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曦终究还是不敢贪睡,因为8点多的时候,陈伯打来电话,让程曦带着小程晨去乔家大宅吃午饭。

    乔御成老了。老人最爱热闹,尤其是最爱子孙围膝,陪伴在他左右的时光。

    程曦让女儿陪着乔御成说话,自己则走进厨房,看有什么需要自己帮忙的地方。

    谁知乔御成这时却开口唤她,“过来替我泡盏茶。”

    乔御成爱喝茶,客厅里有个专门的花梨木茶台,平日里都是陈伯替乔御成煮茶,养着那些茶壶茶宠。那些都是乔御成的宝贝,难得他肯让程曦动手。

    同样是乔家的媳妇,艾兰就极少能够得到乔御成的注意。

    客厅里很安静,除了几个工人在厨房里忙碌,外面也没有其他的乔家人。

    乔御成望着垂眸专注替自己泡茶的程曦。这孩子19岁时就已经嫁过乔默笙一次,初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安静站在乔默笙身旁,娴淡乖巧,不卑不亢。

    能够令他最在意的两个孙子同时看上的女孩,乔御成心中总也会有几分好奇。好奇程曦身上究竟有什么样的吸引力。

    在乔家,很多人不喜欢她。尤其是他那三个女儿,艾兰嫁给乔慕白的时候,她们已经颇有微词,程曦嫁给乔默笙,她们更是竭力反对。

    那是很老套的一次对话。乔御成对她说,“如果你是因为缺钱才与默笙在一起。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

    “好啊。”程曦拿出手机算了算,报了个数字给他,“这是一年来,我为乔默笙置装的费用。乔氏这样大的企业,堂堂的总裁,置装费总该是有的。”

    乔御成闻言,不觉意外地轻轻挑眉,“默笙竟让你替他花钱买衣服?”

    程曦很心平气和,她说,“相爱是两个人的事情,不该只是其中的一方一味付出。乔默笙爱我,所以他疼惜我,善待我;相应地,因为我也很爱他,所以为他花钱,陪伴在他身旁,温暖他的人生,也是我自愿的事。”

    乔御成这一生,自问见过各色各样的人。很多人,不要说像程曦这样19岁的女孩,许多s市的官员政客见到他都只有沉默听命的份。

    可这孩子,却神色淡然,话语不疾不徐。乔御成想,若不是心中有足够的自信,不会如此。

    往事如烟。乔御成从记忆中回神,程曦一早已经泡好一盏茶,放在他面前,却不急着催他喝。

    乔御成无声打量着程曦。一直到午饭时,她带着程晨去洗手,乔御成才开口问陈伯,“你觉不觉得,这孩子越来越像默笙了。”

    就在大家坐下来吃饭的时候,乔薇玲从外面走了进来。自从阮达被判刑之后,乔薇玲因为不服法庭的判决,正忙着准备二次上诉。

    当然,她烦恼的可不止是阮达的官司,还有阮氏欠顾氏的两百万以及阮达入狱前欠下的高达一千万的债务。

    一屁股的债。凭乔薇玲每个月在乔氏的收入,应付一家人的巨额开销就够,还债则非常吃力。

    吃饭时,面对着她平时最讨厌的程曦,乔薇玲难得地沉默。

    乔御成怎么会不了解自己的女儿?席间,他看了乔薇玲一眼,“最近手头是不是紧了?一早告诉你,钱要花在要紧的地方,你平时总不听。”

    乔薇玲鼻间一酸,“爸,我要和阮全文离婚。”

    乔御成皱眉,“他又玩女人了?”乔薇玲放下筷子,捂唇低泣。

    程曦起身,带着程晨去了二楼乔默笙的书房。

    乔薇玲见到她们离开,才低声道,“阮全文瘫了。他根本不能算人。就在我为了儿子的事四处奔波的时候,他却带着其她女人去酒店开房。他当时还服了药,与女人兴奋起来忽然中了风。要不是我花了一笔钱把事情压着,这会儿只怕早就臭街了。”

    乔御成听了,板着脸站起身,“那就找个律师,与阮家的人好好谈。他们无非是要钱,如果价钱合适,我们给!”

    一场辛苦维持了数十年的婚姻,到头来却以价钱合适四个字凄惶收场。乔薇玲心中无法接受,却也明白事已如此,在这段婚姻里,她与阮全文已经彻底走到了尽头。

    阮达坐了牢,她的钱被这对父子一点点地榨干耗尽。她再没有力气去背负一个因为玩女人而瘫痪的丈夫和一间负债累累的公司。

    这一刻,乔薇玲最后悔的是当初听了陈伯的话辞去了在乔氏的职位!

    冬季日短,很快便到黄昏。乔氏一年一度的年会,因为乔御成的到场,许多人也都跟着来了。

    如今的乔家众人之中,最引人注目的自然是乔默笙和程曦夫妇。林阅是这次年会的主持人,他笑吟吟站在宴会厅的中央,“往年的年会都是由总裁上台致辞,今年咱们也变一变,请总裁夫人上台给各位说几句,大家觉得怎么样?”台下顿时一片掌声和欢呼声。

    程曦大吃一惊,可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的脸上,她只得硬着头皮走上台前。

    一身极简约的欧根纱黑色短礼服,衬着程曦利落的短发。她接过林阅手中的话筒,转身,目光清浅平和间缓缓投向四周满座的众人。

    乔默笙温柔望着这一刻站在众人视线之间,桃夭迷人的妻子。

    程曦开口,“我很紧张。”众人皆笑。

    她也扬唇笑起来,“我很紧张,因为乔默笙先生事先没有告诉我,陪他来吃这顿晚饭之前,还要先说段话。”

    四周笑声不止,更有一些大胆的员工鼓掌为程曦喝起彩来。因为除了眼前这位乔太太,整个乔氏只怕没有人敢这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调侃乔默笙。

    乔默笙抱着女儿,这个一向在众人面前疏离平淡的男人,此刻眼眸中有极盈润暖光。

    程曦微笑如风,惊艳了在场许多人的双眸。

    “从何说起呢?”程曦缓缓开口,“现在是岁末,除夕将至。这可能是一年之中最寒冷的季节,却又是我们心中最容易感到温暖的季节。因为除夕,意味着团圆,相聚,花开锦绣。”

    “我认识乔默笙的时候就是一个秋末冬初的季节。第一次听到有人念他的名字,我就想,是哪两个字呢?我一直以为是陌路生疏的那两个字。以至于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唤他作陌生先生。”

    “可是,就是这位陌生先生,在一年年岁月更迭中,却始终将我这样微不足道的一个女子放在心间。”

    “红尘岁月间,我们每个人的身旁总有许多的人来来去去。时光在我们身上无一例外,总会留下痕迹。心可能沧桑了,身体可能病了,面目可能旧了。但那一份深入骨髓的眷恋始终没有变过。时光荏苒间,我不知有多么地庆幸,自己在有生之年可以遇到他。更庆幸是,终于有一日,他从陌生先生变成了我生命中真正的先生。”

    说话间,程曦将目光轻轻投向乔默笙。她凝着他许久,缓缓笑起来,带着缱绻又温暖的娇柔,“你们的乔总裁太腹黑,他故意令我在众目睽睽下对着他表白。各位,一会儿吃过饭,你们不妨多问他要一份红包。”

    乔默笙含笑望着台上的女子,这就是他的妻子。

    她或许不是最美的,她或许在很多人眼里清冷疏离,可在他眼中心上,却始终是唯一地不可替代。

    他将程晨轻轻放下来,从林阅手中取过一直丝绒锦盒,走到程曦身边。锦盒里,安静躺着一条格外璀璨耀眼的宝石项链。

    乔盈盈一看便已经认出,那是她结婚时一心想要的那条“七彩的甜心。”

    乔默笙却当着众人的面将这条项链,格外郑重地戴在了程曦白皙似雪的脖颈之间。

    牵着程曦的手,乔默笙望向众人,笑着问,“乔总裁太太的口才是否比总裁好?”

    “是。”众人齐声附和。

    林阅站在台下看着,眉头有轻微抽搐,心想,老板这算不算是高调秀恩爱呢?

    乔默笙望着这一刻站在自己身旁巧笑盼兮的女子。若干年前,程曦因为爱他,曾许愿愿意用她生命中所有的爱来抚平他乔默笙生命中所有的痛。

    而这一刻,乔默笙轻轻吻上妻子的眉心。

    有生之年,他愿意千帆过尽,孤注一掷,只为她抚平生命中所有的伤痛和寒凉。

    这场年会,注定是有人欢喜,有人忧愁。

    年会过半的时候,乔御成已经困乏就提前离开了。乔默笙和程曦也跟着先离开了。

    乔薇玲心情不佳,坐在位置正喝着酒,就见到有过去在乔氏的部下走过来与她说话。

    “乔总监,自从您不在乔氏,我们都不习惯了。”

    乔薇玲冷冷看他一眼,“我已经不在乔氏,有些马屁你不如留着给你的下任。”

    那人一听,眸眼中有明显诧异,看了眼不远处的乔盈盈,“你还不知道吗?现在公司有很多人都在支持由乔盈盈小姐顶替您的位置呢。”

    “就凭她?”乔薇玲冷哼。

    “你别小看了她。”那人道,“您知道是谁向总裁提出暂时让你从乔氏离职的吗?”

    乔薇玲抬头睨着他,“谁?”

    “您的亲哥哥,乔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