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成衣阁很大,店家老板娘声音清亮,满面红光笑呵呵地不停招呼来客,不时从身后隔成数百格的雕木架上取出一两件或样式新奇或颜色艳丽或绣纹精致的衣裙来。

    明月虽然衣裙布纹华贵了些,但普通百姓女子上身衣裙皆是自己动手裁制,能来这里的,大多是富贵人家的夫人或小姐,加上明月身上衣裙皱巴巴的样子,和孔雀儿走进来也不显得突兀。

    上百个雕木格上各种衣裙琳琅满目异彩纷呈,明月和孔雀儿很兴奋,在几个小女僮的招呼下一件一件的取过衣裙在身上比着。

    “这匹长绡裙鲜少有人承衬得了,小姐长得这般美,穿起来正好,一定好看,小姐可愿阿红过去内厢试试?”

    明月转目看去,是一袭雪青色叠绣乌雅花薄纱多层绡裙,捧着那长绡裙的女僮向明月笑着,宝贝一样地递过去给明月,满脸期待。

    “小姐赶紧去试试吧,孔雀儿好想看呀。”孔雀儿很是兴奋,摸了几下,便催促明月是试衣。

    裙子确实漂亮,明月心动了动,便随店里的女僮阿红去,孔雀儿跟着。

    来这里的都是女子,故内厢也没设在别的屋子里,乃是直接拉下一道帘子遮着,帘子落口处分别有几名女僮看着,向进去或出来的人行礼。

    待明月到时,几间内厢都满了,阿红一边倒了两杯茶水,安置明月和孔雀儿先在一旁坐着,一边带着歉意开口:“可真不巧,小姐且先歇歇,那最东面那间快好了,里面是皇城护卫统领九昭的妹妹九黎小姐,阿红过去看看,她一出来,阿红便过来给小姐引路。”

    看着阿红十三四岁的模样,讲话却十分伶俐,明月和孔雀儿不禁都笑了。

    看来这店铺不止生意繁忙,盈利应该甚是丰厚,明月喝了一口上乘的茶水,想起什么,向一旁的孔雀儿问到:“孔雀儿,你带银子了吗?”

    孔雀儿一愣,脸上一片尴尬。在皇宫几时曾要随身带银子,久之便习惯了。

    明月看她孔雀儿的反应,眉目了然地一拧,两人齐齐向那边的阿红看去,她正在方才指的最东面和帘子落口处守着的女僮讲着什么话,时不时朝明月这边看来,正好碰上明月和孔雀儿看过去的目光,甜甜一笑。

    那边最东面那内厢的帘子被拉来,里面一个少女转着圈儿出来,立即有两个丫头迎了上去,直呼好看,旁边地女僮更是满口称赞。

    那少女不想别的千金闺秀一般仪静淑尔,相反很是活泼,藕荷色的衣裙上,一张满月似得脸粉润细嫩,很是悦目。

    她和阿红讲了几句话,遂明媚笑着朝正和孔雀儿说话的明月看来。

    身上的新裙子有些长,她爽利地一捏一拎便身侧轻提,便向明月过了来,笑着开口:“见过姐姐,我叫九黎,姐姐你的真美,特别是这对眼睛儿,就像山岚的明月一样。”

    明月的性子本也不是温淑婉静的,一向和人相处地开,闷宫里久了,见多了向夏洇泊那些言德容工俱好,连走路的步子大小都像用规尺量过一般的女子,猛然见到这样活泼的少女,也很欢喜,遂也愉快回以一笑,“我叫明月。”

    “哇,姐姐真叫明月呀!”九黎欢欣,过来就拿过明月要试的那袭长绡裙,左右看了看,又随口道:“这裙子也美,像拂晓的天空,姐姐你是一个人过来的吗?”

    ******

    这条街市虽在皇城内,却是在皇城边沿,距潇陌玉的那出宅院并不远。

    孔雀儿气喘吁吁,一口气跑了进去,直奔宫蕤的房间而去。

    潇陌玉这座宅子挺大,因没有马上回宫,故奈公公让人分别给皇上、宫蕤、李繁华等收拾了房间,以便暂时歇息。

    之前奈公公分配房间时,孔雀儿就在一旁,自然知道宫蕤的房间在何处。

    门半阖着,孔雀儿想也不想还没推门就急急喊着:“宫将军,宫将军我家小姐有事要你过去……”

    门甫推开,孔雀儿“啊”地一声就捂住了嘴,慌张跪了下去,“皇上万岁。”

    她虽也比明月早不了多少知道白衣少年是宫蕤,但因之前认识,便也没因为知道了身份而生分,遂也无甚讲究礼仪,没想到一推门进来,满屋子的人。

    除宫蕤在,轩辕灵宵,奈何,李繁华,还有几名为首的侍卫都在。

    “小明月怎么了?”宫蕤开口过来问道。

    “她……她……”孔雀儿要开口,只觉得轩辕灵宵肃冷的眸光凌厉打在她头顶,犹如千金重,压得她不敢起身,不敢抬头,也不敢把话说出来,心里直呼“糟糕”。

    “到底何事?”低沉的声音落下来,孔雀儿心下一抖,这声音比头顶的眼神更让人喘不过气来。

    捏了捏拳,孔雀儿吞吞吐吐道:“小姐她在街市的一家成衣阁里,没有……银子,小姐让……让奴婢过来找宫将军说借些银两……”

    “那成衣阁在何处?”宫蕤立刻摸了下腰包就要过来拉孔雀儿走。

    “方才繁华子说到何处了,继续。”轩辕灵宵冷哼一声,开口。屋内气息骤寒,众人心中皆凛。

    孔雀儿不知所措,求助地看了宫蕤一眼。

    宫蕤回以一个安抚的眼神,遂看向轩辕灵宵。

    李繁华应了声“是”立即继续道:“ 自前朝以来,户部那窝子蛀虫把持着各地铜矿,又在制钱时玩弄着花样。他们一时令铜价贵过制钱,一时令制钱贵过铜价,收钱熔铜,又卖给朝廷,或熔铜制钱时多层刮皮,从中牟取暴……”

    “你回宫不过数日,什么时候跟她这么熟识?”

    李繁华讲得正在劲头上,一道低沉的声音突地冷肃插进来。

    李繁华一愣,随即看向宫蕤,宫蕤顿了一下,不自觉伸指碰了碰鼻子,轩辕灵宵在问他?

    一屋子的人都被轩辕灵宵这一句话给镇住了,一时满头雾水,心里重复几遍,一凛,猛地醒悟,皇帝轩辕灵宵问的是宫将军,这“她”自然是北嫔明月无疑。

    众人诧异,却听轩辕灵宵话语的暗含不悦都不敢抬头看他,只个个都转向宫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