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爷你可是来晚了,我昨天窗前的桃花开了,想着你以前说过在碧云寺看桃花的情景。又是一年桃花红,只是人再也不是以前的心境了。你的女伴呢?怎么不见了?”赵一涵嘴角带着微微的笑意,眼神望着远处的湖面。一阵风吹过,赵一涵的裙子随风荡漾出来一片涟漪,他顿时惊呆了,金燕西傻傻的看了一会赵一涵没头脑的来了句:“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我们进去吧。”

    赵一涵脸上微微一红,娇嗔的看一眼金燕西,却大大方方的吧手伸过来,任由着燕西挽着进去了。燕西心里升起一个奇怪的念头,或者自己找错人了,记得也是个春天,他在去西郊的路上看见了清秋顿时惊为天人,以为自己知道了心中温柔富有诗意和风情的女子。谁知靠近了才知道,冷清秋根本是个外表柔弱内心比自己几个姐姐还要坚韧自强的女人,真是人不可貌相。或者这个赵一涵才是自己想象中的女子,温柔的和风一样,娇弱的像是鲜嫩的花骨朵禁不起一点风吹雨打,她正需要自己这样的人给她遮风挡雨呢。

    想着燕西对着赵一涵更是怜惜有加了,绣珠和清秋站在一起,她对着清秋愤愤的嘀咕着:“清秋嫂子你看,燕西只要别人对着他有点笑脸就巴结上去了。”

    “你都已经决定重新审视和燕西的关系了,还这样牵肠挂肚的干什么?我看燕西是被赵小姐给迷住了,你这会上去和他们说话难免不会意气用事,我们还是在那边坐坐,也省的你紧盯着燕西和赵小姐,不知道还以为你肚子饿要吃人呢。燕西那样的人,最是个顺毛驴的脾气,我们远着就成了。”清秋微微一笑,拉着绣珠走了。

    白绍仪的父亲要回国的消息是确定了,他一回来虽然不能立刻坐上外交部长的职位可是副部长是跑不了了。身为白副部长唯一的公子,又是带着新婚妻子第一次出来交际应酬,白绍仪和清秋一刻也不得闲,不断地有人过来和他们寒暄说话。清秋一转眼看见了白雄起的太太,笑着个白太太说了几句什么,一会白太太就把绣珠介绍给几个青年才俊,绣珠开始还有些不愿意和他们说胡,但是看着嫂子和清秋对她鼓励的笑笑,绣珠又听见赵一涵和金燕西的笑声,她顿时变了脸色,赌气似得对这几个年轻人露出来个微笑,和他们寒暄去了。

    白绍仪和清秋和不同的人寒暄微笑,白雄起是不能来了,只是他担心堂弟夫妻一个是刚从外面回来对中国官场上生疏,担心白绍仪不知深浅得罪了人,担心清秋出身小门小户,不习惯和夫人小姐们应酬会出丑,因此白雄起特别嘱咐夫太太在堂弟夫妻身边帮衬着些。

    白太太想的和丈夫一样,她一开始寸步不离白绍仪和清秋身边,不过没几分钟,她就发现自己和丈夫的担心都是多余的。白绍仪学法律出身,对着各色人等竟然见周旋妥帖,滴水不露,清秋一点没有小家出身女孩子的缩手缩脚,她性格活泼却不失端庄,谈吐挥洒,别有一种风度。一些上年纪的老太太对着清秋特别喜欢,白太太看着一贯以脾气古怪文明的吴老夫人竟然拉着清秋亲热说笑,她的眼珠子差点没掉下来。要知道这为吴老夫人可是个出名的脾气古怪,稍微看不入眼人不假辞色,偏生她的宝贝儿子是个孝子,母亲说不少的人,在他手上绝没有升迁的道理。因此官场上多少人想着巴结好吴老夫人,可是碍于她的炮仗性子,竟然没几个人敢凑上去,因为那句不合适,老妇人脸一耷拉拍马不成倒被踢了,划不来。

    白太太手心捏着一把汗,生怕清秋那句话说错了,惹得老太太不高兴,谁知吴老夫人笑的和一朵花似得,她身边伺候的几个副官立刻请老太太和清秋坐在一张长沙发上。“我就纳闷了,都是中国人,好好地学洋鬼子的东西,请大家吃饭好不给个椅子,人人站在那里捧着吃喝,不知道还以为是一群花子呢。我是不管什么劳什子洋人的规矩,他们膝盖不会打弯,我可受不了!我们坐着别理会他们。”吴老太太叫清秋坐在自己身边,疼爱的拉着她的手,仔细的问她年纪,家乡等等。

    白太太一转眼看见堂弟,找个机会到了白绍仪身边:“我真是被吓坏了,你媳妇和吴家老太太是投缘,你不知道上次交通部一个司长眼看着要升任了,他的夫人去拜访吴家老太太。哪位司长夫人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申斥了老太太身边的丫头,结果老太太不乐意了,一个电话过去,司长升迁的命令就被拦下来了。你们家清秋倒是投了她的脾气,你大哥白担心了。”

    “多谢大哥和嫂子想着,清秋做事很有分寸。我想着吴家老太太是个直爽的人,清秋也是个内心没城府的,她们性格仿佛人以群分么。嫂子放心,我们不会叫大哥难做人的。”白绍仪伸手从侍者端着的盘子上拿了一杯香槟递给白太太:“嫂子该多关心下绣珠,若是他们实在不合适,还是不要勉强的好。”白绍仪别有深意的看一眼正和赵一涵打得火热的金燕西,白太太顺着堂弟的眼光看去,她无奈的叹口气:“绣珠的性子太执拗了。只能等着她撞上南墙自己死心了。”

    绣珠是副总理的妹妹,加上她长得美丽,京城多少贵公子在盯着绣珠呢。白太太介绍的几个年轻人都是白雄起特别选出来的家世不错,也都上过学,几个还是留洋出身。这几位青年才俊看见绣珠,心里都是满意的,即便是自己没福气赢得白小姐的芳心,可是和白家搞好关系也是好的。于是绣珠立刻被当成公主伺候了,唐公子给绣珠端来香槟,李公子给绣珠端来精致的点心,马公子一看自己没机会献殷勤了立刻引经据典的说起来自己欧洲的见闻什么的。

    可惜绣珠身在曹营心在汉,她享受着大家的殷勤奉承,一大半心思还在金燕西和赵一涵的身上。金燕西交际广阔,他正带着赵一涵花蝴蝶似得满场翩翩飞舞,金燕西忙着把胳膊上挽着的女伴向大家介绍呢。金燕西觉得以前自己的女伴不是绣珠便是邱惜珍那样的电影明星,绣珠出身自然好,大家闺秀,和他身份登对,邱惜珍名气很大,长得漂亮。这两个女伴自然能给他脸上增光,倒是缺少了点什么。今天他挽着赵一涵,金燕西明白了,绣珠贵则贵矣,邱惜珍艳压群芳,终究是少了才学。赵一涵是出洋留学的,浑身上下散发这书卷气,可是也不死板,反而有种说不上来的风情,可能这就是风流绝色吧。

    燕西觉得自己脸上分外有光,忙不迭的和朋友们炫耀着,同金燕西志得意满,到处显摆不一样,赵一涵对着金燕西越来越失望了。金燕西猛地看上去确实不错,他年轻英俊,举止潇洒,出身更是没的说,对着赵一涵也能舍得费心费时间费金钱哄着她高兴。但是相处的时间越长,赵一涵内心的失望就越多。金燕西对未来没打算,对着玩乐倒是很精通,一个总理家的公子竟然没一个职位,完全是靠着家里的钱财维持挥霍的日子,根本没点上进。其实赵一涵也就是看在金燕西总理公子的身份上,金燕西在京城认识的人多,没准她还能找到个可以依仗的人呢?可是跟着金燕西几天,赵一涵还是失望了,燕西的朋友全是喜欢吃喝玩乐的公子纨绔,要么就是跟在少爷们身后帮闲的人,赵一涵心里十分失望,脸上还是笑着和他们寒暄。

    燕西觉得自己很有面子,一圈下来竟然不知不觉的转到了绣珠跟前“是赵小姐,听说你回来了,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唐公子唐立德在法国留学,对赵一涵也是早有耳闻,他在巴黎还见过她几面。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唐立德和她寒暄几句。绣珠看着燕西脸上洋洋得意的神色,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燕西真是被这个女人给迷住了,他竟然没看见赵一涵眼里不耐烦的神色么。赵一涵一看就是因为燕西的身份才和他交往的,可笑的是燕西还没察觉到!

    赵一涵见着唐立德仿佛跋涉在沙漠中的人见到了一泓清泉,顿时和唐立德热络的打招呼。唐立德被赵一涵的热情给吓一跳,他也只好站起来和赵一涵寒暄。燕西看见秀珠坐在一张包着天鹅绒的长凳上,一边一位翩翩少年,燕西的心里土人有点失落了,要是往常绣珠都是跟在他身后和小尾巴似得黏着不肯放手的,怎么一转眼绣珠倒成了不少男人献殷勤的焦点了?燕西大大咧咧的坐在唐立德让出来的位子上,很亲昵的凑近绣珠:“一转眼没看见你,你就成了万众瞩目的明星了。被人簇拥着奉承感觉很好吧。你还生气的气么?”

    金燕西凑的太近了,简直要贴上绣珠的脸颊,可怜坐在绣珠另一边的李公子,只能识相的摸着鼻子默默离开了。自己一通献殷勤,奈何人家绣珠小姐没看上,白白的给人家端点心,绣珠小姐还是爱答不理,看着金燕西过来,看他们两个说话随便的口气,李公子很识相的退让了。人家是青梅竹马,没自己什么事了,还是躲得远远省的妨碍人家说话。于是李公子讪笑着找个借口走了。

    绣珠不动声色向一边躲闪下:“这个地方有外交部的请柬就能来,你也没特别说请我做女伴,我凭什么要对你汇报一举一动。你更和赵小姐谈笑风生,就不准我和别人寒暄么?我和你有什么关系,我嫂子还没对我指手画脚呢,你算是那一位?”绣珠看也不看燕西,把玩着手上的扇子,一眼也不看燕西。

    燕西吃了个软钉子,他向着绣珠凑的更近点:“你能这样想很好,我还担心你为那天的事情生气呢。其实我和赵小姐只是一般朋友的关系。”金燕西下意识的和绣珠解释起来自己和赵一涵的关系了。

    “唐先生,我想请教你个问题。今天这里人多,也不知道能不能和你约个时间呢?绣珠站起来对着唐立德笑着发出邀请,唐立德正被赵一涵纠缠的急于脱身,赵一涵这样的女生,绝对不是唐立德的菜。他以前在国外就听见赵一涵的名气,虽然见了两次,也不过是寒暄一下,这次他们仔细一接触,唐立德有点失望,赵一涵确实在有点真才实学,只是他的态度叫人感觉不真实。唐立德正发愁如何摆脱赵一涵,听见绣珠的话,他立刻答应下来。和赵一涵比起来绣珠是没多少才华,但是绣珠很真实,喜怒哀乐全在脸上,更何况论起来家庭出身绣珠更胜一筹。

    “好的,我刚回来,时间充裕,我随时等候白小姐的召唤。”唐立德立刻应承下来,燕西的脸色黑的难看,赵一涵也觉得没了面子。她不像绣珠那样喜怒形于色,尽管觉得没面子她还是满面春风和绣珠寒暄几句,要拉着燕西去别处。燕西看也不看赵一涵伸过来的手,站起来赌气走了。

    看着金燕西的背影,赵一涵再也无法控制的黑了脸,绣珠看着赵一涵尴尬的站在那里,心里觉得很痛快。她对着唐立德露出个灿烂的微笑:“这里怪闷的,颐和园春天的景色最好,我们出去走走。听说法国的凡尔赛也是首屈一指的欧洲宫殿,那里的景色和这里比起来哪个更好?”

    “其实论起来园林之美,我更喜欢咱们国家的,欧洲的宫殿更注重人工,和咱们的自然雕饰完全不同。”唐立德殷勤的伸出胳膊挽着绣珠离开了。

    “你看什么呢?这样高兴的。今天大嫂可是被你惊呆了,她还担心你应酬不了这么多人,预备寸步不离的跟着你,给你保驾护航呢。你和吴老太太说的投机,多少人都盯着你们看呢。”白绍仪体贴的给清秋端一杯果汁。

    “那可要多谢嫂子费心了,其实吴家老太太是个极好的人。刚才我看见绣珠和唐议员家的公子出去了,你表弟燕西少爷脾气发作,扔下赵小姐走了,你真的不去帮着她解围么?”里面人多,清秋的脸上泛起浅浅的红晕,她靠在临水的阑干上拿着扇子慢慢的扇风。

    “你明知道我是不想再见她了,何必要拿着以前的事情打趣,我是担心依着她的性格,未必会立刻放开手。绣珠是拿别人气老七呢,别小看了绣珠的决心,女人真的喜欢一个人可是铭心刻骨,百折不挠的。绝对不会因为几次挫折就放弃的,没准没几天绣珠和老七就和好了。”白绍仪拿过来清秋手上的扇子,给她缓缓地扇风。

    清秋端着杯子盯着里面的果汁,幽幽的说:“你说女人比男人长情,对感情投入更深。那么咱们之间呢,是我付出的多一些还是你付出的多一些。”

    “绣珠和燕西的感情不是爱情,我们是夫妻,和他们不一样。谁也不是傻子,你能感受到我的真心,我也能感受到你的真心,爱是互相,感情需要维护。只有一方单独付出的感情不能维系很久,我们是一体的,只要我们诚心相待,就能生活的美满幸福。”白绍仪盯着清秋看一会,无奈的叹口气:“哎,你有的时候怎么好像经历无数风霜,一副看透世事的感觉。我的太太,现在先别感慨了,我们回家吧。我有件要紧的事情和你商量。”

    清秋看白绍仪脸色严肃,也没心思感慨了,他们和几位要紧的人物告辞和白太太说一声,忙着回家了。

    “我最近要去上海一趟,那边有个案子想请我去做律师。”白绍仪观察着清秋的表情,缓缓地说出来他的计划。

    “去上海?是谁请你打官司呢?那边大律师不少,怎么要请你过去?”尽管清秋知道白绍仪做律师也是本职工作,可是一想他要离开一段时间,清秋就有点不舍。

    “是个美丽的富家小姐请我去打析产的官司。你要是不放心,就跟着我一起去可好?”白绍仪似笑非笑的看着清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