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 jul 21 21:46:56 cst 2014

    “芸芸姐……”顾海鹏忽然站起来,脸上露出一丝怪异的笑,“我想,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当初找我合作的真实目的了。”

    杨芸芸闻言一愣,哼笑了一声:“你是觉得我因为那些事,而故意拉你下水?”

    “难道不是么?我的杨大总裁。”

    “算了,你这么想,我不怪你,毕竟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只是我们合作,你并没有什么损失。”

    “在经济上是没什么损失,可我不想被卷进一场无关紧要的浑水里。”

    “你真的是这么想?”杨芸芸叹了一口气,“既然如此,那纸合同我们可以作废。”

    顾海鹏见她娇怜低落的样子,语气却依旧强硬,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他想起吕薇曾告诫自己不要盲目决定的话,便道:“这事不急,我们再议,杨总裁,你先休息,我告辞了。”

    杨芸芸站起来,叫道:“海鹏……”

    可顾海鹏伸出一只手指,示意她不必多言。

    杨芸芸怔住了,可还是怏怏地说了句:“找个相信自己的人,真是太难了……”

    顾海鹏听了,哑然良久,最终出了门。

    这天夜里,顾海鹏忽然失眠了。

    他非常欣赏杨芸芸的性格,也同情她的际遇,甚至在必要的时候愿意助她一臂之力。

    可是顾海鹏又非常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选择远离她。打抱不平、拔刀相助,这些曾经都是顾海鹏崇拜的行为。可现在怎么了?自己怎么害怕了?

    顾海鹏想着想着,忽然发现自己变了,不再是曾经热血沸腾的自己了。他怕卷入杨芸芸的家庭争端,其实本质上是怕影响到自己。

    谁知道梁家和杨芸芸前夫的家族有没有关系?

    顾海鹏感觉自己正变得可怕和自私,一个企业负责人的宝座,就把自己变成这个样子了?

    是的。

    顾海鹏在心里自问自答,他不想回到过去那种看不到明天的日子了,一点也不想。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落地窗时,顾海鹏揉揉朦胧的眼睛,思绪清晰。

    他心里也感觉愧疚,却别无他法。“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是有这么句话吧?

    顾海鹏想回忆自己从前在学校激情燃烧的样子,竟怎么也想不起来。

    “喂,诗扬,有空么?我们出来坐坐?”

    “顾老总啊……这么早……有什么指示么?”诗扬好像还没睡醒,却知道开顾海鹏的玩笑。

    “嗯,最高指示,一会北湖公园门口见。”顾海鹏顺着他说。

    “别闹了,我昨天晚上写稿子写到后半夜,现在正困着呢。”

    “出来吧,我有点想以前在学校的时候了……”顾海鹏低声道。

    “哦?”电话那边愣了半响,才道,“……一会见吧。”

    顾海鹏放下电话,忽然觉得十分高兴,他急匆匆地穿上衣服,冲出门去。

    迎面是走在长廊的吕薇叫道:“顾先生,你去哪?不吃早餐了么?”

    “我出去一趟,今天就不吃了。”顾海鹏没停脚步,甚至头也没回。

    北湖公园在福阳市城南区,做为一处休闲公园,这里是市民晨练、散步的好去处。

    很快,顾海鹏看到诗扬走过来了。

    “怎么了,顾老总,在美国纳斯达克申请上市遇到麻烦了么?”诗扬倒是和以前一样,特贫。

    顾海鹏会心地笑了:“没有,我才没去那破地方申请,未来世界的经济中心在中国,我去什么美国申请。”说着,两人一齐哈哈大笑。

    诗扬笑完了,正经道:“快和我说说,你老总生涯怎么样?”

    顾海鹏沉默不答,他望着不远处晨练的市民们,静静地反问道:“诗扬,你还记得我们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做的广播体操么?”

    诗扬想了想,道:“多少年没做了,我还真忘了,我们那时候是第几套广播体操了?”

    顾海鹏摇摇头:“我也不记得了,现在出到第几套了?”

    诗扬道:“应该是第十四套广播体操吧,不对,应该是第十五套……”他沉思一会,又道,“还是不对,好像是第十六套,我还真叫不准。”

    顾海鹏听了,迎着阳光开怀大笑。

    其实,广播体操的历史和世界杯的历史差不多,若是记得巴乔罚失点球,则一定是过了三十岁;若是知道齐达内的两粒头球,则一定是过了二十五岁;若是看过中国队被蹂躏,则一定是过了二十岁……

    广播体操也是如此,每一套都是代表着各自的岁月,如时间长河一样,承载着曾经的青春年华,悠悠荡荡地逐渐远去。

    “卖报了,卖报了,今天最新的报纸。”一个卖报小贩从身旁走过。

    诗扬忙跑过去,道:“给我来份《华商时报》。”

    一会,顾海鹏见诗扬兴高采烈地回来了,他喊着:“海鹏,看,我的稿子发表了,昨天晚上没白熬夜。”

    顾海鹏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笑眼,羡慕道:“还是你现在的日子好,我不过是虚有其表罢了。”

    诗扬苦笑着摇摇头:“其实,真正虚有其表的人是我。”

    顾海鹏知道他要说他那行的苦,道:“至少你可以做自己。”

    “做自己?”诗扬看着报纸上自己的文章,笑笑说:“海鹏,听说过临时工么?”

    顾海鹏愣道:“什么临时工?”

    诗扬解释道:“像我们这种单位,一般分为两种用工制度,一种是正式的,就是带编制的;还有一种就是非正式的,临时性的。我呢……就是临时性的。”

    顾海鹏问道:“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区别么?”

    诗扬呵呵笑道:“区别可大了,首先薪酬待遇就不同,人家高,我们低;活干得也不一样,人家在编的基本都不干活,苦活累活都是我们临时工在干;逢年过节的相关福利也是人家多,我们少……平时都是人家享乐在前,我们吃苦在后,就有一种情况,我们会在前。”

    “哪种情况?”

    “就是出事故的时候,百分之百是我们临时工做的。”

    顾海鹏哑口无言,他缓了好久,才道:“这……这也太不公平了……”

    “是啊,太不公平了……可是没有办法,你不干有得是人干,你前脚走了,后脚就有无数人花钱找人,挤破了门抢着进……中国啊,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诗扬喃喃着,长叹口气,“临时工的去留权在于领导的一句话,真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了,换一个领导,就换一批临时工,这中间滋生的潜规则也不知道有多少……”

    顾海鹏见诗扬刚才还无比兴奋,现在却低垂着头。

    他脑筋一转,猛地拍了一下诗扬的肩膀:“哥们,你跟我干吧。我那新企业成立,急需各种人才,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的能力我是知道的。我给你一个中层管理的位置。与其在那不受尊重,你还不如来我这,和我一起大干一场!”

    诗扬浑身一震,恍然道:“这……是真的么?”

    “当然了,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诗扬呆立了许久,忽然大吼一声,撕心裂肺地向着天空喊道:“此处不敬爷,自有敬爷处,我去你妈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