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画说完了,又朝着黛玉迎春行了礼,方拉着彩屏回暖香坞去了。

    黛玉听了,就叹:“这个四丫头啊!”

    迎春就笑:“只要她觉得好,有什么不可呢?有的人,就是喜欢花红柳绿。可有的人,就是喜欢青灯古佛!”

    黛玉听了,还是摇头道:“这样还是不好。到底她年轻。近来我常去她那里走动,本以为将她说动了的,岂知听入画一说,便知还是那样!”

    迎春听了,就笑:“心诚则灵。大概你还没有感化到了点子上。”

    二人说着,因又觉得口渴。迎春遂拉着黛玉去屋里喝茶。不想,却看见熙凤过来了。

    熙凤领了平儿,笑道:“你们在一处。于我倒是便宜。省得我进园子一个一个地知会。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这会子我已经不当家了,横竖帮老太太干点杂事。”

    黛玉一听,就笑:“是么?怎么府里竟未传出半点风声?”想想又道:“我以前就说过的,这府里盘根错节的,莫如还是放手的好。不想,老太太到底体恤你。只是,我素知你是个好强的人,这会子什么不干了,心里会不会空落落地难受?”阵乐庄血。

    熙凤听了,就笑:“难受?我不难受。若是以前,或许我真会难受。只是今时不同往日,横竖我是看透了!你看我当了几年的家,这府里的人都恨不得吃了我!”

    黛玉听了,就笑:“吃了你?大概是有几个人。”

    熙凤就叹:“老太太看出我的为难,给我梯子下,我为何不下呢?反正也是替人做嫁衣,太太是一句不说我的好。罢了。好歹这几年和大太太修了关系,不然,以后还是难过。”

    黛玉就笑:“这样方是好。清清静静地过日子,如何不好?我看,琏二哥哥回来知道了,定然高兴!”

    熙凤就道:“休要提他。这几年,他唱白脸,我唱红脸地也是够了!外面那些不知情的人,都知道我和你琏二哥哥,赫赫扬扬地两口子,最是嚣张跋扈的!若再不收手,没得名声都传到宫里去了!那才唬人!”

    黛玉听了,就笑:“凤姐姐到底是个明白人。提的上来,也懂得放下。真正难得。”一时,绣橘上来续茶。那熙凤就喝了一口,又笑:“我竟是忘了正经事了!”

    迎春就道:“你慢慢说。从此也不必着急了。”

    熙凤听了,就道:“方才我在老太太屋里,除了管家之事,老太太还嘱咐我,说命我明儿个带着园里的姑娘们,还有宝玉,一同去铁槛寺烧香,为大姑娘祈愿!哎——”

    黛玉听了,便叹:“咱们自当随了她老人家的意!”

    熙凤就道:“你们不懂。老太太倒也不全为得咱家大姑娘。”

    黛玉听了,去世沉默不语,因慢慢道:“我知道。老太太还为得自己。她的心里,到底是不安的。”

    熙凤听了,面露惊异之色。那迎春听了,也是疑惑,因问:“这又是为何?”

    黛玉听了,就叹:“若是从前,这些话我也不敢说。相信凤姐姐也不会说。”那熙凤听了黛玉之言,也就在旁点头。

    黛玉便又道:“老太太还是因可卿之死内疚。如今她病了,躺在了床上,不能释怀,心里就更想着这事了。”迎春听了,也就默默点了点头。

    熙凤就道:“所以,我进园子,特意来知会你们。本想就叫平儿过来吩咐的,但再想想,莫如还是亲自来说。”因又对黛玉道:“你既在迎丫头这里,我可省了去潇湘馆了。”

    黛玉就道:“你先喝口茶,歇一歇。你若觉得累,我替你去知会。也是一样的。”

    熙凤就笑:“那果然也极好。如今我身子刚好,只是犯懒。想吩咐完了,还得又去预备车马。还得去东府知会下珍大嫂子,又是和以前一样地忙。”说着,就又摇了摇头。

    黛玉就道:“这个忙完了,你方可以歇一歇了。”

    熙凤听了,却又叹了起来,说道:“只怕短短地休息过后,大家也就要各奔东西了!”

    黛玉听了,待要和她说些什么,那熙凤已等不得答,携了平儿就顺路往宝玉处去了。迎春见熙凤平儿出去了,方叹:“她是个聪明人。我想她的话,大概也会应!”

    黛玉就道:“天无绝人之路。你往后看好了!”因又说了几句抚慰鼓励之话,方才带了紫鹃回了潇湘馆。

    黛玉在潇湘馆刚坐下了,那雪雁却又来报,说是宝二爷来了。

    黛玉请宝玉进来。宝玉坐下就叹:“不想情势竟是这样地坏。今日我出了府,不想并未见到琪官。想想却又去了北静王府。这会子,我刚从王府里出来。”

    黛玉听了,便问:“他与你说了什么?”

    宝玉就叹:“大凡后宫嫔妃的荣宠,总是干系到朝堂众臣的政治博弈。大姐姐倒了。皇上也无后顾之忧了。当日这府里轻慢了还是世子的皇上,如今皇上到底秋后算账来了!”

    黛玉听了,只是问:“王爷怎么说?”

    宝玉就道:“王爷说,皇上本是多疑之人。近日诸事也多,只怕好些旧事,也一并疑起他来。王爷说,若想保府里周全,自己则要为皇上立些功劳。”

    黛玉听了,心里不解,因问:“立功?”

    宝玉听了,就叹:“是!王爷是这样说的!他若能立些功勋,到时为府里说话,也更有份量些!不然自身难保,如何能护他人?”

    黛玉听了,也就不说话了。心里却在想:水溶说要建功,只不知是怎样个法子?

    见黛玉不语,宝玉又道:“王爷总还是妥当的。只是这三个月,当真难熬。以后若果真又抄了家了,只怕就再无翻身之日了。”因又深深一叹。

    黛玉便道:“未知以后,倒也不必过多悲戚。常言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福祸难定,咱们现在只当多勉励自己。”

    宝玉听了,就叹:“我知道你是个与众不同的。对了,王爷叫我托话给你,说这三个月里,你只管在府里安生呆着,再不能去宫里求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