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都不再开口。他是因为失言,无可挽回的沉默,她是因为震惊错愕,顿觉无措的沉默。

    良久,直到身后的车子按响了喇叭,凌寒不得不开车,继续前行。

    没有他意料之中的质问,责问,她很安静,安静得凌寒不住抬头去看她,却只能够看到她冷静至零点的眼神。

    他想,他是有点慌了。

    方向盘打转,他甩掉了身后通往的车辆,打了灯转到另外一条道路上去。她也不过看了他一眼。

    此时此刻的叶真真不是没有惊慌失措,汹涌疑问的,她只是不知道怎么去问,怎么开口。她在害怕,哪怕她其实并不晓得自己究竟该怕什么。

    此时此刻,她迫切的想要见一个人,想要抱住他,想要求他带她远离那即将会让她难以承受的一切。也许她错了,她该一早就告诉贺钧远,她该寻求他的帮助。哪怕往后依赖成性了又怎么样?人生在世,这一刻不知下一刻,她又何必去惶恐有朝一日的分离?

    凌寒把车子停了下来,他想要和她好好聊一聊。但是,她不想。车子一停下来,叶真真就伸手去拉车门想要离开。她已不论自己身在哪里,她想要逃离,逃离凌寒,逃离凌寒口中可能说出的任何一个她不想要听到的字眼。

    然而,她并不可能成功,因为中控锁已被人落下。住池乒圾。

    “你到底想怎么样?”

    压抑到极点,她终于回头对着他怒喊出声。

    她慌乱的去拉车门,拼命的想要开门下车,可是她办不到。手抖得厉害,她在害怕,害怕到颤抖。

    或许,她的潜意识里是知道些什么的。许一元从曾经的国学教授到后来的影视大鳄,母亲每每见到电视机的他都是默不作声的关掉电视,母亲曾说他虚伪,说他不是好人……或许,叶真真不停拉动着门,不停在想,或许她潜意识里也在害怕什么。

    “真真!”

    凌寒想不到她会这么失控,他回过身去看她,他倾过身去想要拉住她开门的手,却被她狠狠甩掉,她发狠的瞪着他,眼眶里却已经发红。

    凌寒错愕,蓦然之间想到什么。他迟疑的看着她:“难道你知道……”

    “我不知道!你闭嘴!”

    凌寒拽住她挣扎扭动的肩膀:“真真!”

    “凌寒,”她还在努力控制自己,她告诫自己不要慌张,不要紧张,她告诉自己要冷静。她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别说,什么都别说,算我求你。”

    “可是……”

    “没有可是!”她拔高了声音,意识到自己的失控,又拼命的呼吸。

    凌寒看到她这样很难受,他终于握紧了她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掰开她紧握的双拳。他问:“连你大哥的车祸你也不想了解清楚?”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像是看一个怪物。凌寒不禁苦笑。离开她之后,他有很长时间都不跟家里联系,他努力功课,想尽一切办法要自食其力。时间长了,渐渐的,他忘记了他努力的初衷,也渐渐的将她淡忘在记忆里。直到在巴厘岛见到她,凌寒才明白,为什么这么久以来他都是孤身一人,也许他一直都在等再度遇见她的时候。他是个迟钝的人,尤其在感情上,迟钝得简直可怕。所以,花费了这么久的时间在一个女人身上,哪怕最后不能拥她入怀,他也不会轻易就说再见。他会保护她,就算是补偿,他会保护她。

    “我问过我的叔叔,他在瑞士的人脉很广,你大哥出事那条路当天有一辆出租车正好经过,车上的乘客用手机拍下了当时的情景。”

    “不可能!”

    她大哥出事之后,当地的警察很快就展开调查,可是那时候的说词是,出事那条路地处偏僻,平日里鲜少有车辆经过,当天恰好是下雨天,来往车辆更加少,根本就没有他口中所说的出租车和目击者。

    “如果有人从中动了手脚,当然不可能。”

    凌寒看她不像方才那样急着逃走,这个姿势很难长时间维持,他渐渐松开了握住她的手,他说:“我的叔叔也是动用了很多人脉才找到那个人,但是视频拍摄时间很短暂,还有些许损坏。目击者在一年前过世了,想要了解具体情况也很不容易。”

    他说:“东西我一直随身带着,如果你要看……”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卡来。叶真真眼睛直盯盯望着那张卡,像是定住了一般,她的手指尖冰凉,连鼻子尖都是冰凉的。

    “这件事牵连的人很多,包括贺钧远。”

    凌寒原先并不想在所有事情尚未明朗之前说出来,可是她既然已经知道了一分,他就不打算将自己所知道的剩下些许再隐瞒下去。

    听到贺钧远的名字,她眼睫眨动了一下,她没有动作。凌寒晓得一下子告诉她这么大的信息量,她一时间有些难以反映。

    深深吸一口气,他往后靠在车子的椅背上:“我当初离开,是因为我母亲告诉我,如果我肯走,她愿意保护你的安全。要是我知道你会因此不得不嫁给贺钧远,或许拼上性命,我也不会丢下你一个人。所以这一次,我要清楚当初到底你父亲做了什么,会引起石竹帮的追杀。”

    “石竹帮的追杀?”

    她怔怔的随着他念了一遍。人像是失去了半魂半魄。凌寒不忍心,有些不晓得是该继续说下去,还是该就此打住。他很担心的喊了一遍她的名字。

    叶真真有种魂不附体的感觉,耳朵边是凌寒的声音,身体留在原地,却有一半的魂魄像是漂浮在车顶冷冷的看着自己。她动动手指,她仍旧是有知有觉的人,可却又像是已经失去了意识的人。除了耳朵能够接收到外部的消息,她不能动,不能说。好似被什么给操控住一般。是吧,当人遭受到莫大的冲击,是会这样连自己也看管不好自己的吧?

    她不晓得自己脸上此刻是什么表情,她想抬眼去前面的后视镜里去看自己的脸,但是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没有。

    凌寒看她的表情显然不对,不再说下去,忙去摸了钥匙,踩下油门,他一边从后视镜里看她一边喊她的名字。

    叶真真有很长一段时间像是整个人坠在迷雾中,前后左右走不出去的,可是渐渐的,她听到耳朵边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喊,她的神智渐渐回笼了过来。涣散的瞳孔渐渐有了焦距,她终于能够从后视镜里看清楚凌寒那张越来越焦急的面孔。

    她伸手摸住自己的虎口,用了点劲掐下去。疼痛是不错的,能够使人保持最起码的清醒。

    她说:“凌寒,我没事。”

    她的脸色很白,额头上还有薄汗。现在的瑞士已是天凉,车内虽然开了暖气,可也不至于会起汗。凌寒知道是因为他方才的那些话。他很懊恼,懊恼自己做事怎么这样不谨慎。

    他说:“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我没事,真的。”

    她在用力的掐自己。叶真真心口很闷,闷得像要透不过气来。

    “你送我回酒店,我休息一晚就好。很抱歉,今天不能参与晚上的拍摄。”

    凌寒哪里还会和她计较这个,点头说道:“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一定要打电话告诉我。”

    她点头,闭了眼睛靠在车窗上。凌寒看着不忍,有些话梗在喉咙口想说,想和她解释清楚,可也明了她是再也不想听他讲那些,至少现在不愿再听,也就不得不咽了下去。

    到酒店的时候,kevin居然在大厅里等,看到凌寒带着叶真真进来,他没有多说什么,却在叶真真先进了电梯,转过身来和凌寒点头道谢。

    凌寒分心,他只看着叶真真,心里也在想着方才两人在车里的境况,想着他口中的那些事情,见到kevin和他点头,他也微微点头回礼。就听到kevin在进电梯之前擦过他的肩膀,低声道:“凌导拍戏辛苦,真真还是交给我们来照顾,不劳您费心了。”

    凌寒下意识看向kevin,他从他眼睛里看到一丝警告,凌寒深吸口气,那电梯门已经阖上,将他阻隔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