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一说汝阳王。

    蒙古人原本住在大漠里,天生地长,是不讲究那么多规矩的。一切能够让大家活下去,多产娃的措施都会被采用,汉人那套礼教简直让大家笑掉大牙。

    无所顾忌的马背民族铁蹄南下,征服暖风熏得游人醉的宋廷。等到他们也得了天下,突然就对汉人的规矩有了更深的理解……

    皇帝才应该是最大的呀!

    兄终弟及什么的……满大街都是女人,用不着啊!

    皇帝的兄弟就应该被养得软爬爬的,拿不了鞭子上不了马呀!

    杀人打猎有什么意思!南边的瓷器绸缎多好啊!南边的厨子好!快来看歌舞,咱还能写诗哩!

    ——话虽如此。植根在一个民族多年以来的习俗却不是那么容易更改的。于是处于这种新旧观念交杂着,大家胡乱信什么都有的时段,汝阳王府,就处在了一个比较特殊的位置上。

    汝阳王府,作为酷帅狂拽的王爷府邸,王爷还兼任了天下兵马大元帅。这个位置,王府一方面被皇帝深深的堤防着,一方面又延续了先前蒙古王廷游牧部落的传统,各项配置相当齐备,几乎不逊于皇宫。

    鹿杖客与鹤笔翁是一对师兄弟。

    他们两个都是范遥的前同事,属于汝阳王府不在编制内的工作人员。工资待遇极其丰富,论职位近似相当于皇宫的“大内高手”。

    虽然江湖上普遍的观念都是反元,不过除了范遥这种来找事儿的,真心就打算跟着朝廷混的武林中人,其实也不算少。

    “学成文武义,货与帝王家”。这才是自从春秋以来,“士人”们最理想的选择。有本事算什么?当官,才是最让人羡慕的!

    鹿杖客与鹤笔翁能在人才济济几乎和皇宫可以比肩的汝阳王府成为“大内高手”上位,也不是没有经历一番腥风血雨龙虎争斗的。

    这师兄俩擅长联手对敌。他们使用一对奇门兵器。他们练得内功又是阴寒至极,就是师兄弟分开,也并不好对付。鹿杖客与鹤笔翁两人,如今不过而立之年,已经算得上是江湖的一流水准。

    这二人对于自己也十分自信,自以为虽然未必能武林独步,不过就算是遇到了那几个名头最大的正邪人物,也不见得没有一战之力。

    鹿杖客与鹤笔翁虽然对自己这般有把握,不过,他们的年纪究竟小点。在汝阳王府,无论比较功劳还是资历,这两人都是小字辈。

    于是这一次小王爷王保保听了“成先生”的计策,准备派个武功不错的人到川蜀打探消息,管家琢磨了一下,就把这两人派出门了。

    鹤笔翁原有些丧气,感觉受到了轻视。鹿杖客却对他说:“这一次,正好在江湖上打响我们‘玄冥兄弟’的旗号!而且……”他嘿嘿一声,才道:“咱们可是汝阳王府派出去的,一路上无论是美女……”

    “……还是金钱”鹤笔翁张口接上。

    师兄弟两个一对视,露出个十分相似的邪笑来。

    …………

    峨嵋派既然占领了府县。纪晓芙一面让贝锦仪负责安置伤亡的姐妹,一面又抓了丁敏君,让她领人去巡视街面。

    这样的时候最容易出乱子,哄抢也好,暴力也好,纪晓芙告诉丁敏君底线是不能出人命,然后随便她怎么做。丁敏君杀气腾腾的领着一队人走了。

    静玄忙着统计钱粮,身边跟着五六个擅长算数归除从前在山上负责过计算账本的姐妹。

    静虚会峨嵋找人来帮忙,顺被给师父汇报消息。

    每个人都忙个不停。

    这一夜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很多人在忙碌中突然“啊”了一声,反应过来。

    咱们真的造反了!

    咱们杀了那么多的蒙古兵

    有姐妹牺牲了!

    咱们得到了这么多的钱,这么多的粮,这么多的官吏都在怕我们姐妹……这是从来都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啊!

    咱们,真的占了府城。

    …………

    纪晓芙自己抓了个平日在峨嵋文史最好的姐妹,拿了支笔,让她来写安民告示。然后找门口一群聚集的人念了。这才找时间去看昨晚上的那群俘虏。

    一群官吏经过一夜的冷静已经接受了这现实:他们居然被一群丫头片子打败了。这群人的年纪最大的也是花信年华,最小的也不知道是否到了十岁。

    峨嵋派。

    终于有人意识到了,这就是传说中的峨嵋派。

    住在峨嵋山脚下的人,居然没有在第一时间,想到这一点。半是因为,大家多少都有些那“成先生”的念头,认为武林中人就是一群没脑子的……另一方面,自然是因为性别轻视了她们。

    一群妞?第一印象自然是“艳福不浅”四个字。谁能想到,这是一群女土匪!

    峨嵋派居然做了土匪!

    这批官吏大半内心还在痴呆。峨嵋派据说刚柔并济美女众多……居然做了土匪!这就好像小白兔咬死人一样,玄奇更大于了惊恐!

    或者是这个原因,这一批官吏,居然在被抓的时候,没有人想到给邻县送信……

    纪晓芙哪有时间跟他们蘑菇。占领了府衙只是一地步,后面怎么扩充队伍,执行政策,恢复经济,发展文化,戒备强敌,整理内部……该做的事情还多着呢。

    再加上一夜没有休息,她的声音也有些嘶哑,此时,她张口便道:“昨天我们全歼了府军。”

    一群官吏凝滞了。虽然大家多少已经猜到,可是猜测……总比不得确认来得震撼。

    纪晓芙并不停顿继续道:“所以,这座城我们就已经占领了。昨天府军的布局位置都是你们泄露出来的,说来还有你们一份功劳。我现在问一下,你们有什么想法?”

    官吏们互相看看,彼此都在苦笑。能有什么想法呢?这是在论功行赏么?这是在威胁啊!这句话换一个语气听,就是说他们也是同流合污的,日后就算峨嵋……他们落到朝廷手上,也不会有好下场。

    一群官吏又凝滞了。虽然昨儿纪晓芙当众问他们,就隐隐有了这种预料,可是预料……总比不得确认更让人死心。

    功名利禄,木有了!

    光耀门楣,别想了!

    从此跟叛军成了一条船上的人……有人“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

    也有人眼睛一转……

    6人行抡袖子抹了把脸,露出个“玉树临风”的笑来,张口道:“这位女侠,小生6人行,今年二十九岁。曾经是二榜进士。在各地任职将近十年。女侠如果想找人询问政务刑名钱粮方面的消息……小人自认还是娴熟的!”

    “我!”

    “还有我!”

    旁边人纷纷开口。大家都努力把6人行挤到最后去。心中都想……这小子真是机灵哪!

    可不是,反正朝廷回不去了,跟着峨嵋造反,不见得不成啊……峨嵋,好多女人的峨嵋呐!就算不敢动手,看一看,想一想还不成么?

    一边想,一边都在抹脸。自己长得其实也挺风流潇洒的,女侠信不信?你看看呐!

    纪晓芙被汹涌澎湃往上挤的人吓了一跳。定睛才发现,这还是那十几个人。十几个人搞出“汹涌澎湃”一潮更比一潮高的效果也算难得了。不少人眼泪还没擦呢。看着十分真情感人。

    街面上巡逻的姐妹回来了,拽着纪晓芙到一边汇报。丁女侠扭头看了这群俘虏一眼,鄙视道:“哭包,娘娘腔!”

    纪晓芙正好走过来,扑哧一下就笑了。

    这时候6人行已经被挤到最后了,还被顺势踩了几脚,顿时觉得不出绝招不行了,扯着嗓子大喊:

    “女侠大人!误会了!我心在蒙古身在汉,我是一个光荣的蒙奸!”

    纪女侠和丁女侠都被震撼了。

    纪晓芙吩咐:“快把这位蒙奸先生请出来,咱得听听!”

    …………

    蒙奸先生6人行果然说到做到。

    他提供了两大线索:第一,本城相对经济自给,也就是说,没有那么多商人,如果快马控制唯一一条向山外的路线,就有可能封锁消息。

    第二,这人还拿出了小印一把,说这是他私下里仿的花赫虎的私印。花赫虎究竟是做过中等官吏的蒙古人,这私信……能做不少事情了!

    纪晓芙果断宣布:提拔6人行做顾问。又把他派到统计钱粮的静玄那里帮忙。

    这个时候,鹿杖客与鹤笔翁正翻过群山,双脚踏上了川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