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小说文学网】

    原本,他已经决定抛下所有前尘往事。那一年,她把他带到俗世,又转身离开。佛前诵经,最后他翻过所有经书,终于触摸到她的指纹。

    香榭丽舍(1)

    巴黎的雨季,一年四季都是脉脉含情的。细雨蒙蒙而不停歇,却不过分猛烈,颇有几分缠绵的味道。

    ga1eries lafayette,这是巴黎著名的购物中心。

    grave专卖店里。

    “这款香水是西普香氛吗?”一个穿着黑白印花裙的金发女郎站在柜台前,把玩着掌心一瓶淡蓝色的香水。她的法语很标准,显然是土生土长的法国人。一双碧蓝色的眼睛含着笑意,虽然年过四旬,眼角有些细纹,但是举止优雅,笑容爽朗,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是的。”薛宁摆出职业性的微笑,从桌台上取过一片试香纸,“女士,您可以试用一下,这是我们这一季最新款的柑橘型香精,香韵清新,前、中、后三味是由白麝香、琥珀、依兰香三调组成,持香率在7个小时以上。”

    香水喷在试香纸上,淡淡的香味在空气中蔓延。

    金发女郎嗅了嗅,微微闭上眼睛,“如果不是让我来闻,也还勉强过得去。可惜……前味的酒精味太浓,盖过了白麝香本来的味道,中味又过短,草草收尾。你应该告诉你们的调香师,这种东西骗骗外行还游刃有余,但是运气不好碰上了我,就只能被退回柜子里发霉。”

    “你胡说什么,砸场的?”宋翩翩从来就是个火爆脾气,到了巴黎半年,还是容易冲动。为了这事,她已经被辞退过很多次了。

    薛宁在桌台下拉了拉她的衣角,面上还是微笑,“女士,可以听我说一句吗?”

    “你想说什么?”金发女郎摇着绯红的香扇,笑吟吟地遮住了下半张脸。

    薛宁托起那瓶圆锥形的香水,“这款香水,名叫‘薄暮的舞女’,是这个系列唯一的一款,代表的是一种短暂、瑰丽的结束,象征着夕阳前最后的一刻。香水发展到现在,传统的三味已经不是非常重要,也应该适当改变,顺应顾客的需求,而不是一直墨守成规,对吗?”

    金发女郎收起了香扇,缓缓打量起她来,目光中好像多了几分兴味。

    经理带着几个柜台小姐从远处赶来,脸上堆满了笑容。

    “夫人,很高兴见到您。”

    金发女郎礼节性地点头,经理趁机和她攀谈,大多围绕着grave这一季的系列香水和护肤品。自1834年起,grave就一直活跃在法国上层社会,第一代调香师grave jame在法国当时更是著名的宫廷调香师,发展至今,俨然是国际顶尖的奢侈品牌,以精致护肤、珠宝彩妆、香氛世家而闻名于世,隶属于艾维尔集团旗下。

    从两人的谈话中,薛宁终于知道了眼前这个金发女郎的身份。

    ——华伦夫人,二十年前就已经是法国上层社会有名的调香师,一手创立了华伦帝国,主营香水,她和她的团队被称为“香水帝国”,是时尚圈一直屹立不倒的传奇。以前,她只在一些大牌的杂志专访上见过她,没想到今天居然能亲眼见到。

    宋翩翩已经傻了。

    华伦夫人和经理说了会儿,显然已经兴致缺缺。不过,出于涵养,她的脸上还维持着一点疏离的微笑。

    经理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转而问起了她的来意。

    华伦夫人重新展开香扇,笑容里忽然多了点神秘的味道,“我在等一个人。”

    经理一怔,有些难以置信。

    华伦夫人笑着,直言不讳,“他的架子大地很,平常时候见不到。我有些关于香水方面的问题和他探讨,顺便和这位老朋友叙叙旧。”

    很难想象,她这样身份的人还会屈尊等人。经理默默盘算着,华伦夫人走近他,柔软的香扇若有若无地拍在他的肩上,“戴维,说起来,他也和你颇有渊源,恐怕你们以后见面的次数会比较多。哦,不,也许他不会见你,但你以后看见他手下人的机会会多很多。”

    戴维一头雾水。

    华伦夫人一收扇子,斜扫着窗外,“来了。”

    戴维和店内的人转头望去。

    雨雾中,一辆黑色的宾利缓缓驰来,停在广场对面的酒店前。门童恭敬地把门打开,一个管家模样的人下了车,另有一个面色冷漠、穿着西装的青年撑开一把黑色的大伞,候在一旁。酒店经理和一些上流社会的名人纷纷从堂内出来相迎,那人才从车内走出。

    远远的,只能看见他修长的侧影,黑色的呢大衣上沾着一层细密的雨珠。被一大群人簇拥着,那人踏上台阶,隔着那么远,依然让人觉得难以接近。

    “戴维,看来grave的魅力并不足以让他停留啊。”华伦夫人打趣着,婉拒了他的挽留,在助理的陪同下出了专卖店。

    宋翩翩小心地拉着薛宁的手,触到的是一片冰冷。

    她迟疑着,问道,“阿宁,你没事吧?”

    “……没,没事。”她的笑容有些勉强。

    grave这样高档的品牌店,营业时间只有早上9点~下午3点,所以,她们像往常一样早早回去了。

    下午,天气总算放了晴。

    从协和广场到香榭丽舍大街,沿途的法国梧桐落了满地金黄的叶片。这个时节,是巴黎时装展和香水展的频繁日,此中盛景,比起往常的时装周不遑多让。

    “阿宁,你真的没事?”宋翩翩担忧地看着她。

    “我为什么要有事?”薛宁笑道。

    她笑起来还是很美丽,肤质白皙,眉眼风流,顺直的长发垂在肩头,乌黑的眼睛里透出一种特别的娴静深远的味道。

    她好像一直都是镇定的,似乎没什么事情能让她动容。可是,宋翩翩心里就是莫名地不安。

    关于薛宁和叶家二少的故事,她也是有耳闻的。她虽然姓宋,但是她的父亲姓叶,曾经是叶家一名远房的旁系子弟。他们家以前开过的化工厂就是叶家旗下一个不知名的小公司,处处受叶家上面人的欺凌,所以,她对这个传说中的二少总是存着一点敌意。或者,换句话说,她对叶家那些高高在上、不拿正眼看人的内部人员都有很大的敌意。

    绕着塞纳河走了一段路,她们回到13区的中国城。

    普通的公寓房,两室一厅,外加一个小小的浴室和厨房,年费却要28万欧元。宋翩翩刚来的时候,骂过很多次,却还是无奈地住下。在巴黎的2o个区内,这算是最便宜的地方了。

    对于有些人而言,可能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甚至看也不会看一下,但是对她们而言,却需要不断地省吃俭用,压榨可以节约的有限空间。

    曾经,她们也想过要离开。但是,这是全世界最能贴近时尚气息的地方,是世上可能不到5oo名的顶级调香师聚集地。她们也梦想着进那些孕育调香师的高级私人院校,有朝一日可以开自己的私人香水展,甚至成为一名上流社会有名的“鼻子”,被人追捧、受人尊敬。

    理智和梦想之间,永远没有一个平衡点。

    不知何时,客厅里的电视机里传出财经新闻的声音。

    “自金融危机席卷全球以来,各大企业在华尔街的股价都有下跌趋势,然而,根深蒂固、财力雄厚的叶氏集团却趁此机会大肆扩张。即日起,叶氏已经持有艾维尔集团37﹪的股份,并正式收购国际顶尖奢侈品牌grave和lu……”

    宋翩翩连忙找遥控换台,却怎么也找不到。

    薛宁神色如常地坐在沙发里,似乎电视里报道的事情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宋翩翩坐到她身边,握住她略有些冰凉的手。

    叶氏家族的历史若要追溯起来,其实是颇为久远的。似乎从清初时起,叶家就是皇家有名的织造,在香料方面也颇有研究。后来国内动荡,远渡重洋,一度销声匿迹。直到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又重新活跃在商界和政坛。不过,媒体能接触到的大多是叶家外围的那一部分人,叶家真正的嫡系弟子大多深居简出,更遑论历代的继承人了。不过,这更引起媒体的疯狂追踪。

    最近被人论道的就是法国顶尖奢侈品牌lancong继承人事件。

    自18o4年开始,lancong调香师皆为家族式代代相传,上个月,lancong第五代调香师jean pau1 lancong在lancong的“2oo周年庆典”上却钦点一个华裔的年轻女人继任lancong的第六代传人。

    这个拥有中、法两国血统的女人就是叶家这一代的长女叶珺,即为dior和chane1设计过“轮回”和“一生”的顶级调香师jacque1ine queen yee 。

    当年她还在叶家时,薛宁曾经是叶家二少叶瑄的爱人,不过后来,叶瑄抛弃了薛宁。

    那样的公子哥,大多脾气怪异又凉薄,怎么会有真心?

    宋翩翩暗暗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