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上写得清清楚楚: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尔逆贼猖獗,天下皆动,为祸社稷。钦命锦衣卫亲军,都指挥使楼止,亲率大军二十万赴华阳城。上禀天意,下着民意,委之以重任,御宇内而安社稷,平天下而福万民。特赐楼止如朕亲临之权,大军定于二月初六开拔,钦此!

    握着圣旨的手不经意的轻颤了一下,千寻极力平复内心的波澜,“师父真的要出征?”

    楼止依旧闭着眸子,她可以清晰的看见他飞扬的眼线,便是不言不语,一动不动亦能感受到来自于他的威慑力。那种不怒自威的凌然之气,教人不敢轻易靠近。

    “圣旨都下了,本座可以拒绝吗?”他的口吻极为平缓,听不出一丝情绪。

    “为何不是兰大将军府抑或是京畿府沐家?便是兰大将军年迈,尚且有沐家之子,为何会轮到锦衣卫出征?所谓亲军,不该驻守京都吗?”千寻凝眉。

    闻言,楼止轻渺的看了她一眼,“你倒看得清楚。”

    千寻握紧圣旨,“皇上如此决意,想来不是一念之差。”

    “昨儿个华阳城的急报刚刚传入无极宫,十三王爷紧跟着便入宫了。你说这算不算一念之差?”楼止慢条斯理的说着,一双迷人的凤眸似笑非笑的盯着千寻。

    眸色微暗,千寻不由的垂下眉睫,“你是说王爷?”

    “夜长梦多也是人之常情。”楼止低笑,“只是操之过急,未见得就是好事。”

    “皇上故意调离你出京。”千寻朱唇紧抿,“师父为何不上奏,此事大可推诿,未必要你亲自率军出征。”

    楼止红袖轻拂,别有所思的看着她,“凡事有利必有弊,福祸相依。徒儿可是舍不得为师出征?”

    “我……”千寻撇撇嘴,缓步走向桌案将圣旨放下,背对着楼止道,“师父不是说,杀了师父便能得锦衣卫指挥使一职,手握生杀有什么不好?若是师父战死沙场,徒儿高兴还来不及,怎会舍不得?”

    他微微支起身子,看着她始终没有转过身来的背影,薄唇轻挽,“徒儿好志气,那为师就放心了。”

    千寻只觉得自己的心,狠命的抽了一下,疼。

    深吸一口气,而后又缓慢的轻吐,千寻这才转过身来,脸上依旧是平静无波的从容,却在不经意间红了一下眼眶,“师父要出征,徒儿也该嫁人了,委实是双喜临门。”

    楼止缓步下榻,一步一顿的朝她走过来。

    距离很短,却让她有种窒息的悸动。

    倔强的迎上他微凉的眸,她扯了唇佯装没心没肺的笑着,“怎么,换师父舍不得了?”

    指节分明的手,轻轻掐起她的下颚,他居高临下的对着她的眼睛,笑得愈发阴冷,阴鸷的眸子掠过几分寒意,“徒儿未免太高估自己。”

    “高估?”千寻垂下眉睫,再不肯与他对视,“在师父面前,徒儿岂敢高估自己,那不是找死吗?徒儿还想多活两年,给师父养老送终!”

    “为师要听真话!”他的声音冷了几分。

    她始终不肯看他,犟在那里就是不肯开口。

    直到他手上的力道越发加重,千寻才吃痛的怒视他一眼,“师父只管去出征,徒儿这话是真是假有何重要?”

    不知为何,她忽然觉得一股子不知名的愤怒。

    是因为他没有抗拒圣旨?还是因为十三王爷……千寻说不出是为了什么原因,只觉得一腔怒意无处发泄。然则当着他的面,她本不该表露,却被他逼得终究没能掩饰过去。

    他的眼神宛若毒药,沾则即死。

    她只恨自己无法自拔!

    楼止没有说话,略带不屑的视线轻飘飘的落在她身上,终于还是松了手,“出去吧!”

    千寻红着眼眶,二话不说便往外走。

    没走两步,却停在了门口,那双手始终没有勇气去开门。

    “怎么,要本座送你一程?”身后,楼止无温低喝。

    良久,千寻转过身,“如果不是因为你身上的毒,你还会选我吗?”

    楼止挑眉,不置一词。

    “还会选我吗?”她加大了音量。阵呆团巴。

    闻言,楼止唇角微扬,蹙眉睃了她一眼,依然没有开口。

    千寻的脸乍青乍白,“若只是当我是解药,何必昨儿个还来招惹我?难道夜夜都要解毒吗?师父为何不说话?多说一句会死吗?”

    他甩了她一个“幼稚”的眼神,不紧不慢的转过身去。

    身后寂冷一片,千寻压低了声音,“你别后悔!”

    语罢,她伸手便去开门。

    谁知平底一阵卷风,直接将她带入了他的怀里。一眨眼,她竟被他打横抱着,那双迷人的凤眸冷至极致的盯着她倔强的脸。那一刻,她看见他咬牙切齿的表情,而后是低冷无温的声音凑近了她的耳畔,“作死的东西,敢威胁本座,真是不想活了?”

    千寻嫣然一笑,“师父总算开了金口。”

    意识到自己中了她的激将法,楼止低哼一声,却还是抱着她坐在了美人榻上。低缓的吐出一口气,他伸手拨开她散落的鬓发,“看样子,万喻安的点拨是对的。”

    “万公公让徒儿选好立场,在师父与王爷之间做选择。王爷乃是当朝十三皇子,太子爷病重,皇长孙虽然乃是嫡长孙,但到底少不更事无心朝政。十三王爷声望极高,这意味着什么,徒儿久居宫中已是心知肚明。”

    千寻握住他不安分的手,瞪了他一眼,继续道,“万公公虽然没有明说,但言下之意徒儿还是明白的。兜了那么大一圈,无非是告诫徒儿莫要摇摆不定。如今徒儿做出来选择,不知道师父可还满意?”

    “狡猾!”他勾起唇角,眼底的光愈发幽邃。

    “那师父可以告诉徒儿,何以要答应出征?”千寻轻吐一口气,看着他狐疑的眼神道,“师父若是不点头,只怕皇上就算下旨也是无用的。”

    楼止深邃的眼底掠过一丝光亮,颇有深意的望着她,“你可知华阳三镇对于整个朝廷的意义?若是能拿下华阳城,以后天朝三足鼎立的局面,就会彻底打破。虽然风险很大,但值得一试。”

    千寻微微凝眉,“所以师父将计就计,顺着王爷的藤蔓接手了此事。”

    “有何不可?”楼止睨了她一眼,“既然有人铺好了路,本座顺着下来就是,还能顺了皇上的心意解皇上之困,何乐而不为?”

    “师父就不怕中了人家的计?”这才是真正的关键。

    楼止似笑非笑的盯着她,“担心为师真的死了?”

    千寻面色一僵,“师父若真的想死,徒儿给您也下点药,直接丢五皇子床上去。听闻五皇子御女无数,声名在外,想必能给师父一个痛快的死法。”

    闻言,楼止冷着脸轻斥,“不要脸的东西,这话也是你能说的?”

    “那徒儿该如何说?”千寻坐起身来,却因为用力过急,直接撞上他的下颚。

    他稍稍凝眉,睨一眼吃痛的千寻,“不长眼睛。”却伸手弹开她的揉额的手,看了一眼千寻微红的额,轻轻替她揉着,依旧不免训她两句,“真没用,一点疼都受不住。”

    她扬起羽睫,看着近在咫尺的楼止,鼻间充斥着淡淡的曼陀罗香气,只觉心安。不由的,低低喊了一句,“师父。”

    “嗯。”他回了一声。

    “如果抗旨会怎样?”她低问。

    楼止低眉看她,眼中染着星星点点的琉璃光色,“会死。”

    千寻点了点头,“知道了。”她推开他的手,怅然若失的起身,“师父既然成竹在胸,那徒儿就只能祈祷师父凯旋而归。”

    他起身,颀长的身躯微微俯下,戏虐的盯着她垂眉不语的姿态,“与其想这些有的没的,还是好好想想,今儿个夜里,该如何取悦为师。说不定为师一高兴,就将毕生武艺都传给你,到时候你就什么都不必愁了。”

    这话何其暧昧,他身上好闻的香气直接熏得千寻面红耳赤。

    见她窘迫,楼止却笑了。

    一想起昨儿个夜里的疯狂,千寻恨不能找个洞钻进去。但想了想,这厮如此无耻,若她真的羞愧难当岂非正中他的下怀。

    昂起头,千寻眸色晶亮,“师父所说的武艺,莫不是床底之欢?若是如此,徒儿当真是受益匪浅,只盼着能学到师父的三招两式,来日入了王府也能派上用场。”

    他眸色一沉,陡然扣住她的腰肢,直接将她按在自己的胸前,“徒儿这张嘴越发的讨嫌,看样子委实欠调教。”

    “还望师父不吝赐教。”她挑衅着他的权威,殊不知如此一来,只能激发一个男人的荷尔蒙,愈发的不可收拾。

    下一刻,他狠狠摄住她的唇。舌尖快速挑开她的贝齿,容不得她有丝毫的喘息机会。

    门外陡然响起绿萼的声音,伴随着轻微的颤抖,“大人不好了,天衣教教主被人毒死。”

    音落,千寻的羽睫赫然扬起,第一时间捕捉到楼止眼底不可抑制的戾气。

    他骤然松开她,冷眸无温的剜向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