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果然是入了魔障。一时贾母贾政王夫人俱知道了。请了驱魔道人过了来,那道人取来烧了纸取了符水,命宝玉喝下去,到底又过了几天,宝玉方渐渐地好了。

    这身体虽好了,人就有些变了。性子也和以前大不一样,没人时,只管立在园子一处僻静角落,幽幽看着前方不语。

    琪官那事仍未了结。那忠顺王得了这个便宜,哪里肯轻易地放过贾府一干人去?因此,得了空进了宫,也不知去了御书房,和皇上说的什么。

    水溶忧心,这些时日有不甚相干的人来请他出去,他也只摇头不应。隔一日,那冯紫英过来了,又将在南疆的一些机密之事,告诉了水溶。

    水溶听了,不免仰天长叹道:“这又是何必?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冯紫英听了,便在旁说道:“老太子也是太执着了!如今看来,他非但未收敛半分,反倒是要决意复仇的了!依我看,近日南疆一定不会太平!”

    水溶就道:“自古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老太子不服,也有他的道理,究竟皇上登基,也不是那么光明。先帝本是有意要请老太子续位的!”

    冯紫英就道:“只是这杀戮能何时了?我本以为老太子已灰心,因而匿迹了。以为这四海也太平了,不想竟又兵戎迭起!这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水溶就道:“一定有法子。改日,我一定要好生劝服老太子,当以天下社稷为重。不能因一己之私,而误了无辜将士的性命。毕竟,当今圣上,还算是明君!”

    那冯紫英在旁听了,不禁也叹了叹。因又说道:“不过皇上到底也多疑。如今我和卫若兰几个,只怕也入了他的眼睛。一时行动也要小心。我这几日在家好生思虑,我琢磨着好些机密之事泄了漏,只怕和柳兄那个结拜的薛大爷有关!”

    水溶听了,也不禁蹙眉。他知道那个叫作薛蟠的,为人粗莽,性情率直,只是说话口风不禁。这样一想,的确也颇让人担忧。

    因对冯紫英道:“柳兄着实也有些大意。改日我要好好说说他。”

    冯紫英听了,就笑道:“说来也可笑。听柳湘莲那日对我说,说他和那薛蟠往平安州返回了金陵时,竟然在半道上遇了一伙强盗。薛蟠打斗不过,因而柳湘莲一人上去和他们单打独斗。不过一来二去的,竟和那几个强盗有了来往。我还听他说,那几个强盗进了城里,他还专门在家为他们把酒接风!可要是异事一件!”

    水溶听了,便问:“有这样的事?那几个强盗究竟是什么来路?”

    冯紫英就道:“具体我也不知。”

    水溶便沉吟而道:“你去嘱咐他,叫他万事小心一点。别不要让人探了口风趣!”

    冯紫英听了,自是点头。

    二人又盘桓了一会,冯紫英又道:“自那琪官不见了之后,据说宝二爷也一直被禁锢在家。听说近日竟然生病了,这会子才刚好。”

    水溶听了,心里一动,便问:“什么病?”

    冯紫英便道:“据说是得了魔障。大概是被政公责骂的。到底怎么回事,我也不知。不过政公已然赴任,宝二爷还怕的什么样子,想想也是可笑!”

    水溶就道:“明日我去会会他。”

    隔一日,水溶就去了贾府,在贾琏的引领下,走正门,去了宝玉的怡红院。还未开春,未过除夕,天气还是寒冷。水溶看着宝玉院子阶下的落梅,想着那一日,黛玉也偶经了此处,说是要去葬花,一时心里还别有缱绻。

    心里忽好奇起来,那一日她说只想一人独去花冢。说那是她一人的境地,任何人她都不想见的。那一日水溶听了,别无他想,只是想着她这样别致的人,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是有一番道理的。不过现在回思起来,心里却别有惆怅。心想:究竟是怎样的境地,他也入不得呢?若她就在身边,他定要好生一问。

    宝玉在房里,也得知水溶来了。想他到底是王爷,是挚友,总是不能因此怠慢了他。因吩咐袭人等,在院子后头的滴翠亭里布上茶和点心,他想在那里招待水溶。

    一时,贾琏果然在前头引路,一路又道:“王爷倒是和宝玉投缘。王爷不知,真正宝玉在府里,也并不和我们几个兄弟说话!”

    水溶听了,就点头一笑道:“想必你是知他的。他天真烂漫,不通俗务。只想着这世上的人,都和他一样才好。你若是说话顺了他的意,他必然和你交好。”

    贾琏听了,不禁笑道:“原来王爷和宝玉在一处,竟是奉承他来的?”

    水溶就道:“不过投缘罢了。他那样的人,有他的一样好处。不过,你这样的人,也有你的一番好处。”

    贾琏听了,就向水溶请教:“敢问王爷,下官身上有什么好处呢?在府里,每日里不被老太太老爷斥责就算烧了高香了!真正和宝玉比起来,我们才是苦人!”说着,不禁又摇了摇头。

    水溶就道:“你是个宽宏人。这就是你的好处。以后,只管继续你的宽宏就行了。”

    贾琏听了这话,还是不解,因又问:“王爷,还请细细道明!”

    水溶正要说与,就见前方走来了宝玉的书童茗烟。茗烟一见了水溶贾琏,就跪了下来行了礼。口道:“二爷请王爷去滴翠亭说话呢!”

    贾琏听了,就笑:“你们二爷怎么不来?这是和王爷摆谱呢?”

    茗烟就回:“二爷不敢。只是近日他的病刚好,身子还虚弱,每日里只是拄着拐杖。连出院子的气力都没有。最远的,就是到那滴翠亭了!”

    贾琏听了,也不禁一叹,口道:“哎!真正也不知他怎么回事?依我看,都快板上钉钉的事了,怎么又横生了变故?看着似极好,可却又不是那样回事?”

    水溶一听,心里一紧。关切问道:“宝玉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