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娇从来没有想过,生活会给了她这么一大盆的狗血。

    她的“爹”,一位貌似憨直的农夫,竟然是当年神秘消失的皇太子,而她自己也转眼就从小孤女变成了皇长孙女儿,这事儿说出来大抵都能拍一场电影了。

    题目就是#宫闱秘辛#,呃……

    看着哭的歇斯底里的韦贵妃,眼眶微红的皇上,一脸欣慰的众位太医,娇娇默默将滴骨验亲不做准的话咽了回去。想来,皇上这么有心思的人,也不会随随便便就认亲吧,还有有其他证据在作证才造成了这一点吧。

    “来,跟祖母来。”韦贵妃拉着娇娇就要往外走,娇娇只能老实的跟着。这身份的变化已经将她打蒙了。而她委实也不是一个什么演技派。

    可越是这样,大家越发的觉得,她是震惊到了。木有错儿,她确实是震惊到了,但是此震惊非彼震惊。呃……娇娇自己都说不好自己是个什么样的感觉了。

    韦贵妃将娇娇拉到自己的寝宫,不断地翻着,看她将那些小衣服小拨浪鼓什么的都翻了出来,絮絮叨叨的讲着儿子小时候那些事儿的时候,娇娇忽然就发觉,不管多么能干的女人,在对自己的孩子时都是温柔的。

    想到她在最好的年华失去了自己的儿子,将自己封闭了起来,如今虽然也贵为贵妃,享受荣华,可是许多事情总不是看起来那般的简单。

    这里的苦楚旁人怎可知晓,夜深人静之时,许是她也只会悄然的哭湿枕帕。却无从找寻自己儿子留下的一丝踪迹。

    这么想着,娇娇握住了韦贵妃的手,韦贵妃怔住,看娇娇。

    “我知道您很伤心,可是,不在的人已经不在了,活着的人还要继续啊。如果、如果爹爹看您因为他这么伤心难过,他也会心疼的。”

    韦贵妃泪水挂在脸上,就这么看着娇娇,许久,问道:“他,他知道有我这个娘亲吗?”话音里有着期待,她多么希望,自己的孩子不会忘了她。

    娇娇认真的点头:“他一定记得,每个人在自己的记忆深处都不可能忘了自己的母亲。”

    这个时候的韦贵妃是需要安慰的。也许她说的是假话,可是不管是什么,有用就好。

    娇娇如是说,韦贵妃再次落下泪来。

    “我的安儿。娇娇,你爹,你爹是个什么样的人呢?”韦贵妃定睛看娇娇,眼神里有着期待,她迫切的想知道关于自己儿子的一切。

    娇娇咬唇,她其实并不知道,穿越的时候季大郎已经过世了。让她现编,自然也是可以的,但是这样欺骗一个伤心的老人,这人还是这具身体的祖母,她做不来。

    “爹爹不在的时候我还小。很多事情都记不得了。贵妃娘娘,您不要怪我好不好?”娇娇有些怯怯的说道。

    韦贵妃看她这个样子,将她揽到怀中:“可怜的孩子,我命苦的孩子。祖母怎么会怪你。”

    这件事情本就没想着瞒下来,先前没有张扬是不确定真假,如今既然确定了,又有许多的不同了。

    皇上随即便将事情昭告天下,曾经的皇太子被找到,而季家的养女是皇长孙女儿,这事足以让继续人错愕。不过是半天的功夫,这消息便一溜烟儿的不胫而走。

    而娇娇则是直接被韦贵妃留在了宫里。

    季老夫人听到这个消息当真是震惊的不能言语,世间之事多是如此,总是让人怎么也算计不来,他们家的秀宁,竟然是皇长孙女儿?

    季老夫人如此,旁人更是如此,有那心思重的,立时便想着如何讨好季家了,呃,也不对,这事儿楚攸楚大人不是还捡了一个大漏儿?

    旁人都能如此回过味儿来,皇帝又是如何不能,待将一切处理妥当,他便是想起了这茬儿。

    将季大郎夫妇一同葬在了皇陵,倒是没有什么过多的排场,只事情已经如此,他纵使想着让自己的儿子体体面面,却也绕不过娇娇的一句话。

    娇娇只言,她的父亲,必然是希望能够安安静静不被打扰,这么想着,皇上和韦贵妃明了。

    娇娇在宫里已经很多天没有回季家了,她并不想生活在皇宫里,这里虽好,可是终究并不适合她。但是这个时候,她说不出离开的话,便是说了,皇上和韦贵妃也未必同意,她只暂且等待着。

    而她这边等着,皇上那里却回过了味儿。

    是啊,他之前将自己的孙女儿许人了啊,而许的这个人,还是楚攸。

    卧槽!

    这怎么得了。

    这个家伙必须配不上自己美丽大方、聪明伶俐、足智多谋、乖巧贴心的孙女儿,必须配不上。

    可是如若刚认了孙女儿就悔婚,倒是显得他这个皇帝小家子气了,暂时不能不承认这桩婚事,可是又极度看不上老孙女婿,皇上深深陷入自责,他当时怎么就没有在多想想多抻抻呢?

    皇上醒过味儿来了,韦贵妃又何尝没有。

    每每想到这事儿,韦贵妃都要捶胸顿足,如若在早上那么一个月,或者是二十来天,只消早上二

    十来天啊,这事儿便是全然不同了,他们也不会做出这么让人发指的决定。

    楚攸这种老男人又阴险、又狡诈、又没有阳刚之气,拿什么配娇娇,拿什么?

    娇娇这时还不晓得这二位的心理活动。

    三人一同用膳,看两人都在发呆,娇娇有些不解的捏了捏帕子,那个……这宫里吃饭也复杂啊,每一道菜都要被尝过,我擦,就娇娇来看,这不是都是人家的口水了么?

    还有就是,这两位的战斗值她是见识过的,虽然现在都是一派的温柔慈祥,可是娇娇心里总是有些打颤儿的。就算是别人不知道她是穿越之人,可是她自己心里清楚啊,甚至……有那么一丁点的愧疚。

    她觉得,自己占了娇娇的身体。有点矫情的想法。可是又确实如此。

    初时穿越身边已经没有人了,她自己也没什么感觉,可是现在不同,看两位老人拼命要补偿她的样子,娇娇又觉得难受。自己不是他们的孙女儿。最起码芯子不是。

    好在,娇娇的矫情没有持续太久,事情已经如此,总是不能钻进死胡同不出来的,她现在只希望,自己能够替真正的娇娇好好的待两位老人家。以弥补他们心里的遗憾。

    三人俱是发呆,来喜倒是痛苦起来,这做奴才的不易啊,你看看,好好的三个人吃饭,三个人都在发呆,他可如何是好?

    来喜跟了皇上多年,知道皇上纠结的点在哪里,他看着皇上深幽的眼神儿,心里默默的为新上任的楚大人点了一根蜡烛!这个时候,神仙都保佑不了你了。

    “咳咳,贵妃娘娘……”娇娇开口。

    “你这孩子,说了多少次了,叫祖母。”韦贵妃纠正她,她总是改不过来。

    娇娇囧了一下,再次开口:“祖母,我什么时候回季府啊?”

    韦贵妃奇怪的看她:“宫里不好么?为什么要回去啊?那里毕竟不是你的家,我们才是你的亲人啊。以后你就留在宫里陪伴我好么?”

    娇娇见所有人的视线都停留在自己身上,露出一抹笑容:“宫里很好,祖母和祖父都是我的亲人。可是我自幼就是生长在外面的啊,这宫里规矩多又大,我自己生怕一个不小心做了什么给你们丢脸。而且,就算是回到了季家,我也可以天天来看祖母的。”

    韦贵妃有几分不乐意,也不答话,将视线别开,开始吃菜。

    娇娇咬唇,继续言道:“我可以每日都进宫来看你们的。我从小就在季家长大,季家的每个人待我都很好,我如果就这么不回去了,他们也会伤心的。”

    “你只顾着他们的伤心与否,就没有想想,祖母多么伤心么!”

    娇娇握住韦贵妃的手,认真言道:“祖母,您能让他们都出去一下么?”

    这屋里伺候的人不少,大家听了这话,俱是等待主子的调遣。皇上一摆手,来喜携小宫女小太监退下,此时屋里便只有他们祖孙三人。

    娇娇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言道:“祖父,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叫皇爷爷么?”

    皇帝挑眉,缓缓摇了摇头。

    “我不喜欢皇爷爷这个称呼,总是透漏着一股外道儿,你们就是我的祖父祖母,和寻常人家一模一样。我不是要故意惹你们生气的,可是你们都知道,我自幼生活在那样的环境,这里,这个皇宫都让我特别的不自在,我要时时刻刻警惕自己不要坏了规矩。我很累。当然,我心里明白,就算我没有规矩也没关系,反正你们都会护着我,可是你们能护得了我一时,能护得了我一世么?不提这些,就算能,我也是不想给你们丢人的。我可以每日进宫来看祖母,来给祖父祖母请安,好不好?”

    “还有呢?”

    “呃?”

    “还有什么原因?朕知晓,季家的人待你很好。你这么聪明,纵然这是一个原因,也不是最主要的对么?”皇上终究是皇上。他哪里是那么容易被糊弄住的。

    娇娇浅笑,点头,并没有隐瞒自己的想法:“季家待我好,所以我想回去。我舍不得我朝夕相对的人,而且,我还要将季家发扬光大,在我最困苦,最难过的时候,是季家站在我的身后帮助我,老夫人她不知道我的身份,我只是一个小孤女,可是她说我可以随着自己的心活,我要快快乐乐随心所欲的长大。这几个虽然很简单,但是要做到,很难。老夫人她为了我们遮挡了多少风雨我都知道。季致远死了。季致霖昏迷。季家根本就没有能撑起来的人。大夫人二夫人还有姑姑固然可以管理内院,但是要处理生意、查清真相就太难了。而小辈儿里除了秀慧,根本没有能够撑起来的人,秀慧因着自小便是才女,性子又有些孤傲。综合看来,这个时候季家是需要我的。”

    娇娇一番话让韦贵妃呆住,皇帝也陷入了沉思。

    许久,终于有人开口:“当年都没有查清季致远死的真相,今日你就能查清?你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

    娇娇微笑,一手拉着皇上,一手拉着韦贵妃,表情有几分坚定:“也许能,也许不能。可是不努力,怎么知道呢?其实,我也不可能永远留在季家的,不管是皇宫还是季家都一样,我总归要嫁人的,祖父忘记了么?您将我许给了楚攸呢!所以,不管我住在哪里,我们都是可以天天相见的啊。我可以日日进宫,怕是那时祖父和祖母就要觉得我烦了。”

    她浅浅的笑,小小的梨涡儿若隐若现。也许是这番话的缘故,皇上和韦贵妃的神情总算是有了几分的变化。娇娇在心里舒了一口气。

    “行了,这事儿,我们在考虑考虑,你且乖乖的留在宫里。”

    虽是这么说,但是娇娇也听出了话音里的松动,笑着应是。

    不过但见皇上再次拧眉:“当时将你许给楚攸。本也有几分私心。可是如今看着,竟是朕作茧自缚了。”想到楚攸,皇上脸黑了。这厮在外败坏他的名声也就罢了,如今还想求娶自己失而复得的孙女儿,如何能够让他满意,真是气煞他了。

    如果楚攸听到这样的评语,可真是要骂娘了,事实上,这样的评语,最先是从皇帝身边传出来的啊,究竟是谁在“故意”,用脚趾头想也明白。还有那赐婚之事,若算起来,楚攸也是半个受害者,但是现在竟也成了是他求娶。你看看,这便是不同。

    身在高位就是有这点好,便是自己的错,也可全然推到他人身上,而皇帝更是如此。

    娇娇自然也明白这一点,她微笑安抚皇帝:“祖父不需太过担忧的,其实嫁与楚攸也没有什么不好。”

    皇帝立时横眉冷对:“哪里好?他哪里好?一个娘娘腔,还是个老男人,就他那个行将就木的岁数,怎么配得起你,再说他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朕看他是活的不耐烦了。”

    “关键还是个阴阴沉沉的家伙,我的娇娇比他强上十二万分不止。这厮绝对是癞蛤蟆。”韦贵妃补充。

    娇娇看两人表情和言语,目瞪口呆。

    卧槽,这就是腹黑的皇帝和韦贵妃,这个时候怎么像老小孩儿一般?

    再说了,楚攸不到三十就行将就木?祖父啊,您可真是,呃……“善用成语”。

    不过看他们这般的厌弃楚攸,娇娇也觉得好玩儿起来。刚开始接到圣旨之时她是错愕愤怒的。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总结了诸多的点,竟然发现,嫁给楚攸也不是百分之百不好,便也释然了。可今日见这两位当权者的意思,怕是他们的婚事要再起波澜?

    呃……也不能这么说,这么说好像是她蛮期待是的。其实,她也顶看不上楚攸那个老男人啊。

    不过如若现在反悔,反而不美。皇上是个有心思的,这点娇娇一早便是知道,可是他们总是年纪大了,自己又是初被找回,许是他们会一时冲动?不管如何,娇娇还是开口言道:“祖父。”

    “呃?你也不愿意对不对?”

    “不。我愿意。”看皇帝与韦贵妃吃惊,娇娇解释:“我才不过十三,十七八成亲也是可以的,没有必要嫁的那么早。有个婚约在身,也算不得什么。可是如若您现在就取消赐婚,未免显得太过儿戏,而且外面的人会怎么想皇家,想祖父您?咱们不能让旁人寒了心。”

    娇娇想的圆满,皇帝更是愈发的觉得楚攸配不上自己的孙女儿了,这样聪慧的女孩子怎么能嫁给他。不过,娇娇说的也有道理。现今,倒是不如维持现状。

    点了点头,皇上没有再多说什么。

    宫里一团祥和,季家一片沉寂,而楚家,呃,楚家也没什么人,只楚攸一个罢了。他是不断的打着喷嚏。

    八皇子此时正在楚家做客,看楚攸喷嚏不断,脸上浮现一丝的笑意:“想来是父皇在念叨你呢。还未恭喜表弟。恭喜表弟得此珍宝。”

    楚攸微微哼了一声,为八皇子将茶倒上:“多谢多谢。只盼着,我这驸马能顺顺利利的活到成亲。”

    此言一出,八皇子忍不住笑了出来。

    “父皇总是不至于弄死你的,他最讲究平之道。如今你是我这条船上最为能够平的大件物品。他会顾全大局的。”这个时候也只有他有心思开玩笑了,真是想不到,季家的秀宁小姐竟然是二哥的女儿。有时八皇子又不禁不感慨命运。如若不是季秀宁表现的太过亮眼,父皇何至于会派人调查,而正是因为这调查结果才有了后继这些事儿。可要知道,调查季秀宁的可不止皇上一拨人马,现在想来,真是命运。

    “如果有其他的大件货品,大抵我这个东西就要被人扔到水中了。”楚攸自己都觉得十分之不可思议。不过他也想到了另外一个层面。

    “还有一件事儿。”

    “何事?”

    楚攸认真:“咱们的人手还是不行。最起码能力没有达到最大值。同样调查,季家没有查清真相,我们没有查清真相。可是皇上的暗卫却查清了,由此可见,咱们的实力还是不行。”

    八皇子点头:“我也想到了这一点,不过你说,父皇会不会认为你们查到了真相才会对季秀宁这般好?”

    楚攸冷笑:“表哥还真是不了解自己的父亲。你觉得他的人都是绣花枕头?皇上暗卫在各地的渠道是我们如何都无法比拟的。”

    八皇子叹息:“正是如此。”

    “如果我没有猜错,接下来我要陷入无休止的忙碌中了。顾全大局,皇上大抵不会毁了这桩婚事,但是不会让我好过倒是一定得了。你没看今个儿早朝,皇上都已经用鼻孔看我了。”

    “你都占了大便宜,被用鼻孔看一下怎么了。一个大男人,何必如此矫情。要我说,我还不乐意呢。我的侄女儿才十三,你看看你,都二十有八了。将她嫁给你,怎么着也是我家亏了。再说如若详细论起来,你还比她长了一辈儿。你瞅瞅,作为女方的亲眷,我们不乐意也是正常。”

    卧槽。

    当初是谁赐婚的!

    楚攸几乎想掀桌有木有。

    “你们家人真是够了。”

    八皇子笑:“你可赶紧收起你这副不甘不愿的表情。现在这个时候,你就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何况你自己不都说了么?皇上顾全大局不会取消婚事,不会取消,你就是占便宜。你看父皇训斥你,四哥他们可曾有一丝高兴?没有。因为他们心里明镜儿一般,就算是将你骂的狗血淋头,你依旧是占了便宜那个。而我,也算是既得利益者。”

    “只看见贼吃肉,没看见贼挨揍,这就是你的兄弟。”楚攸冷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