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裔喟然一声叹息,似自言自语地幽幽然道:“其实,我真的很希望,你能够忘掉周子亚……平平静静的在宫里生活;可你,却偏偏做不到。”

    卫云神情一黯,不由得苦涩扯了扯嘴角,叹息一声道:“可那样对皇上有什么好呢?若皇上与奴婢相安无事,或能让周将军有些念想,皇上也好用奴婢制约周家;若奴婢真对皇上动了情,让周将军彻底对奴婢断了念想,皇上不就得不偿失了么?”

    南宫裔闻言一恼,怒得翻身,压到卫云身上怒问:“你就这样想我?”

    卫云心中一凛直呼不好,方才那番话说出口时就早已后悔,便忙打圆场道:“奴婢其实并非真心这样想……只不过……只不过奴婢出身低贱,只愿求得在宫中一世安稳,不愿过分惹眼,却不知怎么跟皇上讲;口不择言,才那样说的。”

    南宫裔闻言一愣,目中不禁浮上一丝笑意,打趣问道:“你怕阿娇为难你?”

    卫云一愣,但转念想到南宫裔但凡来“云水阁”,念红娇隔日必来“云水阁”警告,心中微微一动,不禁有了一个想法,假装揶揄道:“皇上与皇后娘娘伉俪情深,自然最明白皇后娘娘不过。若他日真得了皇上宠眷,奴婢该如何自保?”

    南宫裔不说话,只看着卫云,眸子幽黑,神色不清。

    片刻之后,忽然侧身躺下,依旧将卫云抱在怀中道:“我知道了,睡觉。”

    卫云一愣,侧眼看他:他今晚,真打算睡在这儿了?

    正想着,只听见幽幽的一声:“你放心,阿娇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卫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最终忍住了什么也没说。

    不管怎样,侍寝的事情……总算再躲过了一劫。

    侧身去看南宫裔,已经闭目睡去,却不知真睡了或在装睡。

    卫云辗转反侧,直到半夜才沉沉睡去。

    一觉睡醒,已经到翌日正午;转身看时,南宫裔早已不在身旁。

    卫云问竹青,皇后娘娘是否来过,竹青直摇头:“皇上一早就上朝去了,见娘娘仍在熟睡,就让我们别打扰娘娘,一直等娘娘睡到清醒为止。”

    卫云心中一动,这人,倒也心细得紧。

    随即伸了个懒腰,梳洗罢,用了午膳,做好了等待念红娇来的准备——两日来自己在南宫裔那里占尽了风头,依照念红娇善妒的脾性,绝对不能容忍这种事情的。

    然而,一直等到日头渐小转暗,再到了黄昏,却仍旧不见念红娇。

    卫云心中觉得稀奇,又想到昨晚南宫裔说的话,兴许真的因他压住了此事,念红娇才不来找自己麻烦;于是又心思惴惴地过了几日,依旧不见念红娇来,心情平静了许多,随即明白南宫裔不知用了什么样的办法摆平了此事,心里不由得升起一丝暖意。

    此后十几日,卫云一直待在“云水阁”中。

    转眼间,到了九月初九重阳节。

    深宫寂静,前一日才下了一场雨。带着几丝凉风的萧瑟,伴着秋意正浓,轻拂着御花园中层层叠叠盛开的雏菊,也凌乱了风中赏花人的额前青丝。

    珠儿伴在卫云身旁,试探轻问:“姐姐,你又在想周将军了?”

    卫云神情一黯,的确,有些时间没有他的消息了,也不知他近来怎么样?他调任右中尉一职已有一段时间,与梁风共事,也不知可否顺利?南宫裔有没有为难他?

    心中想着,卫云不禁深深的叹息了一声。

    “你就是卫云?”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明亮的声音。

    卫云闻声看去,只见一个十三四岁的明媚女孩。

    她身着一套流云薄衫裙,一身粉衣,轻巧如燕;面若桃花,杏眼含嗔;樱红小嘴总不自觉的撇出一抹目中无人的傲气,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精怪的气息。

    卫云看到她,不禁微微一愣,试探问她:“你是……?”

    那女孩冷哼一声,不由得斜眼睥睨回答:“广陵王妃!”

    卫云闻言恍然,忙温顺福礼道:“贱婢卫云,见过明昭公主。”

    原来,眼前的女孩,就是柳成桓的王妃,南宫裔的母胞妹妹,南宫明昭。

    听闻陈淑妃娘娘去世时,南宫明昭年纪尚小;此后出了南宫惠被废的事情,南宫裔离京去了淮南封地,南宫明昭也跟了去,与南宫裔相依为命,感情极深。

    今年陈淑妃去世整整十年,南宫明昭为了陪皇兄南宫裔到城郊皇陵去祭母妃陈淑妃娘娘,特意在重阳时节从广陵来到长临城中,现在就住在念红娇的椒房殿中。

    南宫明昭仔细打量着卫云,眼前的这位姑娘,其实自己早就想会一会的。

    今年三月,哥哥把母妃最珍贵的玉佩给了她,气得念红娇险些背气;后来哥哥几番用计将她弄到身旁,听惜倾说,哥哥此后又百般用尽心思讨她欢心。

    自己倒想看看,这个叫卫云的姑娘,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姑娘。

    南宫明昭冷眼打量了卫云半晌,忽然冷哼一声,半带酸意地道:“我原本以为什么了不起的角色呢,让哥哥们一个个全部都神魂颠倒的;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卫云心中一动,垂眸向南宫明昭福礼道:“公主谬赞。”

    南宫明昭不屑的看了卫云一眼,双手往身后一背,小脸微微一扬,踱步围着卫云,满眼傲慢的扬声问道:“听说,皇兄把母妃的玉佩给你了?”

    卫云心中一凛,玉佩……若非南宫明昭提及此事,自己险些都给忘记了。此前因为那个玉佩,自己险些与周子亚心生嫌隙;而前段时间,念红娇又给了自己另一半玉佩,现在先帝的那两半玉佩都已经在自己手中,只怕……又是一件祸事。

    卫云恭顺低着头,心中略一思索,自怀中拿出南宫裔的那半个玉佩,向南宫明昭双手奉上,福身行礼道:“奴婢原本不知皇上身份,亦不知此物贵重。那日得到此物原本偶然,一直不曾有机会还给皇上。如今公主既然来了,就请公主替奴婢还回去才好。”

    南宫明昭忽然一怔,自己……没有听错?

    念红娇梦寐以求都想得到的玉佩,卫云竟会不想得到?

    南宫明昭怔愣的看着卫云,原本想说的话,生生的吞了回去,张了张嘴惊讶反问:“难道……皇兄给你玉佩,你一点都不高兴?难道果真如他们所说,你和周子亚……?”

    南宫明昭惊诧半晌,紧张问道:“难道你想等周子亚……接你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