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峰很快接了电话,他似乎知道陆小曼打电话来是干什么。

    “去人民医院,雅莹在医院里,现在已经过了危险期,不过要小心看护,你们过去也不要情绪带激动,以安慰鼓励为主。”尹峰道。

    然后又道:“你们在哪里,我来接你们。”

    陆小曼道:“我们这里离人民医院很近,她在几号房,我们直接过去。”

    尹峰告诉了房间号码,陆小曼拉起已经红了眼圈的小赵,一路飞奔。

    “203,203”陆小曼一边念着一边看着一个个数字在面前飞快闪过,最后,她知道自己不用找了,在前面的门口,三个人正立在门口,神情肃穆。

    其中之一的王勇正颓然地坐在位置上,用力双手抓住自己的头发,显然已经担心到了极点,他的两边是两位快六十岁的老人,女的那个一脸不满:“我不过说她两句,她这就动了胎气了?做给谁看。”

    王勇沉声道:“不许说。”

    “勇儿,你什么态度!!”女的几乎被针刺一般地跳起来,气愤地道,“你就为了一个女人,你可是妈妈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你这个不孝顺的。”

    王勇根本不理她,只是道:“现在她正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给我生孩子,妈,如果你真的生我的时候很辛苦的话,请你将心比心地想想她现在的感觉。”

    女的气得发抖:“我凭什么要将心比心对她?不过是个喜欢抛头露面的,在公司里能坐上那么高的位置,仔细我没打听过?指不定就是跟谁——”

    “跟我,是我潜了她,还逼着她要生我的小孩,这你满意了吧,如果不喜欢你可以走。”王勇沉声吼道。

    旁边的男人不悦地道:“王勇,不可以对你妈妈这么说话。”

    王勇淡淡地道:“我们家的事情,外人不要插嘴。”

    “你!!”那人嘴唇气得哆嗦却是说不出话来。

    他是王勇远方的表亲,就是靠着王勇他妈妈混饭吃的,这时候也只好拿出态度来支持王勇的妈妈,他冷声道:“你这样怎么配得上当王家的子孙,你表叔还对你委以重任,他要是知道一定会失望的。”

    王勇鄙夷地笑了起来:“失望吧,我就这样了,如果雅莹有什么好歹,我会让你们看看什么叫彻底失望。”

    那女人气得发抖,被那位远亲哄着离开了,陆小曼和小赵从头到尾都没有看那女人一眼,厌恶,但是,这是王勇的长辈,他们不合适插嘴,但是,很厌恶,所以不想理。

    那女人也充满敌意地看了小赵和陆小曼一眼:“你们找谁?”

    “反正不找你。”小赵很冷淡地道,用一种,你谁啊,我不认识的表情瞪着那女人。那女人大概以为她们只是路过,也是个只捡软柿子捏的女人,就忍气吞声地离开了。

    陆小曼没管那个女人,是王勇的妈妈也好,什么也好,她只问王勇:“为什么雅莹会变成这样了?我们好端端地将她交给你,怎么就变这样了?”

    王勇忽然抱着头放声大哭了起来,哭得毫无征兆,陆小曼有些目瞪口呆。

    这时候,尹峰赶了过来,一把揽住陆小曼的肩膀抱在怀里,拍了拍,低声道:“不怪他,雅莹有心脏病,她不适合怀孕,但是太晚了,医生在紧急抢救,暂时抱住了大人和小孩儿,不过,马上得准备手术,剖腹产,很危险。我们请了最好的专家,专家要讨论,手术放在第三天,那天星期六。”

    陆小曼只是感觉自己窒息得厉害,眼睛酸胀,靠在尹峰的怀里,难受得好像要死掉一般。

    “她才好好的,才好好的,我们约了去咖啡店,如果——”陆小曼想说如果不是王勇的妈妈将她气到了,她不会这么危险。

    但是,她知道,自己只是有气没地方出,只是想将这一切怪在一个人身上罢了。

    或许就会好受点,可是心里有个声音说,没有办法,这就是命,怎么办?

    雅莹在第二天的时候醒了过来,很平静,看着陆小曼的时候,还露出淡淡的笑容,和小赵还斗嘴了几句,似乎并没有将生死看在眼底。

    只有看到王勇一声不吭地坐在床边的时候,她眼睛亮了一下,然后就温柔地握紧了他的手。

    雅莹找了个机会,把陆小曼留下来,她拉着陆小曼的手道:“我把你一个人留下来是有点知心话要和你说。”

    陆小曼忍着哽咽,努力笑着:“你会好的,你要好好休息下,这样你才又精神面对明天的手术。”

    “其实我不怕死,早就怕过了,拿到医生的诊断书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没有几年好活了,然后我就想了想,我这些年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了点什么?我爸妈死得早,工作上也就那样马马虎虎的,没来得及结婚,也不想再结婚了,不想让他变成一个死了老婆的男人,变成没人要的剩男。可是我很不甘心啊,我想留下点什么,最后,我想给他生一个小孩,或许我太坏了,我不想让他完全忘记我。”雅莹眨了下眼睛,大颗的眼泪流了下来,“我们中间,小赵傻乎乎的,可是,她最幸福,我不担心她,我只担心你,小曼——”

    雅莹看着陆小曼:“我心里面你们都是我的姐妹,我的亲人,小曼,你和我其实是一样的人,要不就不爱,要爱就是一辈子,除非亲手死在喜欢的人手里,不然,这辈子,就这个了。”

    陆小曼默默无语,发现雅莹说得很对,

    “所以,给他生孩子要慎重,给他生了孩子,你的心就真的,很容易下入地狱,不过,如果确定是他了,很确定,那就赌一把吧,可惜,我以后不在你身边了,如果你受了委屈可怎么办,我原本想,我们都没有娘家人,那么我们可以成为彼此的娘家人的……”雅莹扭过头去,陆小曼握紧她的手,“别跟交待遗言似的,你会好好活着!!”

    雅莹苦笑,这时候,外面有声音喧哗,不一会儿,陆小曼就看到王勇的妈妈冲了进来:“你到底要怎么才能放过我们王勇?你有心脏病啊,你还缠着我的儿子,你这个狐狸精,到底想怎么样?”

    陆小曼气得就要上去,却被雅莹一把拉住,然后雅莹看着王勇的妈妈道:“你现在给我出去!!如果你不出去,我要是现在死在这里了,你信不信,他会一辈子记得我,再不会娶任何女人,而他每次记着我的时候,都会想起是谁逼死了他的妻子和孩子,一尸两命!”

    雅莹说的那么坚决,以至于,王勇的妈妈呆呆地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然后,她似乎被吓了一跳,因为雅莹描述的后果实在是太可怕。

    她抖着声音道:“你好,好,不过,你就算活着,也别想进我家的门。”

    这时候,王勇走了进来,看着他母亲很平静地道:“不会,因为他已经进来了,在他手里,握着两个红红的结婚证书。”

    “妈妈,我和雅莹已经结婚了,以后请你善待我的妻子。”王勇说这话的时候,有一种心力交瘁的感觉,但是,这句话也很决绝。

    王勇的母亲哭嚎着跑了出去,王勇看着陆小曼,露出一个很开心的笑容:“小曼,你不祝福我们吗?”

    陆小曼感觉自己的眼前一片模糊:“祝福你们,你们会一直幸福下去的。”

    雅莹脸色的惊喜还未曾褪去,她柔声道:“谢谢你小曼。”

    陆小曼低声道:“雅莹,不要羡慕小赵,你也很幸福,现在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王勇和你是一样的,他这辈子,大概就爱着你一个了。”

    说完,她退了出去,将房间留给这一对苦命的但是又幸福的新人。

    尹峰陪着陆小曼回家,陆小曼整晚睡不着觉,她醒来好几次,尹峰就陪着她一起醒来,给她煮了热牛奶,

    陆小曼迷迷糊糊地感觉,在梦里,她变成了雅莹,尹峰变成了王勇,痛苦好像毒药,从她的喉咙一直烧到了心里。

    凌晨的时候,尹峰推醒了她,沉声道:“小曼,我不想叫醒你,但是如果我这个时候不叫醒你,大概你会怪我了。”

    陆小曼的心不断地往下沉,下沉。

    果然,她听见尹峰用异常陌生的声音道:“雅莹过世了,半夜忽然发病,不过,孩子生下来了……”

    陆小曼推开尹峰,飞快地冲了出去。

    “小曼,别跑”尹峰叹了口气,拿着钥匙跟在陆小曼身后,他为何不喜欢小曼和雅莹走得太近?是因为雅莹心机比较深沉?是因为她对他一直有着莫名的不信任和敌意,他怕她带坏小曼?

    或许都有,但是,尹峰最不喜欢的是雅莹的长相,下巴太尖,眉眼太单薄,这是薄命之相,是怕有一天,雅莹出了事情,小曼会像今天这样。

    也曾经提醒过好友,只是王勇早就深陷,雅莹却不自知,一直不信任,知道她要死了,大概是真的信了王勇会爱她一生一世吧,可是一切都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