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钧远怔了一下,她在他面前总还算是矜持的,做得最过的也不就是在游艇上那次。事后她称自己喝了点威士忌,贺钧远也确实从她闻到威士忌的味道,也就理解为她是“借酒行凶”了。但这一次……

    贺钧远没有立刻掰开她的双手,他立着不动,像是毫无所动。

    方沁脸颊贴在他后背衬衫上,依恋的蹭着,箍着他腰的双手十指紧扣不肯放松一点点。

    “别告诉我你今天也喝了威士忌。”

    如此僵持了大约有半分钟,贺钧远到底还是说话了。

    他嗓音冷淡,言语嘲讽。方沁的脸颊一瞬间就红了,而比她的脸颊先红的,是她的眼眶。她不肯放手,反而因为他的这句话,把身体也往上贴了点去。

    她嗓音里像塞住了一团棉花,说话声音闷得像是透不出气来:“你一定要对我这样?我只是想要陪着你,我知道你难过。jason,你还记不记得以前,我们在瑞士的时候,每到九月十五你就会一个人跑到顶楼去喝酒,那一天是你父母离婚,阿姨搬出别墅的日子。每一次,我都会偷了我爸珍藏的好酒去陪你,我们一坐一天,你喝酒,我就陪着你。这么多年,我已经想通了,商场上没有对错的,是我爸投资失误,方家的破产跟你没有关系,我不再怪你,你也不要再怪我好不好?因为我的任性冲动,我已经付出代价了。”

    贺钧远背对着她,她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只知道她拥抱的这个人,身体连一点点回应都不肯给她。这让方沁不敢放手,不敢放手去看他脸上的表情。

    良久,久到她以为贺钧远就要用这样折磨死人的沉默逼得她不得不松手,不得不退回到她自己的位置上去时,他说话了。

    他的声音似一把上好的大提琴揍出的音符,每一个发音都让她痴迷,让她依恋。可他说出来的话却总是让她心痛、伤心、想要恨他。

    他说:“cindy,我没时间听你抚今追昔。”

    说着,他修长劲瘦的手指将她缠握在一块的十根手指一根一根的掰开,力道大得像是要把方沁的手指都给折断了。

    十指连心,那锥心刺骨的感觉,让方沁一下子就哭了起来。她快步走到他跟前不让他走:“我不是想要借机求你再跟我有什么,我只是希望你能别对我这么冷淡。我们以前那么要好过,你说过,如果有人欺负我,你会第一个出来帮我的人。为什么现在你却连跟我说会话都不耐烦,迫不及待的要走呢?”

    贺钧远皱了眉头:“我要是不想见你,你以为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跟我大呼小叫?”

    他的目光里自有一种叫人不寒而栗的东西。方沁心中计算着,点到即止,她深深吸了两口气,往后退了一步。

    “对不起,我情绪不太好。我只是看到叶真真就那么公开你们的关系,还有那些照片……我……我替你不值。”

    “如果这一次的事是她一手主导,我只会高兴。什么事业?什么名声?她要离开娱乐圈,我难道还养不起她?所以,不必替我不值。”

    方沁握紧了挂在肩上的包,用尽所有的力气,她憋着一口气,好像就在这一刻失去了呼吸。生与死的转换,也在这一刻飞速的转换。

    她心心念念将近二十年的男人,当着她的面,连一丝犹豫都没有,言语之间全是对另外一个女人的包容袒护。就算是她与他关系正好的时候,她也只能感受到浅淡微薄的好,不同于他人,他会允许她靠近的好。就这么一点点少得可怜的好眼色,方沁让自己悬在那个深不见底的漩涡那么多年。她手指尖冰冷,像是结了冰霜。

    “你好像,真的很喜欢叶真真。”

    贺钧远没回答,拉开办公室的门走了出去。方沁站在空荡荡冷冰冰的办公室内,忽然觉得四肢发寒。她盯着自动关上的门板,眼睛里结出一层冰来,冷得能将触及的人冻得五脏俱裂。

    她给了他机会的,她给了他机会的……

    贺钧远从电梯下来,远远看到一个人在停车场,他停靠的车位那里来回盘旋。他拿出口袋里的车钥匙,摁了解锁。车子上发出一声响,把站在车旁的人吓了一跳,她猛得肩膀颤了一下,然后回过头来。

    贺钧远走过去,冷面冷脸的。

    许寰寰忙的跟上前,见他上了驾驶室,她站在一旁,弯腰从他摇下的车窗看向贺钧远:“贺大哥我……”

    “先上车。”

    许寰寰“哎”了一声,拉开车门坐上去。

    “我没有你的手机号码,打电话给你的秘书,她说你今天不在公司,可是我还是放心不下,就过来看看,没想到在这里看到你的车。”

    贺钧远已踩下油门,打着方向盘将车子开出地下停车场。耀威外面也有不少的记者,自从上一回他从机场回来遭遇“围攻”之后,贺钧远让人在停车场左侧开了一条隐秘通道,可以直通外面的行车道,他们此刻走的正是这一条道路。

    “下次想找我,直接打我手机。”

    贺钧远从车子的抽屉里拿出一张名片放到了许寰寰面前,许寰寰有些诧异。他的私人手机号码一向保密,她姐姐虽然知道,可是她姐姐许佩那个人典型的老古董,答应人家要保密的事情,谁都休想撬开她的嘴巴。所以许寰寰今天才惨兮兮的跑到地下停车场碰运气。这会贺钧远却主动发了名片给她,许寰寰有点奇怪。

    “贺大哥你不是不喜欢被太多人打搅的么?”

    贺钧远分神看了她一眼:“你不是想问真真的伤势?”

    “是啊!”许寰寰随口回答,不禁吃惊,“我还没说你怎么知道我是为了叶真真来找你的?啊!难道你和叶真真……真的是他们说的那样?”

    贺钧远哼笑了一声,加快油门,在绿灯还有两秒的时候冲了过去:“哪样?”

    “没有没有。”许寰寰拿名片抵着嘴唇,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慌忙问道,“那我们现在去哪里?是去看叶真真么?她是因为我的演唱会才受伤的,我一结束就想找她的经纪人问情况,没想到她经纪人的电话怎么都打不通。”

    贺钧远看了她一眼。混迹娱乐圈三年,许寰寰比同龄的艺人要单纯很多。她蹙眉的样子还有点孩子气,并非怎样忧愁的事情,却偏要想得很严重。贺钧远别开眼睛,他在她身上能看到一点初见时叶真真的模样,能保住许寰寰的这一点单纯,他很高兴。

    “出了点事。她的经纪人现在很忙。我带你过去看她。”阵木纵血。

    许寰寰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她把名片放到了包里,拿出手机来开始摆弄。游戏音乐声很快响了起来,贺钧远打转向的时候不经意瞄了一眼,是一款很幼稚的小游戏,她玩得挤眉弄眼,非常入迷。

    到别墅的时候,许寰寰刚好死了第四次。她大叹一声,抬头一看,贺钧远已经下车。他绕过来替她开车门,许寰寰顿觉受宠若惊,忙点头哈腰的道谢,手忙脚乱去抢车门把手。不想却大条的握住了贺钧远的手。

    那不同感觉的皮肤一触及掌心,许寰寰一下子就呆掉了,张嘴瞪眼的望着眼前的贺钧远。

    二楼阳台上待风雨停了出来探望的叶真真恰好看见这一幕,她二话不说,把手上握着取暖的半杯水照准底下一盆阔叶植物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