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就摇头笑道:“你怎知我在想什么?”

    袭人就道:“二爷的心里,难道不是在想林姑娘么?”言语之中,竟有讥讽之意。

    宝玉听得大不自在,且这话亦不顺耳。因此正色警告袭人道:“你且听着。你去回太太,我也是这样的话。林姑娘是咱家里的人,我待她只如我的亲妹妹。我不许谁亵渎了她。这话若再让我听见,我就撵了她去,凭谁保都不行。”

    袭人听了宝玉这话,既惊又恼。那林姑娘本就出了闺阁中的大格,只是大家看在老太太的面子上,不敢说罢了。究竟太太心里是如明镜似的。可二爷还只管为她便辩护。

    宝玉看出袭人在想什么,又道:“林姑娘处有姨太太照顾,你这样说,可是叫姨太太没脸?”说着,又冷冷对她道:“这真是天知道罢了!”说着,就不理她了。

    半响,果然晴雯又从黛玉处回了。见了宝玉就笑道:“二爷,林姑娘不在那。史大姑娘来了,如今林姑奶奶和府里的三位姑娘还有宝姑娘都在老太太屋里坐着呢!”

    宝玉听了,心里一喜,说道:“云妹妹也来了?”因此拿了扇子就要忙忙地往贾母处去。

    袭人就在后头叹道:“这一个林妹妹还未消停,那厢又来了个史姑娘!这府里的姑娘还有邢姑娘、琴姑娘,李家的姑娘,真正我要为宝姑娘一大哭!”

    晴雯听了,就在后嘲笑:“人家都是主子小姐,咱们是奴才,要你哭什么?”

    宝玉到了贾母屋里,发现母亲和姨妈也在。史湘云见了宝玉,忙起身笑道:“宝哥哥好!”

    宝玉见了,听了一听,笑道:“恭喜云妹妹,这大舌头的毛病总算好了!”

    史湘云就一笑,问道:“那你吃胭脂的臭毛病可改了没?”

    宝玉听了,因此事忽想起了死了的金钏来,因此低低道:“我再不了的。”

    “好!”湘云也听说了金钏之事,只是眼光微闪地看着他。

    王夫人因见湘云和宝玉二人说得起劲,因道:“大姑娘,前儿时候听你婶子说,给你相看了人家了?”

    史湘云听了,脸红了一红,方道:“我婶子也告诉我了,只是那样一说,如今也未定。”

    贾母因问:“可是那威武将军的公子?都是世交。”

    那厢宝玉听了,不禁有些讪讪的,说道:“怎么竟是他?此人我认识!也算得上熟!”

    湘云听了,不禁也疑惑道:“宝哥哥,你认识?”待听了宝玉这话,湘云的心里,更是七零八落的,只不知是悲是喜。

    宝玉听了,点了头,对她笑道:“此人真也是极好的!”

    那厢黛玉在旁听了,却是微微叹息。

    湘云想了想,叫过奶娘,拿出一个包着的手帕,对着黛玉宝钗迎春等姐妹道:“这几枚绛纹戒指,是我送了给你们的。”

    贾母就对湘云道:“到了明儿,你歇一歇,去看看你大嫂子二嫂子去。”因问湘云:“今晚你住在哪里?”

    湘云就笑道:“我依旧还住在林姐姐那里。”

    “好!”贾母笑着点了点头。

    果然过了几日,皇帝得了空,到了元妃处,说要见一见黛玉。

    元妃心惊,亲自奉了茶,因笑回:“她才不过十二岁,还是个孩子。见了,也只是说些顽皮话,并没什么好见的。”

    皇帝听了,微有不悦。因道:“既是孩子,正在天真烂漫之际,就更需见一见了!”

    元妃就笑:“她左不过也就只能当宫里小公主们的玩伴。听我祖母说,一径言行举止,还是稚嫩的很。”

    皇帝听出了她这话的暗敲之意。略一沉吟道:“元妃,你是故意不让朕见吧!”

    元妃听了,旁陪笑道:“臣妾岂敢。只是臣妾怜她刚失了双亲,心里孤苦。臣妾的祖母将她接了来,更是聊作抚慰。如今更是将她珠玉宝贝,一应行动都不离身的,只怕皇上贸然将她宣进宫里,我的祖母不知何事,心里反而担忧畏惧!”

    皇帝听了,看了一眼元妃隆起的肚子,忽又问:“你说她是你的表妹。那么她的父亲究竟是何人?”

    “一品巡盐御史林如海林大人。”元妃缓缓启口。

    “原来是他!”皇帝喝了口茶,只是陷入沉思。默然想了一回,方又站起道:“你既有身孕,就不要四处走动才是,好生安胎。若再被朕闻听了什么消息,可又要将你给禁足了,你仔细寻思寻思!”说着,就起身欲离去。

    “是!臣妾谨遵皇上教诲!”元妃见皇上要走,终于方欲缓口气。

    岂料,在出宫之际,皇帝却又回了头,嘱咐她道:“不过,你的表妹,朕的确起了好奇之心。见还是要一见的。这件事,你去安排。”说着,方才走了。

    见皇帝终于走了,元春的心,只是说不出的烦恼。她抚着肚子,慢慢坐了下来。心想:既然皇帝开了金口,就不能不去执行。这头一个要告诉的人,就是贾母。

    抱琴过了来,给她端来一碗杏仁茶,叹道:“娘娘还是歇会吧!要奴婢说,这天底下是操不完的心!娘娘还是省点心,没得两处不落好——”

    元妃听了,喝了几口,便叹了叹,对她道:“这杏仁茶是越发苦了!从前喝着倒不觉得?”想想又道:“我是人在深宫,身不由已。若能逃,我是头一个想逃的人!”

    抱琴听了,便有意打趣她:“娘娘若能逃,还请头一个捎上奴婢!”

    这厢主仆二人在寝宫里说这话,却不知太后又犯起了宿疾。太后卧在榻上,连着头疼了七日七夜。太医们穿梭宫廷,诊断多次,也寻不到半点对症的法子。

    皇帝那边的态度,更是蹊跷。只是遣人来问话,却不亲自动身过来看。宫里的妃子贵人们,却是不敢怠慢。元妃虽大了肚子,但也不甘落于人后,早晚也是殷勤问候。不想这一下来,身子却更困乏沉重。一日晚起,沐浴更衣后,却发现身下竟然落了点点殷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