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卧室里灯光昏暗,隐隐而并不明亮的光线从窗口投射进来,空间内有种凉凉的味道,静得可怕。

    夏林睁开双眼,她正是面对窗口这边,入目的便是淡淡的光线,窗外什么都没有,漆黑的一片的让人心慌。

    随后,她感知到有一双大掌自始至终都搂在她腰肢上,他皮肤的温度隔着布料她也能感觉得到,有种能让人瞬间心安的温暖。

    他胸膛靠在她的背部,从身后搂住她,他宽厚的胸膛让她没那么心慌。

    保持着一个姿势太久,她稍微动了动身子,身后的男人不知道是被她惊醒了还是一直没睡着,看她动了动,他磁声带了些沙哑,轻轻的在她耳边道,“醒了?”

    “嗯。”

    她抿唇应了一声,试图转过身面朝他,可他却按住她的腰,低声说,“别动,就这样让我抱着。”

    视线从窗口处收回,夏林垂了垂眸,倒也真的没再动,由着他从身后搂住她。

    他的胸膛温度很暖也有些炙热,属于他的好闻气息满满的将她包裹,她依靠在他的怀中,两个人紧紧贴在一起,他均匀的呼吸一起一伏,传递到她的背部。

    一时间,空间竟然陷入了沉默,她没说话,而他似乎也没打算开口。

    两个人一直保持着这样的沉默,时间仿佛是定格在此刻,世界似乎也凝滞了。

    终于,良久,她清浅的嗓音问,“我睡了多久?”

    她知道,他没有睡着,因为她能感觉得到。

    “没有睡太久。”陆南笙的脸就在她的脑后,声音是一种宠溺而眷念,“要不要再睡一会?”

    “感觉睡不着了。”她的手放在他搂着她的手背上,“你陪我说说话。”

    “好。”应了一声,他想到了什么,忽而说,“还没有告诉你,爸跟许浩还有刘妈回去了,那只狗我也让左棠寄过去让刘妈照顾。”

    之前他从未叫过夏建国叫过爸这个词,而这一次,他却叫了。

    夏林听得出他语气中的那种转变,是那种珍惜的转变,有些事情已经不需要多去想什么,彼此都是心照不宣。

    她扯扯嘴角,“温馨跟柳越川呢?”

    “他们说要留下来陪你,不肯回去。”

    “嗯。”她应了一声,尔后又笑了笑,说,“说不定,他们也可以在这里培养培养感情。”

    他口气有些不悦道,“你就别想他们的事情,想想你跟我就好。”

    知道他就是这样的人,她无奈叹了口气,却也没多说什么。

    陆南笙忽然又说,“另外,明天会有医生过来。”

    他没有说是病毒方面的医生,也没有告诉她,在这之前就已经有医生来检查过了。

    夏林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她呼吸凝滞了下,尽管不愿去承认,甚至也不想去知道,可此刻,她也没得选了。

    她不能再任性的拒绝检查,不能再任性的不去承认那些事情,她现在的身体一天天的衰败,她自己也很清楚,而陆南笙更是早有所察觉。

    婚礼也举行完了,到了这一步,她只能接受检查,至少在还没完全无可救药时,她应该检查,否则再继续任性,后面的结果会是怎样,她不愿去想……

    “好。”她淡淡应了一声,分不出是怎样的情绪。

    陆南笙抱着她腰肢的手紧了紧,深黑色的眼瞳,在她看不到的身后,有种深深地偏执与狂躁,只是,被他抑制得太好,以至于她什么都感觉不到。

    第二天。

    夏林跟陆南笙下楼,和柳越川跟温馨一起吃了早餐,这栋别墅里房间有几个,温馨跟柳越川都是在这里住下来了。

    见到他们俩下来,温馨站起来过去招呼他们来吃早餐,对于夏林身体之事,都很默契的只字不提,反而是聊着一些不找边际的问题。

    用过早餐后,到了中午时间,左棠带着几个穿着白衣大褂的男人进来。

    白衣大褂的男人们个个一身疲惫姿态,肤色迥异,不难看出,是从全球各地请来的病毒专家。

    望见他们,夏林并没有多少情绪,反倒是陆南笙看出了她表面的平静而内心的慌乱,握住她的手紧了紧,低低的语言如情人间的呢喃,“不用怕,不会有什么问题。”

    夏林扭头深深望了他一眼,与他黑曜石般的眸子对视而上,她微微一笑,点了下头。

    如果这些人能让她身体不再这个样子下去,接下来就算要经历什么,她都愿意。

    几个医生纷纷跟陆南笙点头致意了下,陆南笙面朝左棠道,“都上楼去。”

    “是。”

    左棠带着几个医生先上了楼去准备,陆南笙侧头对夏林轻声勾唇,“我们也上去。”

    她也挤出笑容,“好。”

    柳越川跟温馨站在客厅里,两个人对视一眼后,也迈开脚步跟上。

    左棠带着几位医生径直进入卧室,医生们一进来就各自开始打开随身携带的药箱,纷纷取出接下来要用的工具,每个人脸上神色威谨,片刻不容的忙碌。

    待夏林跟陆南笙进来后,有一位医生走过来示意夏林在床上躺下。

    她深吸了口气,听话的走过去平躺下身子,然后医生们开始对她的口、鼻、眼睛、耳朵、手等等地方开始检查,有的人需要工具探进她的嘴里,有的人用手术刀割破她的手指,有的人用钳子……

    那种场面残酷得让人不忍直视,柳越川跟温馨看得不忍,默默退出了房间,站在房门口外。

    而陆南笙自知始终都站在一旁,望着她如此模样,心底像是被鞭子抽打一般的疼痛。

    他忽然想起,那次他叫她献血时,她也是这么安静……

    那些看似加诸在她身上疼痛,一瞬间,疼进他的心底深处,有那么一股冲动,想要上前把所有此刻对她进行残酷检查的医生轰掉,然后紧紧把她抱在怀里……

    可是他不能这么做,这么做的后果意味着什么他再清楚不过。

    所有此刻哪怕心脏鲜血淋漓着,他也得死死攥住双手,紧紧咬着牙关,用力的抑制住心底的那股冲动,强忍着身体里那股似野兽一般沸腾的血液,不让自己迈开一寸脚步,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牢牢的记住她现在痛苦的样子,不允许自己移开视线……

    身上一处处的疼痛,夏林闭着眼睛不敢睁开,她怕自己一睁开眼,泪水会止不住的流。

    时间缓缓流逝,分不清到底过去了多久,她感觉自己都快麻木。

    终于,最后一个在她身上检查的医生也停止了他的动作,由一个医生给她处理了下他们所留下来的不堪而刺目的杰作,然后几个医生一个接着一个先出了卧室的门。

    待他们一离开,陆南笙早就不受控制的上前,把她从床上抱起,紧紧拥在怀里,沙哑的声音难得带了丝哽咽,他问,“疼不疼?”

    夏林鼻尖一酸,吸了吸气,微笑而出,“有一点。”

    他身体僵硬,当然知道,那种残酷的检查方式,肯定不止只才一点疼。

    不由得,他拥得她更紧了,没有什么,会是比此刻还要让他更难受,更让他心尖钝钝的痛。

    那种痛,就好似全身的每一个细胞,每一处血液,都在叫嚣着疼痛。

    多么想,刚才在接受那种检查的人不是她,而是他……

    多想让他来代替她所受的折磨……

    夏林伸手,轻轻抚上他的背部,安慰性的拍了拍他的背,没有多说什么。

    她清楚,让这个男人看着自己受苦,会比她自己本身受的苦更大,更疼,更痛。

    这是第一次,她看到他如此脆弱的模样……

    在另一间房间里,左棠把几个医生引来这里后,他便默默站在一旁,不去打扰商讨中的几个医生。

    柳越川走到他身边,低声皱眉问,“情况怎么样?”

    左棠摇了摇头,“还没商讨出结果。”

    这些医生都是他半夜打电话请来的,都是全球各地颇具有权威性的病毒专家,这些人可不是容易请得来的,为此,他整个人都忙碌得筋疲力尽,用尽了办法跟势力才好不容易在今天聚集到这些人。

    现在他们也检查过了夏林的身体,就差一个结果了……

    柳越川拧紧了眉梢,尽管内心焦急如火烧,也不得不在此刻默默等待着,夏林现在的生命,几乎就掌握在了这些从各地到来的病毒专家手中,他不得不静心等候。

    不久之后,陆南笙从卧室里出来,让温馨去陪着夏林后,他才转身到这间房里。

    看到他走进来,几个医生目光都盯向他。

    陆南笙视线锐利又努力平和,薄薄的唇畔微微张启,只有两个询问的字,“结果?”

    所有医生同时都朝他摇了摇头,其中一个像是来自美国的医生用英文遗憾的说,“初步检查陆太太确实是中了病毒,但具体是什么病毒,我们还没有找出,按照她现在的状况,先是流鼻血,然后是身体疼痛,再之后可能会视线模糊,耳朵失聪,甚至可能到后面会皮肤腐烂……”

    “……”

    “这些都是按照我们的经验初步估计,刚才抽了血样,等会送去医院化验,化验结果出来再做具体商讨才能得知。”

    柳越川跟左棠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都呆住了。

    陆南笙漆黑的眼眸阴沉遍布,缓缓而压抑的道,“左棠,送医生们先去酒店休息,把血样拿去化验,有什么要求都满足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