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n nov 16 07:58:35 cst 2014

    “顾总您好,请问是您么?”

    顾海鹏还未等说话,眼前的红衣女子听到他的脚步声,先开口问道。他听这声音婉约轻柔,好像天边漂浮着的云。

    “是我,你……请问你叫?”顾海鹏心想:既然知道我是谁,想必此前一定是做足了功课。

    “邬不瑕,顾总叫我不瑕就好。”女子说话间,头上盖的红帘略微晃动。

    “邬不瑕……哪三个字?”顾海鹏走近身前,坐在椅子上,手倚案台,这才看清楚女子的身装打扮。

    这红衣倒似个袍子,上面珠光宝气,盈盈夺目,正前方绣着“凤舞九天”,虽然她身型偏瘦,却也显得高雅傲然。

    女子缓缓站起,手里从案台上摸起一支毛笔,轻轻沾墨,在宣纸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顾海鹏见她头上红帘未摘,竟然以手代目,又低头看了她所写的“邬不瑕”三字,顿感笔锋潇洒大气,雄劲刚毅,倒似男子所书,不由一愣。

    顾海鹏低头细思,微微一笑道:“你这名字改得不错,虽然不是你本名,但是也算用心良苦,我很喜欢。”

    女子猛地一颤,身上珍珠挂坠一起撞击,发出清脆的声音:“顾总神通广大,已经知道这名是后改的了,不过不瑕已经没有前名,现在和以后只有‘邬不瑕’这一个名字。”

    顾海鹏微微点头,笑道:“还真是后改的,看来我猜得没错。”

    “顾总你说你猜?”

    “是的,我是猜的,我想,他们看了我的心理测试,知道我喜欢中国传统文化,‘不瑕’这两字出自《诗经?二子乘舟》,‘愿言思子,不瑕有害’,对么?”

    邬不瑕没有反驳,只是轻轻地道:“顾总真是个有文化的人。”

    顾海鹏哈哈大笑:“我没文化,只是从前爱看些书罢了。”

    邬不瑕向前走了一步,道:“顾总,我自己摘去这红帘,你看可好?”

    顾海鹏笑道:“好,我正要看你芳容。”心里却道:这个游戏确实厉害,他们怎么知道我喜欢有个性,又懂传统的女子。

    只见邬不瑕缓缓移去头上红帘,她的容颜也渐渐显露出来。

    这……顾海鹏仅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了。

    邬不瑕长得面如皎月,眼似明星,头上的凤冠系满了乌黑的丽发,娇嫩的皮肤像用春雨刚刚洗过的白玉,俏鼻精巧,樱嘴芳小。不知怎地,顾海鹏忽然想起冰心在《寄小读者》中写到的一句,“恨我不能画,文字竟是世界上最无用的东西,写不出这空灵的妙景……”

    难道冰心见过邬不瑕么?顾海鹏心里迟疑着,他虽不敢直视,却忍不住想抬头看,可正要抬头时,竟觉得自惭形秽,应该有自知之明,实在不能再看。顾海鹏甚至觉得,自己与她共处于一室,乃至共同生存在这个世界上,都是大大地不该。

    顾海鹏心想:若要一定找寻两个字来形容邬不瑕,那么这两个字一定会是“女神”。当然,此“女神”非彼“女神”,不知从何时起,“女神”成了一个大众化的词汇。露着一半胸脯,抹着厚如鞋底的浓妆,说话贱声贱气,到处制造话题……如此便可以称作为“女神”。而邬不瑕当然不是这样,简直是天上地下之别。

    “顾总,听说你熟读我国古代诗词,不知对古时音律有没有研究?”邬不瑕好像没有注意顾海鹏的窘态,开口问道。

    “不瑕言重了,只是听过一些古曲古乐,万万不敢称做‘研究’……”顾海鹏诚惶诚恐,心跳激烈。

    邬不瑕微微一笑,惹万千痴醉,她不知从何处拿出一个古筝来,轻轻地道:“顾总且坐,待我为你歌舞一曲《开花吟》……”

    顾海鹏正恍然如梦,忽见邬不瑕移步到室中央处,手指时急时缓,款款而奏。令顾海鹏惊奇的是,她怀捧着半人之高的古筝,竟然脚下步伐轻盈飞快,如凌波仙子,似驾雾而行。

    邬不瑕开始唱了,顾海鹏听她说话的声音便已经是委婉动听,而唱起来则更加勾人心弦,引人留恋。

    顾海鹏知道,这歌舞一定是邬不瑕精心准备的拿手好戏。当下,他静下心来,仔细去听这到底是一首什么样的歌。

    邬不瑕边跳边唱,如凤翱天际,如花开遍地,只见她红唇微启,唱道:

    “花谢花开能几时,嫣然一笑人方知。

    娇瓣初绽唤蝶驰,嫩窦始开呼蜂至。

    雪白盈盈洁似琦,绯红翩翩艳如姬。

    胭脂无意折羞女,绵香不息直扑鼻。

    伫步花前忘行路,常眠花下人生极。

    柔风轻抚花自静,春自得意心自喜。

    我叹花儿真明士,伴和春风铺大地。

    花儿亦笑我无知,问飘渺尘世何处有尽意?

    婷婷而立太阳嫉,身旁碧草生怨气。

    正值怒放施展时,又遭风雨来痛击。

    天气无常地亦然,更有世人不珍惜。

    梦里宏志渐远去,还有蚊虫接调戏。

    花开虽美时自短,哪堪如此非礼遇?

    花中同类亦相残,牡丹月季争斗艳。

    闺妍各美各孤赏,风流何必分后前。

    花本降世图一乐,类此有忧无逸闲。

    世人只知花香幽,谁知花苦将花怜?

    花儿轻诉泪涕下,我若周遭游世间。

    尤物本是天上物,沦以至此互无言。

    互无言,怒目向问天。

    清风瑟瑟如割面,直逼花前叱花瓣。

    我立花前恐惊花,无奈怎挡疾风划?

    我与花儿两相怜,花儿知我我知花。

    劣石自是寻常物,赤兔岂是寻常马?

    恍惚片刻眼朦胧,弹指挥间花瓣落。

    仅留一篇《开花吟》,吟遍天下告慰花。”

    邬不瑕唱完最后一句时,弯腰跪在地上,不住地颤抖。不知为何,顾海鹏竟感觉她像一朵娇艳的鲜花,却最终抵不过时间命运,逐渐残败凋零。

    其实,人生无非如此,万物无非如此。

    他急忙站起来,冲上前去,一把将她扶起。

    邬不瑕略微垂泪,只把顾海鹏看得似万箭穿心一般,他问道:“这歌词是谁写的?”

    “我写的……”邬不瑕边叹边答,“顾总听得懂么?”

    顾海鹏将她扶到床上,但见她花容羞涩,犹惹人怜,当即轻轻笑道:“听得懂,当然……听得懂。”

    邬不瑕又站起来,挥笔疾书,将这歌词尽写在纸上,交与顾海鹏道:“顾总,人生恍如梦,艰难且短暂,美人与良将,盼君多珍惜。”

    顾海鹏反复看着歌词,一遍又一遍,最终心里长叹道:这歌词的意思是要我明白,要好好的珍惜和重视人才,毕竟,在这个人满为患的世界里,人才若想出头,一无门二无靠的,实在是太难了。

    末了,他看了看身边的邬不瑕,微笑道:“佳人难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