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到底是围场狩猎的地方,这晚上吹的风都是格外的干冷,站在岩石旁,恰时一阵冷风吹來,吹在脸上干干发凉,若沫不由得缩了缩了身子,一身淡薄的衣裳露在冰凉的夜里,就好似浸在凉水里一般,

    太子是看见若沫冷得缩身子的模样了,温温笑着解下身上的袍子给若沫披上,袍子披在身上,若沫一惊作势要将袍子解下却被他阻止了,手恰好搭在若沫冰凉的手上,传來一股温热,

    眼里看得她一脸怯意,声音是更柔了,“原是我不好,那么凉的天将你唤來若是冷着了那罪过就大了,这袍子你披着,别着凉了,”

    她与太子在这碰面算是巧合,又算不得是巧合,原本是这样的,在帐子里坐久了,闲來无事就想着煮水饮茶,谁知那么巧,壶里刚好是沒剩下多少水了,

    若沫本來是想出去寻点清水來的,到了帐子外头却发现找不到领事的人,本來这外围狩猎能带來的宫人就不多,眼下歌舞宴完了之后,那些宫人们便是更加忙了,來來去去,根本不得歇息,

    心里体恤这些劳碌的宫人们,若沫也就不打算劳烦人家,原本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总归是力所能及的便自己动手了,而正是自己四处张望寻水之时,恰巧就碰上了路径的太子……

    若沫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风姿卓越的男子,笑如清风让人觉得舒然,随后若沫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手不自觉得抚上那质地柔软的袍子,又再垂下眸眼,不再说话了,怎么说呢,如今心中的感觉十分奇特的,心里有点儿堵,像是有一团气憋在那儿,鼓鼓的化不开,十分难受,

    毕竟,那是沈若沫曾经喜欢的男子啊,

    “怎么了,”霍煜天看见她眉心微蹙,觉得心疼,他的若儿从前也总是这样皱着眉苦恼的模样总是让他心疼,那时闲庭信步时,他总是要伸手轻轻要抚平她凸起的眉心,不忘笑话她是爱恼的小呆瓜,

    离得这样近,看她十分真切清晰,那模样与现在的是一样的,日夜让自己魂牵梦绕的女子如今就在自己眼前,隔着几步遥,实际他们如今更像是隔着千山万水,看得见听得见,却已经不能拥之入怀,叫他如何能不伤怀,

    看着她垂下的黑亮的眼眸,不安地闪烁着,也不知是出于对他的戒备还是为了旁的,只是这样的熟悉的模样让他心中微微一动,霍煜天情不自禁伸出手來,就要抚上她的娇妍的脸上,

    感觉到前面的人在靠近,若沫一慌,只顾着避开,急忙地退开一步只留霍煜天一人在原地惊愕,随后觉得自己自己这动作太唐突了,才欠着身回道,“回太子,妾身有点不适,”

    霍煜天一愣,手停在半空中久久下不來,只是突然觉得透过手中格外的凉,心也凉了下來,看她,那么疏远,那么惊慌,霍煜天在心里冷冷自嘲,是了,怎么忘记了,他们如今身份有别,

    身份有别,这样简单浅薄的一句话,足以将深爱的人狠狠隔开在天涯两端,

    “不知太子特地唤妾身到此地來是否有事,如果沒别的事,妾身就只好告退了,”若沫依然是低着头,此时看不清眼前这人的表情,只是看见那衣袂的一抹靛蓝色冷冷地生出了些孤寂,

    也许她是残忍的,明知道他对沈若沫來说是何许人等,也知道曾经那一份真挚的感情是真实存在的,只是到底情到何处是不得知晓的,人若是执念成殇,其情也真,然而如今的她就是如此狠心要斩断他的残念,不留一丝机会,

    其实,也不能怪她,

    到底她不是沈若沫,是凌依,

    不是他心心念念的人,

    不知为何,霍煜天笑出一声,笑得清雅,笑得发涩,再看去若沫,他只是稍稍皱着眉,“若儿,你就是要刺痛我的心么,”所有的清贵高雅,只在她一句冷漠疏离的话里融得不见一丝痕迹,

    世间那么多的妙女子,他想要的始终就只有与他许过誓言的若儿而已,

    若沫心中一滞,这话停在心上,她也难受,隐隐绞痛着的情感是她的却又不是她的,如此翩跹出尘的男子,对着她不该是如此的痛苦,

    沒等若沫再开口说话,他就已经伸出手将她拥入怀里,动作明明很轻,但若沫却觉得他是用尽所有力气一样,若沫动不得,木然地被他抱着,思绪不知飘到哪里去,脑子一片空白,只是脑海中朦朦胧胧地闪过一副画面,一片嫣红的桃花林,白衣飘飘如仙的两个人,紧紧相拥……

    “若儿,你要快快记起來,”他的声音在耳边回荡,深不可追,若沫只觉得自己是麻木了,手脚都不会动,他轻轻放开她,只是在将离之际,他在耳边深深道,“若儿,约好的三个月,就要到了,”

    “到时,可不许再说不记得从前事,”看她,他依然在笑,

    怔怔望着眼前这张清华绝世的面容,看得那温柔的笑,心中酸涩,

    不该啊,沈若沫……

    今晚的夜色那么暗淡,就连月光都吝啬地不肯让人看清晰对面人的眉目,冷清,又无情,方才两人相拥的地方此刻已经空空如也,一阵夜风吹过后,什么都剩不下,

    若沫目中黯淡无光,木然地往回走着,拖着沉沉的步子,就是踩不出一个深的脚印子來,突然两颊凉凉的,惶然扶手一抹,结果手心里攒满了泪,

    她就是心疼了,如此长情男子,就该当是与心爱女子人长相厮守白头到老,若沫仰着脖子,看去无际的夜空,心中空寂,命运不齐,太子怕是永远不知道,那个心爱的女子已在世间寻不得了,

    如此哀婉的恋歌谱成,最可恨的,当属她这个尘世半生人,

    心会痛,是源于沈若沫与太子那至真至美的感情不得善终,觉得自己罪过;心会痛,是因为徒然想起某个藏在记忆深处的人,觉得自己空虚,

    “沈若沫,”

    听到人声,若沫惶然只顾着抬头,而那在不远处一抹英挺健俊的身影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撞进她朦胧的视线里,

    夜里的光线还是一样的不清晰,霍策天站在离她不过十多米的地方,这样看去,若沫竟也觉得看不清他的脸,只是那身 姿在夜里勾勒出的挺拔的轮廓,只觉得是熟悉,若沫微微眯着眼,只想要再看清楚一些,可怎么也看不清楚……

    “千策……”喃喃说出那个人的名字,自然,但小声,

    此时站在对面霍策天的脸是黑着的,看着前面那晃晃的身影,更觉得心火攻上,他出去才说了,叫她老实呆着,这女人就偏偏不听,

    “叫你好好呆着,你倒是好,自个儿跑出來了,还是一个人晃荡在那么偏的地儿,”霍策天沉着脸,迈开大步子,直直走向她,看去她,说话的语气还是咬牙恨恨的,“沈若沫,你就是那么不知道安分的么,嗯?”

    这下若沫看清了,这人是霍策天,也许是被他阴冷不变的语气刺激到了,这会儿才有了知觉,看见对面霍霍走來之人,她远远就感觉到了來人的恼意,身上一阵凉,她能想象霍策天此时冰冷的脸色,

    霍策天走到她跟前,谁知道看见眼里的,是她满眶的泪水,心中腾然一惊,想到她可能是受了伤,恼意瞬间消散,脸色一紧, “沈若沫,怎么了,”

    下意识的,就是擦脸,若沫摇摇头,还沒说话他就一把揽过她,整个人扣得紧紧的,差点踹不过气來,霍策天的脸还是阴沉的,手上的力道还在加深,也顾不得是否会弄疼了她,他心里闷闷的,有气,但是发不出來,

    看见她一个人跑出來本來是火气冲天的,可一看见她煞白的脸上有泪痕,心一下塌了,

    哭了,是谁动她了,

    “哭了,到底怎么了,”他沉着的语气好像是结了冰,冷得让人不敢说话,估计这会儿若沫要是说了一句被人欺负了的话,他铁定是立马提刀要了那人的命,

    若沫不傻,自然是知道霍策天以为是她发生了些什么意外语气才这般冷肃,说來奇怪,方才分明还十分失落的心,被霍策天这样一搅,现在也失落不起來了,只是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这个神出鬼沒的男人,当真是让她的心不得安宁半刻,喜也是,悲也是,

    若沫将自己的脸挪了挪,双手撑在他胸膛,十分费力地才从他稍稍松缓下來的怀里挣脱出來,抬眼看时,那冷峻的面上还是横横的,就像是谁欠了他钱似的,随时要大开杀戒,

    清澈如水的眸子看见那一副阴寒横生的俊脸,冷得让人生畏,可她却破天荒地觉得安心來,你看,那要吃人的脸色,可不是他关心人独有的方式么,

    夜色还是一样的暗淡,微弱的视线看去人脸都是不大真切的,若沫仰着头,看着霍策天,终于笑起,抹了一把自己的脸,

    “沒哭,是沙子眯了眼,”

    谎说得有些调皮,却意外地名正言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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