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顿时陷入了一阵让人窒息的沉默中……

    将洗手间的门关上的那一刻,顾浅溪浑身没了任何力气,靠在门上,任由身子滑落下来,靠在冰凉的地面上。圈着自己的两腿,脸埋在双腿里面。

    那时候膝盖跪下时,感受到的冰凉就如同现在这样吧?

    放任自己的思绪,回到三年前的那一天晚上。

    这是第三天了,她不知道自己跪了多少次,也不知道自己把顾家的清高都丢到了哪里去。要是母亲看见,肯定会斥责她的吧?要是父亲知道,肯定也会对她失望吧,肯定会宁愿永远呆在监狱也不要她这样去求别人吧。因为,她把顾家人的骨气给扔了呢!

    可是,她不想去理会这些。什么自尊、什么骄傲、什么骨气,她都不想管,因为这些都没有父亲的命重要!如果她把这些全部放弃,能够换回父亲回来的一丝希望,只一丝希望,她都会把什么都抛弃!

    但是,没有!

    一点希望都没有!

    她数不清跪过多少次,也不知道求见了多少昔日的伯伯叔叔。能够让她见上一面,有机会说上话的更是少之又少。她没有办法,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最坚固最靠谱的战友于楚楚被送走了,昔日喜欢疼爱她摸着她的头说,“楚楚要是有你一半乖巧我就放心”的于伯伯劝她死心了。

    还有曾经拉着她手,说要手把手教她下象棋,说她有潜力能成为棋坛高手的爷爷们,直接闭门不见了!

    那时候她才明白,无助的时候是什么感受!那时候她恨,恨自己能力不够,恨自己没有多学一点,恨自己不会说话,无法劝动叔叔伯伯们,无法让他们相信自己的父亲是无辜的。也后悔,后悔自己这前半生过的太安逸了,后悔自己在安乐居里沉迷情爱,忘了父亲常念叨的“死于安乐”。

    她跪遍了所有能够帮助她的人,没有一丝成效。最后,她想起了苏承墨,以前把她放在手心里呵护的,她的墨哥哥。

    而如果时间可以轮回,她可以回到当初那时候,她不会选择推开那扇门。

    如果当初没有推开,她是不是依然可以相信美好,相信真爱?她不知道,当看见苏承墨的衣服散落在地上的时候,听见里面高声传来的浪叫声,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她推门走了进去!

    两具赤果交缠的身体,在进行让人面红耳燥的床笫之欢。女人婀娜的身子就坐在男人的身上,两颊羞红的在亲吻着下面那人的胸膛。两人因为顾浅溪的突然闯进,而暂停了动作。女人惊呼一声连忙从他身上下来,拿过被子盖住两人。女人背影一闪开,顾浅溪就看见了在她身下的人。

    呵……熟悉到让她心尖发颤的眉眼,那张脸的主人,可不就是在她每每午夜梦回都扯动心肝的苏承墨吗?她当时只觉得天旋地转,胃里翻江倒海般的闹腾,让她控制不住当场呕了起来。她呕的厉害,眼泪跟鼻涕齐流,似乎要将脾肺都要给吐出来。

    呕了半天,她才有了一点力气,看向他,他却没有看自己一眼!

    手还搭在那女人的脸上,爱抚的摸着她的脸,薄唇含着她的耳垂。

    这动作也熟悉到让她笑出了眼泪!

    哈哈!她十八岁,从青峰山回来的那天晚上,不知羞的坐在他的腿上,信誓旦旦的说。“等我长大了,我要把自己给你!只给你!”

    苏承墨当时笑的弯起的眉眼,好似那山间绽放的鲜花,顾浅溪的心就随着他弯起的眉眼,软了又软,都快化了。后面这些年,苏承墨一只谨遵着最后的底线没有逾越,他说,要等到合适的时候才要了她!

    所以每每就算忍无可忍,都只会放开她,然后去到洗手间自己解决。那时候顾浅溪还甜甜的想,她的墨哥哥很在乎她,只有真的爱,才会不忍心要了自己呢!

    可是,结果到头来,却是她自己一厢情愿而已!

    不是不想要,而是不想要她罢了!

    现在他做的动作,可不就是他以前经常对她做的动作么?他会含着她的耳垂,会哈着热气,然后逗得她像只小猫一样往他怀里说,慵懒的说着不要。这么熟悉啊……

    而她这些天,得知苏承墨在忙,父亲出了那样的事,得知他没空的时候都没有去闹他。自己一家家跪过来,一家家祈求过来,忘记父亲教的所有傲骨理论。而他,确实在忙,只不过是忙着在其他女人的肚皮上做运动!

    她眼圈一红,理智也丧失了,只记得后面她控制不住,走上去冲着两人一人两耳光。

    当时她在苏承墨的眼里看到了愤怒,双眼赤红!

    苏承墨从床上跳了起来,拉着她的手腕就往内室拖,她被他拉着跌倒在地上他也没管。到了内室,他把她甩到了床上。她犹记得床上铺着的是月牙白的被褥,上面还绣着一朵朵绽放的牙白花朵。以及那之后,牙白的花骨朵上,落下的点点猩红!

    混着她的泪,滴落在上面,像是晕开了的一朵朵红莲。

    那一晚,他粗鲁狂暴,她被他折腾的好像被一只大掌一直托在云端上,脚没沾过地。他的用力,每一下似乎都要到最深处,把她的灵魂都撞出体外。无论她怎么哭喊,怎么拒绝,苏承墨都没听进去。

    他愤怒的双眼,和那窗外的月亮,形成了她记忆中的,血红色!

    她本以为,这就是尽头,可事实告诉她,这只是开头。是对她所有爱情,所有温暖如玉的憧憬,所有可以肆无忌惮青春的……一个祭奠。一个,说“拜拜”的祭奠。

    无止尽的折腾过后,那个女人闯了进来,染了丹蔻的手指抚上了苏承墨的胸。她上下打量着顾浅溪,而苏承墨站起来后,只用浴巾将自己围了一下,对于顾浅溪连看都没看一眼。

    他就让她,这么赤果果的四肢大敞,让这个女人尽数看了去!

    顾浅溪眼睛都干涩了,流的不是泪,而是血。她浑身没有任何力气,只能拧着自己的大腿,以刺痛换取的一点力气,让自己能够动一下,翻身扯过被子盖住自己。

    女人可怜兮兮的眨着眼开口道。“承墨,她刚刚打了我!我们把她绑起来,送到警察局,以故意伤人罪起诉好不好?”

    让她不可思议的是,苏承墨真的应了,他嗓音嘶哑的开口,“好!”

    确确实实是他的声音,也确确实实看着他开的口,可是,她还是不敢相信。不敢相信这个曾经将她从青峰山上捡回一条命,让她曾经起誓“墨哥哥,你救了我一命,以后我这命就是你的了!生生世世!”的人,只因为她刚才扇了这女人两巴掌,就听了这女人的话,要将自己送到警察局去!

    哈哈!

    她笑了,是真的笑,没流任何眼泪的笑!

    笑自己的眼瞎,笑自己的愚蠢,笑这个世界上,恐怕找不出一个可以比她更蠢的人!如果楚楚还在,肯定会说,“顾浅溪,你蠢哭了!”

    是啊,蠢哭了!可是,她为什么哭不出来了呢?残月挂在天空,清幽的月光照射着大地,怎么这清冷就直接照进了她的心?她浑身颤抖,连牙齿都在抖,那一刻终于明白父亲曾说的一句话,“最凉,不过人心!”

    她想,她懂了!

    那个女人依偎在他的怀里,他就看着女人叫来保安进来将她带出去。最后还是保安动了恻隐之心,将她抱出去时,不忍心拿了衣服给她穿上。

    那天夜里,下着倾盆大雨。她穿着保安给的衣服,被推搡着推到了酒店外面,旁边就停着那女人打电话叫来的警车。

    看见警车的刹那,她才从悲伤中回过神来。她幡然醒悟,这是真的!苏承墨,真的要听从这女人的话,将她送进警局!

    在冰凉的手铐铐上的瞬间,她才惊觉,她不能就这样进警局。她一旦进了警局,父亲的事怎么办?谁来帮着她瞒着母亲?谁又来照顾母亲,告诉母亲让她别担心?

    她怕,怕身体不好的母亲会承受不了,更怕无法为父亲在第一时间找寻到帮助。

    她开了口,像破铜般的嗓子说,“苏承墨,我不奢求你救我父亲了,但是可不可以看在这二十年的情分上,别在这时候把我送进警局?”

    苏承墨依然双目赤红的看着她,慢慢的,她绝望了。从他的眼神里、脸上,她看不出一点苏承墨动容的样子。

    原来,这二十多年的情分,只有她自己一个人记在心头上,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在乎过!

    这个冰凉的夜,冷的让她骨头发颤。她慢慢跪了下来,在大雨磅礴的夜里跪下了,“我求你,别在这时候,晚几天都可以。”

    可是……没用。她等来的,只是那个女人扶着他转身回酒店的背影。

    温暖的灯光照射在他的身上,女人搂着他的背影灼伤了她的眼。那时候,她彻骨的明白,什么叫比绝望更让人心寒,什么叫……心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