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东桥最大最豪华的客栈,在服务上的确是周到细致,沐浴更衣之后,江言和江煦阳歇下来保留体力,而江承烨则是一直站在窗户边,任由江风从远处吹过来。

    虽说已经开春,可那风中的暖意终究是欠缺了些,江煦阳从裹得圆滚滚的被子里冒出一个脑袋,他看了一眼黯然入睡的江言,很是委婉的说:“有点冷啊,你这样,阿言会觉得冷,会生病的!”

    江承烨仿佛已经魂魄离体,周围的一切都无法再动摇他半分,他只是目光灼灼的看着远处东桥的一片地段,一双拳头紧紧握住。

    江煦阳已经缩到被子里了,就不大想起来,他扭过头看另一边的江言:“皇兄,你冷不冷啊。”

    因为三人的要求,所以江言睡在主卧的床上,不禁没有阳光刺眼,更没有凉风扰眠,而江承烨和江煦阳的这是从这一整层楼的套间中将卧榻搬了过来摆在一边,撤走了屏风,成了三张卧榻并列着睡,只是摆在最外面的江煦阳,难免就睡的凄苦一些。

    江言已经合上的双眼微微睁开,他瞟了一眼江煦阳,又看了一眼沉默着站在窗户边的江承烨。一代君王竟然有了“闲事莫理”的觉悟,他一卷被子转到了里面那一侧,将后脑勺留给了江煦阳。

    江煦阳好委屈的咬了咬被角,最后一卷被窝,滚到了原本分配给江承烨的那张榻上——这张床榻靠近江言,光线会被挡住一些,风势也小一些,睡觉!

    客栈的钱收的贵,可是伙计一个个都比别家的不知道上升了多少个台阶!酉时初的时候,带着礼貌的敲门声笃笃笃三下,于门口响起,等到过了一段时间,再次响起不紧不慢的三声。

    江言的睡眠比较浅,他睡眼惺忪的睁开眼,瞧见依旧站在那边的江承烨,然后伸手拿过枕头,狠狠地扔向了睡得人事不知的江煦阳!

    “……”江煦阳一脸幽怨的把砸在自己脸上的枕头扯掉,不甘不愿的起身拿过衣裳套在身上:“谁啊!”

    等到屋里有了动静,外头的小伙计才发话道:“几位公子,已经是酉时了。”

    不夜镇会在酉时中开始,这个是船家一早就说过的,三个人似乎是一起想到了同一个地方,纷纷起身穿衣。

    江言虽未九五之尊,可是到了民间,他竟也轻轻松松的就将那帝王的做派给卸下,穿衣系带,他做起来竟也是轻松自如,并未有任何不适与笨拙。江煦阳一脸没睡醒的模样,随意的穿上靴子幽魂一般走到门口,撤了门栓。

    二百五一晚的价钱的确不是白花的,门口站着一行伙计,手里端着的有梳洗用的热水,简单的小食,身子还配了三个清秀文静的婢女在后头。

    为首的伙计干这一行已经有些年头,所以业务技能掌握的十分不错,事实上,连着所有的伙计都是训练有素。敲门如何让客人的反感度减少到最低,进屋或者被关在外头各有什么样的应对方法,进屋之后人该站在哪出才能让客人不觉得自己被陌生人入侵产生不适,光是这几个伙计就已经做的十分妥帖。

    三个婢女也十分有眼力劲,江言不过抬了抬手,就有一个婢女顺手递上挂在一旁的玉带送到送到他的手上,江言微微一挑眉,婢女已经低下头,做出了为之系带的架势。江言虽说自己可以做这些,可是有人伺候,他自然不会拒绝,遂张开手,任由婢女服侍,另一边的江煦阳打着哈欠看着江言,心里暗暗惊叹这个婢女可真会来事儿,难道她知道这里头这个男人才是头头?

    江煦阳并不喜欢谁近身伺候,他的目光落在了伙计送过来的几样小食上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到了东桥镇的缘故,江煦阳已经有种“只要是东桥镇的东西一定好吃”的想法在脑子里形成,他还没让伙计把东西端过来,一旁的另一个婢女已经端起其中一份小食走到江煦阳面前,以绝对卑微的姿势蹲下,将手中的食物送到江煦阳面前。

    江煦阳此刻的目光都落在这几样小食上头。它们三三两两的数量躺在木质的盘子里,一边的木牌子还刻着小食的名字,一式三份,总共两样小食。

    江煦阳虽然睡觉前吃过些东西,可是因为店家的好心劝告,他吃的不多,此刻一觉醒来,更是觉得腹如雷鸣!看着这么稀稀拉拉的一点儿吃的,江煦阳摸摸肚子:“这会不会太少啊!”

    一旁的伙计躬身解释道:“公子,要是在小店吃饱了,您可当真得后悔。”

    江言此刻已经穿戴整齐的走过来:“你们这家店倒是有意思,难道不是客人点的越多越好么,这样的话,倒是赶着客人不要在你这里有花销似的。”

    小伙计谦恭一笑:“客官这就有所不知了,须知我们开客栈的,大头自然是客人是否留宿,客人留不留,则是要看咱们东桥留不留得住他们,小店的食物粗鄙,是万万比不上‘十里飘香’街里的东西,那些东西,才是能将食客们勾留在此流连忘返的好东西,若是客人在咱们店里吃的饱饱的,还怎么令十里飘香街的食物将食客们留住呢!”

    小伙计的一番话说得坦荡大方,江言敢保证,这是他见过的最有格调的小伙计,没有之一!

    江言听了伙计的话,索性不吃了:“一路过来,这个不夜镇被传的神乎其神的,也罢,既然都到了,自然要玩个畅快。”

    小伙计笑了笑,不再言语。

    江言是想见识见识东桥不夜镇,江承烨是压根没搭理这边的事情,剩下的江煦阳就不管这么多了!

    因为考虑到几人刚刚睡醒,口中应当没有什么味道,所以送过来的只是简单的糕点,一份枣糕,一份果酱金糕,两样的数量真真是极少的,别说垫吧垫吧肚子,差不多就只能用来香香嘴巴了。

    江煦阳的目光落在了那果酱金糕上头,这个名字起得贵气,他咧嘴一笑,投了一块到嘴里,顿时整个人都瞪大了眼睛——酸酸甜甜的金糕极是开胃可口,原本他还觉得嘴巴里淡蹩无味,也没有什么想吃的,可是一口金糕下去,仿佛一瞬间胃口就被吃开了,他转头望向两边的男人:“你们不吃是不是!?那我吃了!”

    江言和江承烨都没有理他,江煦阳就吃得越发欢腾,统共就没有多少,这会儿六子盘子里的糕点全被他狼吞下肚,吃完了就滚到床榻上嗷嗷的大喊满足!

    一番折腾之后,三人向店家表达了今晚就去不夜镇走一走,店家自然是及其热情的对待这三位豪华住房的客人,他见三人都是器宇轩昂风度翩翩的美男子,而其中那位气场最冷的更是各种极品,遂笑着搓搓手:“几位可真是来对了时间!今夜正是半月之期,三连画舫都会出现!”

    三连画舫!?这又是什么东西?这个不夜镇有什么关系?

    店家笑看三人的不解,耐心解释道:“几位是对着不夜镇不甚了解,须知这不夜镇之所以成为‘不夜镇’乃是因为整个镇子到达午夜时分时,当真是明亮如白昼,且它的占地极大。几位皆是可以从绿色通道中进入的贵客,这条通道与普通通道只有一栏之隔,几位既可以瞧见那一头的繁华热闹,也不会被拥挤的人群迫使的寸步难行。只要几位沿着街道一路走进去,便能看出整个不夜镇画地分明,每一部分都有自己的特色,当不夜镇走到最里头的时候,便可穿过‘金玉满堂’楼,直接进到三连画舫!”

    金玉满堂楼!?江承烨的目光猛然间炽热起来,他甚至上前一步,目光迫切的望着店家:“什么金玉满堂楼?为何以此命名?这又是何人命名?”

    从进店以来就一直冷如冰霜的男人瞬间变得激动不已,以至于店家在一瞬间有些错愕,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可是江承烨的迫切容不得他有半分迟疑,最终店家还是在江承烨渐渐有些不耐烦的目光中无奈道:“公子,小的晓得的,无非是各位进去游玩时候该如何做,稍微深一些的问题,小的也不知道啊!其实对整个不夜镇好奇的人不止公子你一人,可不夜镇从两年前出现至今,谁都不晓得这背后究竟是谁操控,神秘的很!小的……小的也不知道!”

    江承烨的目光一点点的凉下去,而一旁的江言和江煦阳都觉得他这样有些失态,更加有些破坏三公子哥的格调,江言其实对不夜镇也十分好奇,可是好奇归好奇,他还是更注意自己的格调,遂清了清喉咙,笑道:“店家莫怪,我这位兄弟……他没见过什么世面……”

    江煦阳仿佛寻觅到了一个千载难逢的补刀机会,立马两眼放光的补刀:“对!特没见识!千万莫要被他看似冷酷的外表骗了!”

    江承烨冷冷的看了看两人,转身出了店门。

    店家干干笑了笑,抬手将剩下两位哥送出店门,口中自然不忘说道:“这三连画舫每半月才出现在江面上一次,几位公子今日来得正是时候,还希望公子玩得尽兴!”

    江言微微一笑,对店家表达了谢意,三人这才正式的朝不夜镇走去。

    若说白日里这街上还是稀稀落落几个人,也瞧不出什么特别的,那么在酉时中到来后,整个东桥镇都变得不一样了,仿佛是一锅凉水,逐渐受热,开始渐渐沸腾了。

    江煦阳转成绕到了他们上岸的码头,眼珠子一亮:“这也太美了!”

    另外两人走过来,瞧着江岸和江面,也是微微一怔。

    从上岸的码头开始,沿着两条河岸的石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点上了灯。仔细一看,那灯罩似乎是钉在石栏上头的,白日里没有点灯,自然没有留意,可是随着天色渐暗,两岸的灯火远远望过去,仿佛一条黄色的百足虫,弯弯曲曲的一路延伸到了东桥那边,而河面上不知道从哪里飘出写荷花灯,一盏连着一盏,中间盛着短烛,星星点点的,整个河面都因为这些点缀而变得越发美丽!

    “走!过去看看!”江言目光中带上了极大的兴趣,这边的河景已经无法完全吸引他了,只是从这边顺着河道远远望过去,就已经能瞧见东桥那边更加盛大的亮光了!

    三人不再耽搁,快步朝着东桥的方向走,可是他们也渐渐发现,越是往那边走,人群就越是拥挤,等到他们离东桥桥头还有几十米的路程时,这边几乎已经堵满了人!

    “太夸张了!”江煦阳咋咋呼呼的,埋在人群中,一跳一跳的试图看到前边的状况:“这人群怎么没动呢!?”

    这样有失格调的行为,让江言很不愿意和江煦阳站在一起,而在他表达出自己的意愿之前,江承烨已经这么做了。

    一边有一家客栈,江承烨轻轻松松的跃上了客栈的屋顶,很快就又跳下来了。

    “怎么样怎么样?”江煦阳巴着巴着问情况:“前边究竟怎么了?”

    江承烨眉头微皱:“人太多,黑压压的一片。可是可以看清楚,前面当真与白日里不一样了,仿佛忽然到了另一个地方一样。”

    江煦阳听得很是绝望,他俊脸一垮:“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江承烨没有理他,话是对着江言说的:“几乎所有的人群都是在一个通道口堵着,另一边有一条人少的队伍,想必那就是所谓的‘绿色通道’。”

    江煦阳瞬间又燃起了希望:“那还等着作甚!走走走!”

    三人的身手本就矫健,又是朝着人少的方向挤过去的,是以很快就靠近了‘不夜镇’的入口,等他们终于从那黑压压的大队伍中逃出生天,三人都忍不住回头看了看那可怕的人群。

    “真想不到一个不夜镇竟会有如此令他们着迷之处。”江言微微眯眼,事实上,这是他每次深思时候的表情动作,如果说江煦阳将将出来时还有些君臣间的戒备,那么此刻他已经是一只嗷嗷乱叫的小兽,拉着两人就直朝通道处奔赴:“说那么多做什么!进去!”

    不夜镇的入口处,有一人高的栅栏围着,据说整个镇东加上镇北的一半都被‘不夜镇’占据。这一头只是用了可以见到最前面一部分的不夜镇的栅栏,而后头那些地方不但有高墙围绕,更有可怕的机关,总之没人能偷偷溜进来,正如那船家所说——每一个进来的,都是被严格筛选过的!

    三人行至绿色通道口,这边与那边不同。并不宽敞的入口处只占了两个男子,皆是简单利落的玄色练装短打,从他们的站位来看,是个一守一攻的位置,想必这两人的身手应当是有些厉害的。

    江言走在最前头,三人出示了客栈所开出的文书。坐在一张小书桌后头的男人似乎是个书生模样,他接过文书仔细的查看了一番,点点头道:“几位请。”

    江言收回了文书,微微颔首,与另外二人一同往里走。就在这时,与他们不过一栏之隔的另一个入口处,忽然传来一声痛呼!

    一个骨瘦如柴的男人被一群玄衣人从队伍里拎了出来,往人少的空地上狠狠一扔。原本已经无比瘦弱的男人顿时被摔得整个人都缩在了一起!

    饶是江煦阳这样并不爱多管闲事之人都有些看不下去了,正欲上前,手臂却被江言微微一拉。江煦阳有些不理解的望向江言,江言抬了抬下巴,江煦阳再望过去的时候,就见另一个书生模样的男人将一张纸轻飘飘的丢在了他面前:“妄图用假的证件混进去,定是居心不良。将这个人带到画馆,画下容貌,令所有人都记住,此人再不可踏入‘不夜镇’半步!”

    随着话音落下,立马就有两个人上前来将这个人拖下去,那书生仿佛魔障了一半,拼命地扒拉着还要往不夜镇的方向奔:“放开我!我要见如月姑娘!让我见如月姑娘!只要一眼,一眼就够了!”

    可惜,男人的执着并未换回半点同情,那与这边的通道前气质相似如书生的男人淡淡的看了一眼人群,凉凉道:“所有通行证件,皆有密文辨认真伪,若有作假之人,必以心怀不轨,意图加害他人入罪!”

    男人的话音刚落,队伍中一阵窸窸窣窣,好几个人开始朝着反方向离开这个地方。男人仿佛已经见惯了这样的场面,或者说,这样的场面几乎每日都会发生,因为每日都有人妄图浑水摸鱼。

    那边的通道站岗的人便要多一些,那个男人走到自己的桌子边,一张一张的检查递上来的证件,而证件通关的人便去到了下一个停驻点缴纳入场费用,而那张桌子边上明码实价的表明:二十岁以上每人十两,二十岁一下含二十岁每人五两,五岁以上十岁以下每人一两,五岁以下孩童禁止入内!

    结合到刚才那个骨瘦如柴的书生,江煦阳他们早已经自动自发的将所谓的如月姑娘和那烟花之地的姑娘联系在一起,而对这个地方,也多了几分类似于风尘地的看法,可是陡然看到这样一块牌子,三人都怔住了——五岁的孩子也可以来这里玩耍?

    那一头的通道不住的有人往里面涌,三人终于再不浪费时间,转身往里头走。

    这条通道其实与那边的普通通道处在一条宽阔的大街上,唯一不同的是,那一头是人挤人,而这一头是看着他们人挤人。沿着这条通道往前走,很快就看到一块牌匾,上头四个金漆大字——十里飘香。

    十里飘香街,是不夜镇的第一个部分。

    同样的,宽阔的街道被一分为三,他们的通道只占三分之一,中间同样是围栏隔开,只是这时候就不似外头那样,里头的围栏上爬满了绿色的藤蔓,上头偶尔还会挂上一盏小小的花灯,以一个十分优雅的方式将街道隔开,而两边的街道各自有摊位,在那边买得到的,这一边都买得到!

    “好香!”整齐划一的摊位,一溜排的看过去,每一个摊位都散发着不同的香味,切走近一看,格局一样的摊位里又有不同的装饰味道,十分的得趣。江煦阳和江言一时间都来了兴趣,江言凑到了其中一个摊位,好奇的看着摊主做着小食,唯有江承烨看着那整齐划一的摊位架子,眼神中闪过了一个又一个的疑惑。

    而这一头,江言显然对这些形状莫名味道想的不得了的小食来了兴趣。

    摊位一共三人,一个在边上负责收钱,另外一个负责准备工作,最后一个就相当于主厨,只见那主厨一勺又一勺的将各个碗里的东西舀出来,以江言都没看清的手法顷刻间揉成一个不大规则的球状,这样一连六个,集体扔进锅里,这才抬头对江言笑道:“公子,要不要来一份?”

    江言多年的习惯,开口就道:“这是何物?”

    主厨笑了笑,不与他废话,看看后头探头过来的食客,立马开始继续做。解释的工作则落在了一旁负责各种材料准备的人。他冲江言笑了笑,道:“公子,咱们家这个叫做‘炸马介休球’主料是鱼茸和土豆泥、鸡蛋,再辅以其他调料制成的炸球,保管外酥里嫩,可口得不得了!”

    鱼?江承烨走到了江言边上,不得不说,那香喷喷的味道早已经让江言食指大动,他将一边还在跟看表演似的看着人家做小食的江煦阳捞过来:“两份!给钱!”

    江煦阳还没看够,一边掏钱一边乐呵呵道:“你们瞧见方才那边做糖画儿的没有!可真是好玩又漂亮!还栩栩如生的,往后我再也不佩服那些用几年做出一副画的人了,都是蠢材!这个才是真功夫!我要再去转一个龙给皇……黄兄弟你!”

    江煦阳怕他们动不动就要打扰他看人家做糖画,就直接将才换好的碎银子分给他们一些,自己跑到前头转龙形糖画儿去了。

    原本已经做好了进来大花销的准备,可是区区六个炸球球,竟然就要一钱银子!江言微微有些皱眉,直到他尝了一口炸球球……

    江言:“!”他只是愣了愣,就直接把江承烨手里的油纸包拿了过来,一脸严肃的对他说:“要吃,自己买!这份是我的!”

    江承烨一只球球还没吃到,他的脑子里只有刚才伙计说的那句“鱼”,他心里的猜想已经越来越清晰,他似乎是想尝一尝那个炸球球,可是又有些犹豫,这才错失了良机。

    江言和江承烨都是大半日没吃东西的,江言丝毫不觉得炸球球油腻,相反的,那火候油温掌握的极好,鸡蛋和鱼茸再加上土豆泥,口感极为香软,咬下表层的酥皮时,似乎还能听到那微微的“滋”!

    江言一口气将六只球全部吃完了,当时的感觉就像什么也没吃似的,而他眼光一瞟,又瞧见了一家小食摊位。

    这家小食摊位传出的味道是香甜香甜的,等走近一看,竟是羊肉烹制,江言抬头瞧了瞧招牌,名字也是个有趣的,叫做“它似蜜”,古怪的名儿和香甜的味道,江言又忍不住了。

    与上一家一样,主厨的手法极为麻利,在江言点了一份“它似蜜”后,立马将片好的羊里脊肉涂上了褐色的酱料,放入锅中开始翻炒,紧接着又是一勺已经调制好的汁水勾芡,不过片刻,滑好的肉片已经被芡汁包裹,主厨接过递过来的一片大荷叶,将那一勺“它似蜜”舀进去,将边边兜起来放进了一只小竹碗,笑道:“公子,这个趁热吃。”

    一旁帮忙打下手的人更是指了指他们摊位前的牌子,顺带解释:“若是吃完了,叶子可以直接扔了,这竹碗就放在我们前边的筐子里,自然会有人收拾的!”

    江言看了看那个有趣的牌子,画师的功夫似乎不错,一只箩筐里堆着竹碗,而另一边则是被叶子填满的箩筐。

    江言付了钱,转身去找江承烨,找了半晌,才在一家小吃糕点摊位前找到他,而他正盯着摊位上一只一只的小碗出神。

    江言迫不及待的尝了一口“它似蜜”,一流的刀工将羊里脊肉片的极为标准,羊肉十分新鲜,滑口香嫩,那一丝丝的膻味儿并不影响味道,顶多就是让人认出此为羊肉,芡汁的勾芡十分到位,江言险些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哈哈哈哈……我转到了一龙一风,还转到了一只猪!”举着三支糖画的江煦阳屁颠颠的跑了回来,将那只龙糖画递给了江言,江言遗憾的向他展示了手里的“它似蜜”,摇摇头表示不需要糖画。江煦阳立马凑到江承烨身边,顺着他的目光望向了这个摊位——小碗糕。

    “来来来!给你一只猪!”江煦阳热情的把糖画递给江承烨,可是江承烨的目光已经死死地黏在了小碗糕上头,双拳紧握,情绪不定。连摊位主的那个漂亮小姑娘都忍不住看了江承烨好几眼,怯怯道:“公子,要来一只小碗糕吗?”

    江承烨忽然抬起头,越过摊位一把就抓住了那小姑娘的手臂,目光灼灼,好听的声音竟然带上了几分黯哑:“这、这个是谁教给你的!”

    被这样一个极品的男人抓住,小姑娘的一张脸顿时红成了小番茄,她贝齿轻咬下唇,秋水眸子水波流动,仿佛受了惊的小白兔:“公子……您……您不要这样!”

    江煦阳咬着的半只猪耳朵糖早已经掉在了地上,他三两步走到江承烨身边把他拉了回来,对着那小姑娘直笑:“姑娘,不要害怕,我们不是坏人!”

    那小姑娘早已经羞红了脸,羞答答的点点头,糯糯问道:“那……那你们要小碗糕吗?”

    江言已经毫无愧色的一个人吃完了“它似蜜”,其实本来也没多少,所以他吃的很是坦荡,吃完了那个,他也过来了。瞧着摊位上的小碗糕,他笑了笑:“来三个!”

    小姑娘在这里同样也是有些时日,今日却是第一次见到三位英俊潇洒的男子,一张小脸越发羞涩,动作麻利的用竹签儿串好了三支小碗糕递给他们。

    江承烨忽然在江言伸手的那一刻直接将小姑娘手里的一个蜜豆口味的拿走了,江言看了看在“只有更反常,没有最反常”的道路上一去不回头的江承烨,没有追究他的失礼。

    江承烨在两个兄弟略显讶异的目光中,以一种近乎小心翼翼的姿态将那只蜜豆口味的小碗糕拿在了手里,那庄重而肃穆的神情,仿佛他看着的已经不再是一只小碗糕,而是千军万马!

    他小心翼翼的将小碗糕往嘴里送,好看的唇微微张开,含住了一边,轻轻地咬下去……

    他这样的动作,不只是江言和江煦阳,连卖小碗糕的姑娘都死死地盯着他的表情,等着他的反应。

    然而,只是咬下一口的江承烨不过随意的嚼了两下,便面无表情的向江煦阳身手:“给我帕子……”

    江煦阳忙不迭的掏出自己的帕子给他:“竟然已经好吃的让你想流泪了吗!”江煦阳一把帕子递给他,就立马尝了一口自己手里的红枣小碗糕,甜而不腻,冰冰凉凉,嚼起来竟然还有些弹牙!一旁的江言也早就吃了一口同样是蜜豆口味的,挑着眉直点头。

    可是,就在这边两个人吃的津津有味的时候,接过帕子的江承烨直接将口中还没咽下的小碗糕吐了出来!

    卖小碗糕的姑娘震惊了!难过了!失落了!

    这是第一次有客人会当着面将东西吐出来!

    江言微微有些诧异:“承烨你这是做什么?”他以他的皇帝舌发誓,这只小碗糕的的确确是不错的东西,江承烨还在边关打仗的时候,可没有这样好吃的东西,按理说他绝不应该有这样的举动!

    卖小碗糕的姑娘有些难堪,江煦阳凑过去说道:“你究竟怎么了?”

    江承烨将剩下的小碗糕全给了江煦阳,眼中的珍视没有了,激动也没有了,他只是平淡的说:“没有我吃过的好吃……”

    江煦阳一惊:“你吃过!?你何时……”他的话还没问完,就从江承烨的神色中明白了些什么。

    不公平!不公平!不公平!明明他比江承烨更早认识如意,凭什么如意给他做小碗糕吃没有给自己做!?江煦阳愤愤不平的咬了一口小碗糕,等咬下去才发现,他吃的是沾了江承烨口水的那一支!

    呜呜呜呜……都欺负人!江煦阳愤愤的想,可当他望向卖小碗糕的姑娘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他立马就慌了:“哎哎哎……别哭啊!很好吃!真的很好吃!你别管他,他就是个不解风情的!”

    江言也觉得这姑娘实在是委屈无辜,同样笑着解释道:“姑娘莫怪,我这个兄弟性子古怪,并非只是针对姑娘。”

    一连两位公子安慰她,小碗糕姑娘总算将眼泪强忍了下去,抿着唇点点头。

    “走吧。”江言看了看已经走到前面的江承烨,淡淡的说着跟了过去。江煦阳正准备走,瞧着那脸蛋红扑扑的小碗糕姑娘,咧嘴一笑,把手里的龙凤糖画都送给了她:“来,给你吃!”

    那姑娘似乎是第一次吃食客给的东西,她愣了愣,接过了江煦阳手里的糖画,然后看着如释重负的江煦阳“嗷呜”一口,咬掉了另一只糖猪耳,兴高采烈地追了过去。

    十里飘香街的的确确是不夜镇最外围的街道,一路过来,三人买了糯米鸡、牛舌饼、钉肉饼、芸豆卷、碗仔翅、醋粉、无骨香鸡柳……

    然而,这还远远没有完,江承烨今日一直没有胃口,所以东西多半都是江言和江煦阳吃掉的,当江言还能拼死吃下鸡柳的时候,江煦阳已经扶着一边的柳树快要吐出来了……

    江承烨手里拿着的都是他们没吃完或者还没吃的食物,终于带着一种不忍直视的情绪看着江煦阳:“吃不下就不要硬撑……”

    作为刚才在客栈一个人吃掉了三人份糕点的好吃佬,江煦阳的肠子都悔青了,他忍不住再次干呕了几下,不过并没有呕出什么,只有酸水不住的往外吐,最后他一抹嘴:“谁说我吃不下了!等我吐……呕……等、等我吐完再吃!”

    鉴于两人的战斗力已经为负值,三人终于放弃了剩下的美食,忍痛穿越了香气弥漫的十里飘香街,一个拐角之后,就到了不夜镇的第二部分——百味珍馐街。

    穿过美食街之后,三人也看明白了,整个进来的街道又如蜿蜒蛇行,他们转了一个弯,刚才的摊位已经变成了立于街道两边的房屋店铺。

    之所以叫做百味珍馐,是因为这长长的一条街上,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只要是能吃的,这里都有卖的!

    不过与外头那些店铺不同的是,这里所有每一家店铺都只精卖一种,且店面分为两层,一楼卖的都是新鲜的,而二楼则是特殊制作后的食物,或是风干或是腌制,经得起存放,已经是居家游玩送亲朋的首选!

    更加让三人想不到的是,所谓一楼的新鲜东西,并非他们可以买了带出去,那这里就与菜市场没什么区别了。一楼之所以提供新鲜的食材,不过是为了需要在不夜镇中宴请宾朋的游人准备的。

    换句话说,就是需要在不夜镇中小聚,却又嫌十里飘香街拥挤不堪不够格调的,可在这边购买了食材,穿过前面的“千金一笑”街,在金玉满堂楼中点厨子做出酒席,与楼中雅间相聚。

    店家每日都要解释这些,而今日更是加了一句:“几位今日是行了大运!金玉满堂楼后头直通三连画舫,今日正式三连画舫出水之日,几位可以将小聚之地移置画舫中!”

    再一次提到三连画舫,真是不好奇都不行,江言正准备再问问,已经又有客人上门。

    “去一边的通道!直接上那个画舫瞧瞧!”江言已经吃的极饱,对食材并没有什么纠结,可是江承烨却莫名其妙的提了一条鲈鱼。

    “走吧。”江承烨无视另外两个人的目光,提着鲈鱼上了另一边的通道,直接走向最后的三连画舫!

    “皇兄……我有些不想和他同行……”看着江承烨那个挺拔的背影和被他勾在手上的鲈鱼,江煦阳由心而发……

    江言清了清嗓子:“你的事情还真是多……咳咳……我们在后头走……留一段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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