夏林好似听见了全世界指责的声音,不愿再继续听下去,她蓦然转身,朝走廊的那头踱步而去。

    没有人能理解她的心情是怎样,甚至连她自己也不能理解,只是感觉全身都没力了,连站着都觉得累。

    温馨瞥见她离开,叫了一声,“夏林。”

    声音有点担忧。

    夏林好似没有听见,连脚步都没停下,就那般走掉了。

    陆南笙漆黑的眼眸深深凝视她离开的背影,一颗心脏,宛如是被一双手紧紧的握住,此刻,亦是没人能明白他现在的心情。

    左棠也是复杂的低垂着头,这无疑是很糟糕的状况,柳少爷为了救少夫人而进了急救室,几次都死了却又被强行抢救,到了目前为止仍旧没能离开急救室……

    柳少爷是陆少的亲生兄弟,亦是他最亲的人,而少夫人是陆少最爱的女人,一起经历过生死的女人,柳少爷救了少夫人而死了,陆少现在的滋味……

    不论哪一个受伤,哪一个死了,对陆南笙来说,都是最致命也是无法接受的。

    柳宗耀冷冷瞪着夏林离开的背影,从喉咙里发出冷哼声,或许他真的就该在以前的时候,就不管陆南笙的话,而铲除掉她,也不至于柳越川现在躺在急救室里生死未卜了!

    扭头,他朝着陆南笙愤恨道,“这就是你坚持让她留在身边,这就是你不管一切都要护着她的下车!越川是你弟弟,是你从小就最爱的人,现在看到他躺在里面你好受了!”

    “……”

    “说吧!发生现在这种事,你想怎么解决!”柳宗耀咄咄逼人而威胁道,“要跟她离婚彻底脱离关系,还是让我动手解决掉她?!”

    从始至终都没发过一个音的陆南笙,剑眉终于是皱了起,盯向柳宗耀,毫无情绪说,“这是我跟她的事,你别管。”

    “不可能!”他的忍耐在听到柳越川进了急救室时就到了极限,“既然你还是不想跟她脱离关系,那么我只好走别的方式!”

    柳宗耀摆明了态度,任何伤害到柳越川,或者柳越川因为谁而被伤害到,他定不罢休!

    陆南笙黑眸危险地眯起,他并不想跟柳宗耀作对,毕竟对方是他的亲生父亲,缓缓地,他才说,“原因不在她,这些都是我的责任,你可以把所有的愤怒跟恨发泄到我身上,别动她。”

    只有夏林,是他的逆鳞。

    可柳越川现在躺在这里,他无法理直气壮,所以,他只能包揽下所有的责任。

    “你到现在都还护着她!”柳宗耀几乎要被他这句话气出心脏病,杵着拐杖的身子不稳的后退两步,摇头失望又愤怒,“她都已经把你弟弟快害死了,你到现在都还护着她?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越川有你这种哥哥简直是他的不幸!”

    陆南笙眼眸轻阖,神情笼罩在一片阴霾中,抿着薄唇没有回答他这句话,算是默认。

    旁边的温馨都快听不下去了,可这些都是他们的私事,尽管她再怎么觉得不值,却也无法开口说什么,他们没有立场开口,连左棠也是如此。

    柳宗耀失去耐性,下最后通牒,“既然你这么护着她,那我只能让人马上把她解决掉!就算你阻止也没用!”

    说着,他就要掏出电话吩咐。

    “她怀孕了。”轻轻的,陆南笙扯扯嘴角,“是你的孙子,你真确定要杀她?”

    握住电话的手凝滞住,柳宗耀不敢相信的望向他。

    “就算你从来不把我当你的儿子,可如果你要杀掉她,杀掉她肚子里的孩子,你觉得我会怎么做?”陆南笙轻笑着,笑声低凉如骨髓,悲悲凉凉的在走廊里蔓延,还有一种不顾一切的狂妄与偏执。

    这场父子之战,沉重得叫人悲伤……

    **

    抓不住,也握不住的时间在指缝中流逝。

    夏林站在落地窗前,无神而空洞的双眼凝望着外面的景物,却没有一丝一物,真正映入她的眼底。

    外面的阳光依旧很暖很明媚,让她不懂得为什么会这么暖。

    身后有人在靠近,脚步声逐渐逼近她,然后,她被人从身后拥住,背部是男人温热而宽厚的胸膛。

    “在看什么?”他下巴搁在她头顶上,声音很轻,很磁性,也有淡淡的黯哑。

    周身都是他的气息,她勾唇笑了笑,轻声细语的回道,“外面有只鸟一直在跳,跳来跳去怎么也没飞开,我在好奇它什么时候会飞走。”

    陆南笙循着她的视线望去,恰巧,他刚刚抬眼过去时,那只她口中的鸟,宛如是被什么惊到,拍打着翅膀,惊飞了。

    “飞走了。”他脸色暗淡,拥住她腰肢的手紧了紧,箍着她说,“不过它一定还会再回来。”

    “为什么?”她没有回头看他,神色辨不清是什么样的。

    他微微勾唇,“既然它肯在这里停留这么久,就说明这里一定有他想要想看或者眷念的东西,说不定,什么时候它还会回来。”

    她低下眼帘,望着他紧紧箍住她的手臂,没有接话。

    似乎不想她沉默,他倏尔又问道,“吃过东西了没有?”

    “吃了。”因为是孕妇,因为不能让肚子里的孩子跟着挨饿,所以她吃了,尽管入口的东西毫无味道,如嚼枯草一般。

    他毫不吝啬的夸赞,“做得很好,不论任何时候,都要保持这种心态,不能虐待孩子。”

    “嗯。”

    “你希望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他的视线同她一样望向外面,浅浅的声音问。

    她的声音也很淡,黑白分明的眼珠定定望着外边,“都好。”

    “那你想他长得像你还是像我?”

    “像你吧,你长得比较好看。”

    “我觉得像你比较好。”

    “为什么?”

    “如果是女孩,长得像你,一定会有人跟我一样想爱她。”他低眸,从上而下,可以睨见她光滑的额头,睫毛,鼻子,薄唇微启着,“如果是男孩,就长得像我,一定会有人跟你一样的爱我。”

    她忽然不再接话,抿着唇凝视着落地窗外面的景物,眼神却是飘渺的。

    他似乎也没打算再进行这个话题下去,松开她的腰肢,揉了揉她脑袋,“孕妇要多多说话,不要沉默,对孩子不好,温馨现在天天守在医院没空,我不在的时候,等左棠忙完了,我让他多跟你说说话,或者我去请别人来跟你交谈。”

    “好。”

    “还有点事情要处理,我先出去,晚点安排人过来陪你。”

    “你去吧。”

    陆南笙扳过她的身子,在她额头上轻轻烙下眷念的一吻,没有过多的誓言,只是说,“陆太太,我很爱你。”

    她面朝着他,微微昂起头,挤出浅笑,“我知道。”

    再交代了一些事情,他才恋恋不舍的转身走出了房间,出了房门后,是刚刚来找他的左棠。

    关上房门,陆南笙站在走廊上,眉头拧了起,有种与生俱来的主宰气场,淡淡的两个字却透着不容小觊的力量,“情况?”

    左棠低垂着头复杂说,“在对面一栋别墅的楼顶找到线索,是有人在那里阻击了柳少爷的人,这附近的录像都被人调走了,但据附近一些居住的人口头描述,那个人应该是带走楚修的人,至于他们现在到底去了哪里……没有踪迹。”

    所以,楚修跟那个人,就这样消失在了他们的视野,寻觅不到了……

    夏林靠着门板,尽管外面故意压低了字眼,她却还是清清楚楚的听了个真切,耳边又是夏林一号崩溃的字眼,“你知道他生前有多少敌人?你知道有多少人想要他的命想要折磨他?现在他被人带走,恐怕连死都不得安宁要饱受折磨痛苦!”

    连死都不得安宁要饱受折磨痛苦……

    她勾唇,失笑出来,因为不能哭,所以只能笑。

    可笑容再怎么完美,对话再怎么甜蜜,彼此多么亲昵,裂痕,始终存在着。

    不提起,不探究,发生过的事情却依旧无法弥补重来……

    **

    经过长时间的抢救,经过死了又生,生了又死,再是生……柳越川终于是险险被抢救回来了。

    而这些时间内,医生不知道换了多少批,进进出出,反反复复,周而复始不知疲倦的抢救终于是把柳越川从生死边沿拉回来。

    其实医生早就有告诉所有人放弃希望,奈何陆南笙顽固,挥金如土调来众多权威医生,药物用了不知道多少,才堪堪保住柳越川的命。

    当医生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门,抹掉额头上的汗水告诉了他们这个事实后,柳宗耀老眼昏花几乎是在瞬间栽倒,幸而他身后有跟来的管家眼疾手快扶住他,才没能让他被这个惊喜高兴得冲昏过去。

    温馨也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整个人都高兴得哭了出来。

    得到消息的左棠悸动得当即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夏林,听到这个消息时,夏林正独自一个人坐在沙发中看育儿书。

    之后,手僵硬了住,书从手指中脱落,再也没能去管似乎全世界都在指责她的这个问题,也不管有多少人不想见到自己,她起身猛地朝门口外面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