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楚修送进医院后,夏林一号就把夏林叫到了医院外面的墙角。

    两个人刚刚站定住,夏林一号就毫不客气转身的开口,“这里的事情跟你没关系了,你可以消失在我们面前了。”

    夏林愣了愣,其实对于她这句话也觉得理所当然,楚修跟她半点关系都没有,而现在他变成这样多少还是有她的原因在,离开也是正常的事。

    知道他被送进去救治,自己再待在这里也是多余,夏林点了点头,道了一句,“你照顾好他。”转身便走。

    夏林一号侧眼望着她离开的背影,眉头拢了紧,看到夏林她也是浑身不自在,想着如今自己还顶着她的样貌,心里更为不畅。

    但她也深知夏林活不久了,于是也懒得再去说多余的话,待离开后,转身进了医院。

    黑夜。

    黑夜就像一个偌大的黑洞,吞噬了她前行的方向。

    夏林走出了一些距离,忽然感到茫然无措,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离开了陆南笙身边,她原来……什么都没有。

    茫然,深深的茫然,视线是也是模模糊糊的一片,走着走着忽然觉得筋疲力尽,她就在路边的一个长椅上坐下来,握着双手放在腿上,目光怔怔的不知道到底在看什么。

    而距离她不远处的地方,停稳一辆轿车。

    车内男人的视线紧紧凝视着她,就这么静静的,不上前,不打扰。

    时间在悄然流逝,直到她体内的病毒再一次发作,她再次昏昏沉沉的睡过去。

    车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修长笔挺的腿跨了出去,桀骜挺拔的身子踱步到椅子上女人的前面。

    漆黑的眼眸望着她从鼻翼中流淌而下的鲜血,他垂了垂视线,弯腰,轻轻的把她抱起来……

    **

    夏林以为自己做了一个梦,她梦见自己快死时,有一个人男人把抱在怀里,她的头靠在他暖人的胸膛间,摄取着他的温暖。

    而不知道多久以后她再次睁开眼皮时,面前是一张男人英俊的脸庞。

    鼻子,嘴巴,眼睛,眉毛,脸庞的棱廓,每一个都是她熟悉的五官,尽管视线很模糊,她却依旧能认清楚是他……

    是梦吗?

    她在梦里还没醒吗?

    “陆南笙。”倏然,她紧紧把他抱住,声音黯哑哽咽得不成样子,胸口的呼吸一起一伏,“如果这是梦,抱抱你也没关系的吧?”

    思念,深深的思念,在没有看到他的这些日子,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思念他在身边的感觉。

    如果现在真是在做梦,梦里有他,让她贪婪一下也没事吧?

    男人伸手,把她拥进怀里,低低哑哑的嗓音道,“想抱多久都可以。”

    他沙哑的声音刚落,夏林就发觉到了不对劲。

    他有温度,他的声音很真实,这……不是梦。

    她眼瞳骤然收缩,心脏凝滞了几秒,猛地倏然推开他,拼命的从床上挣扎起来想要逃离。

    可由于挣扎得太过激烈,使她一个不稳,身子趔趄差点栽倒在地,幸而男人及时伸出手,揽住她的腰肢,把她重新按回怀里。

    紧紧,他大掌按住她的头,把她按在怀里,他下巴在她肩后,不顾她亢奋的挣扎拥紧了她,他低哑的嗓音问,“为什么要逃?”

    “……”

    “为什么要躲着我?”

    “……”

    “别逃了。”他靠在她耳边说,“你该知道,黄泉碧落,天涯海角,你逃到哪,我就会追到哪。”

    “……”

    “永远都别想撇下我一个人。”

    他的声音此时就像一把致命的利器,狠狠戳在她的心口里,疼痛的感觉蔓延了全身,几乎让她丧失了力气。

    眼眶红了,说好了要坚强,可最近,她的眼泪就像没有上阀关水龙头一样,止不住的流,想要控制,却变成了一件最难做到的事。

    原来可以有这样的时候,只是听着他的声音,她浑身的力气会被抽离,会无力,会连动一下也觉得有心无力。

    她眼帘下垂,不知道是累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她在他怀里安静下来,静静地问,“如果我死,你也要陪着我一块死吗?”

    他连犹豫都没有,坚定而肯定的回了一个沉重的字,“是。”

    “可我不要这样。”她靠在他肩膀上,任由泪水肆意染湿了他的衣服,轻轻的声音说,“我想要你好好活着,你别死。”

    “如果信仰不见了,你要我怎么一个人活?”他提唇微笑,手箍着她肩膀紧了紧。

    夏林滞了滞,缓缓问,“我就是信仰?”

    他极轻的应,“嗯。”

    她心脏重重一颤,窒息的感觉将她席卷,深刻在骨子里的钝痛几乎让她无法呼吸,一字一句艰难哽咽道,“这个信仰没有了,还能有下一个……”

    “我的信仰只有一个。”他斩钉截铁的说,“此生,就仅此一个。”

    “不要陆南笙……”她不停在他怀里摇头,“求求你,不要这样……”

    这样会让她很压抑,会让她没办法呼吸,他的每一个字,会轻易的让她窒息,绝对不能再这样下去,他不能死。

    陆南笙敛下眼眸,黯哑的道,“我也求你,别再丢我一个人。”

    “……”

    “一个人太煎熬,我会挺不过去。”

    “能挺过去!”她倏地推开他,眼泪一滴滴的落下,身子往后缩了缩,拉开了与他的距离,痛苦的摇晃着脑袋不断重复,“你一定能挺得过去,你能挺得过去……不要这样,不要死,陆南笙,我求你别死……”

    他望着她的眼神暗淡,唇角蠕动了下,却没能说出什么。

    她又猛地过来,抓住他的肩膀,像是害怕的孩子,拼命的说,“我只有这一个要求,你能答应我,对不对?”

    “……”

    “如果不答应我现在就离开!就算是死也不会原谅你!”

    他面庞冷峻,轻柔而受伤的眼眸凝视她,沙哑的道,“为什么一定要逼我做这种不可能的选择,你明懂得一个会绝望……”

    “绝望也要活下去!”她不容置疑道,“不一定会很绝望的,没试过你怎么会懂?或许到时候就能有新的希望了呢?”

    她说的希望,他听得出来,是指他再爱上别的女人。

    爱上别的女人……

    他暗自失笑,如果真的还能爱上别的女人,他也许就不会这么痛苦。

    她远远都不知道,在他的生命里,她到底留下了怎样的烙印……

    “好。”忽然的,他抬眸与她对视,温柔的视线带着宠溺的光泽,“我活下去,但这段时间,你必须在我身边,不准再逃走,不准再离开。”

    对于他突然的答应,夏林不太相信,她咬着牙,坚定说,“你发誓!”

    “……”

    “你发誓我就相信你说的话,发誓我死以后你会爱上别人,发誓你会活得好好的,发誓以后一定会忘记我!”

    “……”

    “如果你没做到,不论天堂还是地狱,在阴间,我会惨遭酷刑折磨,下阿鼻地狱,永不轮回!”

    她狠决而残忍的字眼让他心脏猛地收缩,几乎是瞬间,他全身就冰冷了。

    冷得透彻,冷得入骨,骨头里已经分不清是怎样的疼痛,她的一字一句比鞭子抽打在他心口上还要让他疼痛窒息。

    二十多年从未流过的第一滴眼泪,就这样毫无预兆的流了下来。

    他死死盯着她,黑眸涌起一片狂执和躁乱,翻云滚动像是要毁天灭地的一般的充满戾气,心脏停止了跳动,浑身颤栗着,第一次感到深深的惶恐。

    他倏地扳住她,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量在嘶吼,“你一定要这么狠吗?!”

    哪怕是那么一点,一点点的余地,都不留给他……

    要他发这种誓,她根本就是在宣判他的无期徒刑,让他此生都会遭受时光痛苦的煎熬,永永远远都摆脱不掉没有她的那种痛苦。

    怎么能这么狠心……

    怎么能叫他发这种誓……

    怎么能够如此残忍的让他一个人留在这个牢笼中,做一只根本无法反抗的困兽……

    他双手紧紧抠在她肩膀上,那样用力,不自觉的力道大得她骨头像是要被捏碎了一般,她却像是感觉不到疼,面朝着他,微笑重复,“发誓吧。”

    “……”

    “如果做不到,我们之间,会连这最后一点的时间都没有。”她微笑着,“这将会是我们最后的诀别,不管是我马上死了也好,还是从这里逃走,我都不会再见你一面。”

    可笑又可怜的泪水从他黑眸里泛滥而出,他看着她的眼神很遒劲,死死的,极为偏执也极为狂躁,宛如是要将她的每个样子,用这样的眼神深刻到骨子里。

    半响,两人注视着,他困难的开口,“就没有其他别的了?”

    她不容商量,“没有。”

    “……”

    “做不到吗?”她笑,极轻的微笑,把他的手从肩膀上挪开,滑到床边无情的说,“那我走了。”

    然而刚刚迈出两步,她手腕被他从后面扯住。

    身后,是他痛苦的声音,“我发誓。”

    浅浅的,她垂眸笑了,两边的发丝散在两侧,尽管心跟滴血一样的疼痛,她依旧说,“说到做到。”

    **

    卧室的外面,温馨用力捂住了嘴,豆大的泪珠滚落出来,却不敢发出一个音。

    旁边的柳越川跟左棠也红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