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应无求略带担忧的看着楼止,他们家大人下手素来狠辣无情,估计再踩下去,这所谓的天衣教教主都会被生生踩烂。夜里听着骨头咯吱咯吱的响,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整个人的鸡皮疙瘩都落一地。

    楼止狠狠剜了应无求一眼,旋即抱着千寻朝着坐骑走去。

    应无求的额头冷汗嗖嗖的出来,他已经多少年没有看见他们家大人如此模样,一声不吭却生生踩碎囚犯的骨头。

    要知道楼止的下脚是极为精准,踩在骨头上生生踩碎骨头,而又没有踩断筋骨,那种碎了骨头却还连着筋肉的痛楚,便是武功高强之人也难以承受。

    午夜的风,不断盘旋着白发老鬼歇斯底里的哀嚎。

    看着白发老鬼痛得死去活来,千寻忽然觉得自己的伤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楼止他……真的生气了?

    上了马,楼止依旧不说话,与他平素的毒舌几乎判若两人。反倒是千寻凝着他黑沉至极的脸,低低的喊了一声,“师父?”

    “哼,真是了不得,原来本座的徒儿还没死透?是不是要本座给你一掌送你一程?”他眸色肃杀,一身煞气,连带着身上的披风都跟着大幅度的摆动,好似随时要被他身上的天罡元气震碎。

    “绿萼她……”千寻的眼眶红了一下。

    他幽暗的瞳孔冷了半晌,“背叛本座,她就该死!”

    马声嘶鸣,他抱紧她的腰肢,一手勒着马缰快速折回。马上的颠簸,疼得千寻整张脸煞白如雪,却只是咬紧了牙不敢吭一声。

    她侧身坐在马背上,只能死死抱住楼止的腰际,随着脚踝处疼痛的加剧,她搂腰的力道越来越重,以至于到了最后几乎要将自己融进他的身体才肯罢休。

    疼……那种骨错的疼痛教她整个人都开始颤抖,脊背上的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

    他低眉,眸光寸寸冰凉。

    马蹄声渐渐减弱,策马的速度越来越慢,以至于回城后楼止放缓了马缰,任由马儿驮着他们走回南北镇抚司。

    “哼,你以为这般讨好本座,本座就会放过你?”他冷厉的声音从上头传来。

    千寻无力的喘着气,这才发现已经转回锦衣卫。

    手一松,整个人险些虚脱的坠下马去。

    所幸被楼止一把扣住腰肢,稳稳的下了马。

    “师父是要踩碎骨头还是凌迟处死?还是扒皮做美人扇吧,还能给师父扇凉。”她靠在他的肩头,沉沉的闭上眸子。方才她硬生生接了白发老鬼一掌,如今体内有股气正在肆意乱窜。她只觉得整个人昏昏沉沉,有一股血直冲脑门,整个人都开始精神恍惚。

    楼止黑着脸走进去大门,及至将千寻放置床榻上,才发现她已经晕厥。

    快速扣住千寻的脉搏,楼止一掌拍碎身侧的桌案。

    应无求进去的时候稍稍一怔,很显然他们刚回来,按理说楼止早就带着千寻转回,应该早就到了,这是路上……

    睨一眼床榻上面色异常涨红的千寻,应无求行了礼,“大人。”

    微微凝眸,应无求一怔,“她这是……”

    “去拿血竭丹。”楼止冷然。

    应无求再次愣住,“血竭丹,可是大人……”

    楼止狠狠剜了应无求一眼,“滚!”

    “是。”应无求火速退下,不多时便取来一个锦盒,内里摆着两枚一模一样的丹丸。通体血红,若果冻般晶莹,烛光下有着极为娇艳的光泽。

    “自己寻死还要浪费本座的丹药,真是该死至极。”楼止捏起千寻的下颚骨,直接将丹药塞进去,随手点了她几处大穴,强制她在昏迷着咽下丹药。见着她咽喉处的滚动,楼止眼底的幽暗更深了几分。

    应无求低眉,“大人将内劲封存在她体内,虽说是为了……然则她一旦使出便会着火入魔,委实太过危险。”

    楼止拂袖起身,狭长的凤眸如同绽放着诡谲的曼陀罗,妖异而绝冷,“话太多。”

    眉头紧蹙,应无求随即跪身,“属下多嘴,请大人恕罪!”

    “天衣教余孽作乱你尚且不知,本座要你何用。”楼止眸色陡沉,应无求顿时如同案上的花瓶,瞬时被震飞,狠狠砸在墙壁处,重重落地。

    艰难的爬起,应无求的嘴角不断溢出血来,匍匐着爬跪在楼止跟前,“属下愿受任何惩罚。”

    “自己去刑狱。”楼止拂袖而坐。

    应无求抽身退去,修缘站在外头,极具嘲讽的看着狼狈不堪的应无求,“应大人还没死吗?被臭小子震得五脏移位还能全身而退,可见近日功力见长。”

    “你当心自己便罢!”应无求一口鲜血吐在地上,捂着血气翻滚的胸口,艰难的往刑狱走去。

    修缘缓步走进房内,一身漆黑如墨的广袖流仙裙在烛光中越显暗沉。

    若不是她出现,许是楼止真的会一怒之下就震死了应无求,这厮一贯狠起来不管你是谁,都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

    不过……

    旁若无人的坐下,修缘睨着一脸肃杀的楼止,低低的笑了两声。

    “身上的伤好了,又来找死?”楼止冷哼。

    修缘也不理他,照旧慢条斯理的自倾一杯茶,送到唇边抿一口润润唇,“倒不是我送死,是她送死。可惜某些人还是忍不住,明知被摆了一道,心里头生着大气还要装得傲娇,啧啧啧,真是不容易。”

    楼止“嗖”的盯着她的脸,眼底的光足以将她撕裂。

    “我只是实话实说,你若不喜欢听,那我便说点别的。”修缘喝着茶,楼止的面色越难看,她脸上的笑意就越深刻。

    “当然,我不是来找茬的。你要找的人,我已经找到了,只是没能带回来罢了!”修缘垂下眉睫,“你该知道,我不是他的对手。”

    “是吗?”楼止嗤冷,“不是对手还是下不了手,你自己心里清楚。本座只是提醒你,小心作茧自缚。”

    修缘轻笑,“现在到底是谁在作茧自缚?”

    “你分明可解禁制,却迟迟拖延时间。”

    “分明可以重获自由,却还是没能下手。”

    “楼止,你说这盘局,到底谁输谁赢?”

    “赢得滔天权势又怎样,你觉得到了最后你还能拥有多少?”

    楼止眸色肃杀,极度阴邪的注视修缘的面颊,“说够没有?”

    修缘自嘲般的点头笑着,烛光下,眼底的光有些晦暗不明,“说你还不如说我自己,要是那老东西还在,估计又要笑掉大牙戳我脊梁骨。唉,每次都说要狠心,次次都下不了手。哪日我要是有你一半的狠辣,大抵就能杀了……”

    说到这里修缘顿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不该想的往事,眼底的光竟变得格外的凌厉,“我一定会灭了春风得意宫。”

    楼止不说话,精致的五官在烛光下阴郁难定,那双幽暗的眸跳跃着灰暗的光,宛若一念成魔一念成佛的前兆。

    “你连陌上无双在哪都找不到,谈什么覆灭?”楼止冷笑,那种极度轻蔑的笑意,如同刀子狠狠割在修缘的心头。

    “不管天涯海角,我都不会放过她。”修缘的视线极为阴寒的落在千寻的身上。

    原本涨红的面颊此刻已经渐渐的恢复原样,可见她体内乱窜的真气已经被压制下来。

    “别打她的主意,你会死。”楼止轻渺的开口,无悲无喜,无怒无嗔。偏是这样柔和的声音,带着刺骨的冷冽,一句话就戳在了心头。

    “我知道,你防得住我,可你防得住旁人吗?”修缘冷笑。

    楼止艳丽的唇角微微勾起,“防不住也要防,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如果是天下人得而诛之呢?”修缘眉目森冷,“她本来就该死。”

    沉默,依旧是死寂般的沉默。烛火发出哔哔啵啵的声响,让四下的氛围降至冰点。

    “本座不惧与任何人为敌。”他没有正面回答,却冷冽的瞥了修缘一眼,“覆了天下又怎样,本座原就是为了倾覆而来,怎么你又忘了?”

    修缘颔首,似笑非笑,“如何敢忘。你已入魔,岂可为佛。若是成佛,世间无魔。”

    这般偈语,凝了多少爱恨离愁,也只有当事人才知道。

    “若是痛快的捏死,那本座这半生仇怨找谁去讨?总该慢慢的折磨才算极好,谁都不例外。”楼止红袖轻拂,缓步朝着床榻走去。

    修缘垂着眉睫。

    “还不滚。”楼止低喝。

    起身,修缘点点头,“我在这里确实不合适,只是你也悠着点,这丫头的体内尚有……你既然不想她死,就该明白她这副身子根本受不了你太多的内劲。”

    “她生也好死也罢,与你何干?”他眸色幽暗迷离,飞扬的眼线有着傲人恣意。扬眉瞬间,恣意狂佞。

    “我只是不想让她死得太痛快。”修缘背过身去,眼底的光黯淡失色,“不过很快她就不会再属于你。”

    音落,修缘纵身消失在夜幕之中。

    桌案上,摆着一柄精致的骨扇,美人皮美人扇,美人白骨颜如玉。

    她竟然拿这个东西出来。

    完颜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