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流逝。

    客厅里,凌乱成一片,所有装饰物东倒西歪,不难看出这里刚刚被人洗劫一番。

    左棠一手举着枪抵住男人的脑袋,一脚踩在他胸口上,愤怒的嗓音厉声质问,“少夫人在哪?”

    楚修狼狈的坐在地上,半边身子靠着沙发,嘴角渗出了猩红鲜血,身上也有多处血迹,像是刚刚被人殴打过,此刻尽显不堪而血腥。

    面对左棠怒火滔天的质问声,他却是扬扬眉,视线凝望向旁边的陆南笙,唇角得意勾起,“可能还在这个地方,可能早就离开了,你们猜,她到底在哪?”

    “姓楚的别以为我不会杀你!”左棠显然被他的话刺激不小,抵在他脑袋上的枪用力往前一顶,帅气的面容是满满的阴沉,“再不说,我下一秒就崩了你!”

    “那就杀掉我好了。”他无所谓的笑,“杀了我,你们就一辈子都不知道她在哪,这样正好遂了我的意。”

    “你——”左棠着实被他这种不紧不慢甚至还得意的态度气得不轻,他发誓他是真的很想就这么一枪下去,直接解决掉这个男人。

    “不敢杀?”楚修看透他的心思,伸手推开抵在他脑袋上冷硬的枪口,“那就把这玩意收起来。”

    “不杀你,但我们有的事办法折磨你!”左棠一手攥紧拳头,咬牙切齿道,“你已经输了,不想在死之前受太多痛苦,就别再跟我们绕圈子!”

    楚修嘴角牵起嘲弄之色,他确实是输了,输得完无体肤,惨烈至极!

    陆南笙这一次从各个地方调来不少人,而他却根本没有让什么人前来,这里是他的地盘,他想调人来不是难事,只是忽然觉得……没意思了。

    陆南笙这次铁了心要打压掉他的势力,自然他很多地方的手下也逐一被清理,所以他输了,这一次彻底把陆南笙惹火之后,他就这样输得彻底。

    可他却并不觉得自己有真输,至少他们现在不是没找到夏林,只单纯能打击到他而已?

    他们还没找到夏林,就说明,他还是赢了。

    但这一次,他也清晰感觉到,陆南笙变了。

    没有夏林的陆南笙变了,变得狠戾,冷血,淡漠,像一座千年不化的寒冰,隔着距离,他也能感觉到自陆南笙身上流泻出来的冷漠气息,冷得让人想要退避三舍,唯恐避之不及。

    楚修迟迟不多说一个字,左棠气急,不再客气一点,愤怒的抓起他衣服直接用力一扔。

    霎时,他背部撞到墙壁上,碰的一声,重重的闷响声传来,又跌滚到地上,更多的鲜血顺着他的唇畔流淌而出。

    左棠又几步走过去抡起他衣服,面目几近狰狞,“说!少夫人到底在哪!”

    胸口好似是被撞碎了,能感觉得到,他背后的肋骨断了几根,身上几乎无一不处都在疼痛,他连续吐出几口血,适才有种嗜血的邪恶,笑着说,“有本事,自己找。”

    “你——”

    左棠刚想发火,一直站在原地沉默的陆南笙忽然转身,他一愣,扭头朝他望去,“陆少,你去哪?”

    没有回答。

    左棠清楚,语言已经成为他最奢侈的东西,除了在教堂说过两个字外,在夏林消失的这几天内,他没有再说过任何一个多余字眼。

    连他也能感觉得到,陆南笙,确实是变了。

    “呵呵……”楚修轻笑,空间里都是他轻笑的声音,凉凉的,又含着讥嘲的味道。

    左棠凶狠的回头瞪他一眼,此刻却也不知道该拿他如何是好。

    再继续折磨下去,楚修的命就没了,在还没找到夏林之前,他还不能就这样死了。

    不得已,左棠只得松开他,站到一边监视他,等陆南笙回来再说。

    **

    地下室。

    夏林不清楚时间到底过去了多久,胸口里好似堵了一口气,有几次冲动想要冲出去,但她不得不压制自己。

    就这样冲出去,陆南笙会见到她,而她一定会禁不住跟他走。

    那么,她好不容易才说服自己离开的决心,会瞬间轰然倒塌……

    外面不知何时安静下来,她等了很久,都不见外面有动静,正犹豫着推开木板走出去,却又在这时,外面的门被推开,有脚步声传进来。

    莫名的,有一股熟悉到让她不能再熟悉的感觉袭来,让她心脏重重一颤。

    说不清楚为什么,她第一直觉,外面的那个人,是陆南笙……

    木板上面有脚步声在走动,然后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脚步声顿住。

    夏林一滞,像是能预感到他接下来会做什么,她倏然转身,朝着阶梯下方奔跑而去,宛如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赶她,逃得急切而匆忙。

    地下室里有关押人的地方,还有一间杂货室,专门摆着各种各样的东西。

    夏林瞥见杂货室后,想都没想就冲进去,在原地四处寻找一番可以藏身的地方,最终目光定格在较为暗处的五六个摆在角落边的箱子上。

    外面木板被人拿开的声音灌入她耳里,她深吸了口气,咬了咬牙,走过去打开其中一个箱子,义无反顾钻进去。

    箱子的空间大小刚好容得下她,钻进去后,她把盖子合上,抱着双腿蜷缩在一起。

    渐渐,沉重的脚步声从阶梯处缓缓靠近,越来越近,终于是走进了这间杂物室里。

    箱子是用木条钉做而成,夏林小心翼翼的抬眸,透过中间的微小缝隙,还是看见了站在门口边的男人。

    男人穿着一件长款灰色大衣,身姿笔挺,除了他身上的那股冷漠冷血的气息外,全部都是她熟悉的五官。

    他一直站在门口没有踱步进来,漆黑的眼眸扫视了一圈里面的事物,一点一点不留痕迹的认真看过每一个东西。

    看完了,他收回视线,却没有退出去。

    夏林窝在箱子里,凝视他消沉而沉默的模样,心尖上似是被千万根针狠狠扎过,脑海中有无数疯狂的声音在叫嚣。

    遂不及防的,鼻子里涌出一股腥味,意识到了什么,她眼中惊骇。

    怎么忘记了,现在是到病毒发作的时间?

    这几天里病毒发作时,楚修都会给她注射那个能暂时镇压病毒的药物,可现在,她身上没有……

    很快,液体就从她鼻子里汩汩而出,顺着鼻嘴淌下,身体里那种快要死掉一样的疼痛一次比一次厉害,她浑身痉挛,难受得差点要嘶吼而出,眼皮发沉,视线渐渐模糊迷离……

    夏林慌忙用手捂住鼻嘴,鲜血顺着她指缝中流下,目光不曾离开外面站着的男人,不知道是因为疼痛又或者是因为其他什么,无法抑制的眼泪决了堤,夺眶而出。

    走开……

    陆南笙,快走……求求你,快走……

    不知是她内心的呼喊起到作用,又或许是因为没有找到想找的目标,等过良久,她快坚持不住时,他终于转身,朝外面走去。

    沉重脚步声,朝着阶梯上面越走越远,声音慢慢的消失了。

    确定他彻底离开后,她终究坚持不住,视线迷迷蒙蒙快看不清事物,眼皮重得似铅,溢满泪水的眼沉沉合上,失去了意识……

    **

    等夏林清醒过来时,她还在这个狭隘的箱子里,身体里那股疼痛没了,鼻嘴手指和衣服沾上的血迹凝固这,只有视线是模模糊糊的。

    她推开盖子,从箱子里跨出脚步,灯光昏暗,视野里依旧是模模糊糊的一片,她用力揉了下眼睛摔了摔头,却还是没能完全看清楚眼前的景物。

    顾不得太多,知道时间已经过去得太久,她不敢再停留,慌忙走出杂物室上了阶梯。

    木板的门没有关上,她径直走出来,发觉外面已经是黑夜,黑夜让她视线更为低下,朦朦胧胧的像是被一层面纱覆盖。

    客厅里打开着橘黄色的灯,她来到这里后,第一眼望见的,便是躺在地上浑身是血的男人。

    眼瞳猛地收缩,她吸了口冷气,几步到他身边摇晃着他肩膀,“楚修!楚修!”

    听到她的声音,楚修慢慢睁开眼,凝见她,笑了笑,无力说,“我还以为你要在里面待多久。”

    他奄奄一息,好似经历了重创,脸色白得渗人。

    夏林睨见他嘴角边凝固的血迹,身体冰冷了,喉咙被什么堵得难受,张了张嘴,“这些……都是陆南笙做的?”

    “心疼了?”

    “……”

    “这一次,好像是真的惹到他了。”他眼神难得的轻柔,“看到我这样,你会不会恨他?会不会觉得他太残忍?”

    “……不会。”艰难的,不懂是什么样的情绪,她说,“不会恨,你对我跟他都做了这么多事,折磨得我们这么痛苦,现在这些都是你应得的。”

    “别这么狠心。”他低低一笑,手伸到她面前,有气无力道,“扶我到沙发上坐着。”

    夏林一愣,看着他虚弱唇色发白,整个人都浑然无力的模样,皱了皱眉,“你自己起不来?”

    他淡笑,用再平常不过的口吻,轻描淡写,“我腿残了。”

    “……”

    “他没要我的命,却废了我一双腿,我走不了,想爬过去有些办不到,所以没能去地下室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