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贺钧远端着一盘香味四溢的麻辣干锅再度回到客厅的时候,贺沈敏之已经回房了,姚安还在原处等着他。她手边的红酒还只剩下一口,瓶子里早已经空空如也。听到身后要脚步声,她回过头来看了贺钧远一眼。

    “和我聊聊。”她说。

    贺钧远未拒绝,走过去,郑重的把那一盘麻辣干锅放在桌上,态度冷淡的看着对面的姚安。

    姚安看他额上有汗,身上有油烟的味道,半挑着眉,像是不敢相信,却又像是觉得理该如此。她笑了,她笑起来左边脸颊有一个很浅的梨涡,照理说是该甜美可人的,但现在却有点苦涩。

    “我是怀胎十月生你的母亲,却从来没有喝过,哪怕是你倒的一杯水。”

    贺钧远眉头皱了皱,似乎不大愿意的看了她一眼。他鼻端一声轻哼:“姚女士觉得你受得起我一杯水?”

    姚安似乎是有点醉了。然而她的酒量实际是很好的。有句话怎么说,酒不醉人人自醉。她面对自己的儿子常常是自我迷惑,自我催眠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站到他面前来,忍受他刺骨的冷漠,疏离的彻骨。

    然而这一切都是她欠他的。

    她揉了下眉心:“你没必要因为我而放弃跟简成的合作,那好歹是你外公,他只会帮你,不会害你。”

    贺钧远冷笑:“当年不是我这位无所不能的外公,你不会抛家弃子,我不会险些丧命。我当然记得我的外公。”

    “jason,那件事跟你外公没关系,是我糊涂了,而你外公不过是太疼爱我。这世上没有不疼爱自己子女的父母,我也一样。出轨是我不对,但是你也应该知道你父亲当时怎么对我,瞿氏母子登堂入室,我怎么可能忍受一女侍二夫?离婚是早晚的事,只是选择的时机不对,你不知道你进手术室的那几个小时,我是怎么过的,我当时想,要是你有什么万一,我就杀了那两个贱人再自杀!jason……”

    “可惜,我不但活下来,让你没有机会手刃贱人,还错失了一段金玉良缘。”

    贺钧远凉凉的冷嗤。姚安的脸上就再也维持不下去。她抬手搓揉着脸,保持清醒,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很快冷静下来,压下被贺钧远挑起的失望沮丧:“不管怎么样,你要单枪匹马跟贺强斗,先不说贺氏内部会起的动荡,商界虎视眈眈的那些老狐狸也不会放过这个各分一杯羹的好机会。结果只会是两败俱伤。要么你顺利拿到保险柜钥匙,北平还给叶家也无所谓,只要你手上有叶一元藏起来的那笔钱财还有那份证据,贺强必然不敢轻举妄动;要么你跟简成合作,强强联手,短时间内总还能维持和平。”

    “贺强趁着刘铭晔要对付你,势在必行,你不为自己想,总要为奶奶想,为真真想,要是你输了,别说保护他们,连你自己都难了!”

    “所以?”坑讽见划。

    贺钧远还是一贯的泰然自若,那挑眉的样子明明跟姚安相似,却更比姚安多了凌厉气势与冷漠淡冷。

    他站了起来,去端那盘麻辣干锅,鼻端哼笑了一声:“我的事不劳您操心。请回吧。”

    姚安被伤得不轻,眼里的光都是暗的。

    贺钧远背对着他,明明手里端着一盘麻辣干锅,却还是清风朗逸般的身姿。他说:“你做那么多事情我都不会感激你。在我眼里你和他并没有不同。他想要的是永保权势,而你要的是遗失的母慈子孝。目的明确,不择手段,这大概也要算我们贺家的家风了。”

    “天晚了,不送,姚女士。”

    他施施然上楼,有阴影在楼梯的拐角一晃而过,他因姚安的缘故未曾注意。

    到了走廊上,贺钧远不经意往客厅方向看,从他这里并不能看清楚客厅里还有没有人,他脚步停了一下,眼中颜色都经过掩盖,这才推开他跟叶真真的房间门板。

    叶真真已经起来了,穿了一身毛衣裙,没化妆,细短的头发用一枝梅花形的夹子夹在耳朵边。贺钧远看着她,想到近来上映的青春文艺片里的女主角造型。当时他看到定妆照的时候就想起叶真真来,那位刚上位的新人清纯归清纯,少了一点娇俏,而叶真真恰恰补足了那一点灵动的娇俏。贺钧远原是想把角色给叶真真的,那段时间两人闹得凶,参演的男主演又是出了名的花花小生,贺钧远就私心了。

    “等我?”

    他笑。她抬头看他,一时间眸光里流光溢彩的,生动得撩人,贺钧远把盘子放到一边,先抱着她吻了一吻。

    叶真真由着他吻了,神情有些落落的。

    贺钧远察觉不对,放开她,拿手去托她的下巴。要她落进他的眼睛里。叶真真忙的山躲开了,嘴边带了笑:“你身上都是油烟味,真难闻。”

    贺钧远作势要去抱她,她一转一个身站了起来,跑到他放盘子的一边,也不管干不干净,伸手就拈了一片蔬菜来吃。笑眯眯的看着他:“先去洗澡,我来鉴定。”

    贺钧远好整以暇的望着她:“鉴定什么?鉴定我?”

    叶真真看他一本正经的说着下流话,脸发红,坐在桌边乖乖的像个小孩子,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盘菜:“你快去洗啦,我要尝一下。”

    贺钧远看她迫不及待的样子,笑了。走过去拿了一副筷子给她,像照顾孩子一般,又拿了带上来的餐巾放到她面前。叶真真噗嗤一声当真是笑了,一边催着他进去洗澡,一边嫌弃他婆妈。贺钧远抵住门板,惩治的将她好好又亲了一回才进去。

    洗浴间的门关上,叶真真脸上的笑就垮了下来,她并没有迫不及待的跑回去尝他现学现卖的好菜。诚然她肚子很饿,可是她却没有心情吃东西。

    坐在桌子边看被灯光打出漂亮颜色的那盘菜,鼻端都是诱惑人的香味,她手里的筷子却始终没动。目光里静然不动,她看到贺钧远丢在一旁的手机,一动不动的看着,最后还是坚定了步子走过去,翻到那个号码,拨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