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未情因此又想到了刺绣,中土的四大名绣亦是惟妙惟肖,精美得来又不缺细致,恐怕这也是南洋没有的。【小说文学网】

    刚好,此时里奥又来了一趟中土,此次只有他一人带着手下伙计过来。花未情便坐下来与他谈了中土刺绣一事,想请来绣娘专为南洋人定制刺绣。

    里奥一听也觉着可行,让花未情拿了些样品给他查看。他见这刺绣针脚细密,图案精美不由大肆夸奖,便听从花未情的劝告,从中土进购刺绣。

    双方协议签下契约后,花未情从各地请来上百名绣娘赶工,承诺一月之后便能交货。

    里奥是南洋有名的巨商,每每进货都是大批量,他的帆船载重量大,且有两艘。一口气要的丝绸、茶叶、瓷器都是上万的。花未情即便后来也与多名南洋人有生意来往,但要货量最大的还是里奥。

    对于丝绸、瓷器,花未情可自行供应,但茶叶还是要向萧家购进。萧家在各地也有茶庄,许许多多做茶生意的都要去萧家茶庄进货。

    花未情去了一趟离蕲州不远的绵州,那里就有萧家的茶庄。

    开春之时,花未情便游刃有余地为里奥准备好了所有要运回南洋的货物。大批量的真金白银都流入了他花家。

    短短两年,花未情的名字在蕲州传开,上至八十下至五六岁,都晓得花未情这个人。一些小生意人聚在一起喝茶的时候都在佩服花未情的胆量和智谋。说他有胆量是他因和南洋人做生意入了狱还敢继续不怕死地做,且他放得开拳脚,一路过五关斩六将,将蕲州非庄家的丝织坊都收为己用。说他智谋,他懂得经营,摸清了客人的喜好,生意不红火也不行。

    再则,花未情善用人,无论是花氏丝织坊管事的苏繁花,账房管账的赵福庆,还是沈家瓷窖里的工人,都心甘情愿为他办事。

    庄家这一年来关了好几家丝织坊,丝绸铺也关了几间。自从去年秋末,徐进东因涉嫌贪污受贿被查处,摘去乌纱帽,入牢沦为阶下囚之后,他庄家便再无依靠。

    新来的知府公正清廉,两袖清风。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一来就为牢中两名蒙受冤屈的犯人翻案洗白,蕲州百姓无不感叹新知府是在世包公。

    新知府不是耐得住闲的人,这厢为受冤者洗去冤屈,那边厢又向蕲州各富商筹集银两修缮蕲州码头。

    庄易璃本想讨好新知府出银修缮,但那码头他少有用到,大都是花未情与南洋人进进出出,若是出了银两,便等于为他人做嫁衣。思索再三,便也没这么做。

    花未情出手倒是大方,一口气出了两千两,其他的商人零零碎碎加起来也不过八百两。新知府心中大喜,宴请花未情替蕲州百姓致谢。

    于是,新知府便记住了花未情这个人。

    花未情并不知道,蕲州能换知府,全是萧岚轩的功劳。他知道蕲州知府有意与花未情为敌,日后若继续留他必定会再给他无中生有惹来麻烦,便难得地呈了一本奏折上去。皇帝交由御史台查处,果然查出蕲州知府受贿贪污。皇上的一道指令,便将这徐进东关进了大牢,将此次国考排名乙等三名的方少宣派去蕲州担任知府。

    花未情有如一只脱缰的马,不受任何人阻止,赚来了白银就立即扩张生意,开聚缘坊分号,买地新建丝织坊。蕲州拥有良好的地利,前来中土贸易的南洋人都喜欢在蕲州停靠。大部分生意都由花未情接下,这一年多来到底赚取了多少银两,恐怕外人无法衡量。

    只是,花未情想要的不仅仅是这个,他明白他来蕲州做生意的目的。庄易璃一天不倒,他便一天不安心。

    庄家在蕲州越趋衰落,若不是庄家名下的染料生意,恐怕是支撑不住的。花未情请来几名懂得颜料研制的老者,他们都是制作绘画颜料的佼佼者,并不涉足染布的染料。但染料与颜料也有同工异曲之妙,花未情便将他们聚集在一起,研制新的染料。

    若能研制出一种比庄家更好的染料,庄家染料必定会被优质染料所取代,那庄易璃就再无立足之地。

    花未情与几位专门为他研制染料的老者签下契约,若他们能研制出一种更为好的染料,将每人获白银三千两,还要为染料配方保密不得外传。

    花未情承诺萧岚轩的三年,眼看,就只剩下半年。距上一次见面,已是一年半前,花未情依旧每月派人送家书回京城,逢年过节还准备礼送回去。

    这天是魏灵溪四十岁生辰,萧岚轩早上忙了回来,正要去梅园时,宋柯呈上来一个包裹。打开后是一方锦盒,盒子里放了一对龙凤玛瑙烛台,还是南洋那边的。烛台压着一张纸条,上头写着:忆君心似西江水,日夜东流无歇时。

    萧岚轩将纸条放进书架子上的檀木盒子里,里面早已积了厚厚的一沓,都是花未情寄回来的家书。多宝架上的东西也都是这一年半来,他让人送回来的。

    三年期限还有半年。

    门外传来孩子的哭声,萧岚轩转身出了门,正见丫鬟抱着萧逸尘往这边走。萧逸尘看到萧岚轩后,便伸出小手臂,口齿不清地喊:“爹爹……”

    萧岚轩抱过他,他一双梨花带雨的眼睛闪着泪光,哭声立即停止,眼泪鼻涕都往他身上擦。萧岚轩抚着他的头,“怎么哭了?”

    小家伙把脸埋在萧岚轩怀里,小丫鬟解释说:“小少爷刚看见了您,您走得太快没理他,他就哭了。”

    萧岚轩这才想起,方才回到府上宋柯呈上一个包袱他就疾步往寝房里走了,也没注意到萧逸尘。

    手掌爱抚着怀里的小东西,萧岚轩轻笑一声,对着怀里的小东西说:“方才爹爹有点急事,没看到尘儿,尘儿莫怪。”

    萧逸尘从怀里抬起哭红了的眼睛,又伸着双手,含糊地道:“爹爹抱。”水灵灵的眼睛沾着润湿的睫毛,一张脸跟花未情十分地像,若是再大点,恐怕就更像些。

    萧岚轩亲了亲他的额头,“爹爹带你去祖父那。”

    小家伙点了点头,“嗯。”

    梅园。

    将近正午,魏灵溪从书房出来,开了门便见到地面上放着一方小盒子。也不知是谁放在这的,他弯腰捡起,放在手里端详也认不出是谁的,打开看了看,里面一支白玉簪子,玉簪子下压着一张纸条,纸条上只有几个字: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原来,是一份佚名的生辰礼。

    与此同时,书房不远处的檐廊拐角处,身穿蓝衣的男子探出半边头,青衣男子绝美的脸上挂着浅笑。这惊鸿一瞥,所见便是这世间最美的风景。

    青衣男子将小木盒放进了袖中,提步沿着檐廊走,步伐不徐不疾,虚幻的背影好似下一刻就会消隐在这空气中。

    几分腼腆的蓝衣男子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眉目间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萧岚轩抱着萧逸尘来了梅园,萧逸尘手上捧着礼盒,口齿不清地说:“生辰礼。”

    雪儿和秋露两个丫鬟都笑了,魏灵溪接过他手上的礼盒,抚了抚他的头,“尘儿真乖。”

    魏灵溪把礼盒交给了丫鬟,再将萧逸尘从萧岚轩手里接过,看着他还红着的眼眶,用手抚了抚他的小脸蛋,“尘儿方才可是哭了?”

    萧逸尘小脑袋点了点,极度委屈,“爹爹不要尘儿。”

    魏灵溪看向萧岚轩,萧岚轩轻笑一声,闭口不言。魏灵溪抱着他往屋里走,“不理爹爹,我们进屋去吃桂花糕可好?”

    “恩恩。”

    萧岚轩前天便吩咐了梅园的厨子,今日要做多几样魏灵溪爱吃的。园子里的几个下人都记得魏灵溪的生辰,每到这天园子里的下人心照不宣。

    如今四十岁的他依旧是二十出头的模样,恐怕再过十年八年也还是如此。魏雨辰说得倒是对,养生之道至关重要还是心态,心态差了吃再多补身子的东西也是无用的。

    一个生辰宴,只有梅园和桃园里的下人来凑热闹。魏灵溪不喜欢喧闹,萧岚轩便没有给他办寿辰。

    待摆好了席,两张桌子,一张是宋柯和梅园的丫鬟坐,一张是萧岚轩、魏灵溪、秋伯还有抱着小少爷的奶娘坐。丫鬟们在院子里挂了十几个灯笼,外面比屋子里还要明亮几分。

    饭菜都是秋伯一手打理的,魏灵溪的口味清淡,所以今日的菜也是偏淡的。两个丫鬟帮着上菜,这天也算是梅园难得热闹的一天。

    此时却不见了魏灵溪。

    韩宥从寝房出来,正要夜巡,却见回廊下走来魏灵溪。他一时愣在那,想亲自跟他说一句生辰快乐,却被什么卡住了喉咙。

    魏灵溪提步过来,温声道:“今日难得人齐,你也一道过来用膳罢。”

    韩宥拱了拱手,“多谢公子好意,属下还要巡夜,就不去了。”

    “今日就免了,左右这么多人在这,也不怕有人夜闯。”

    “这……”

    魏灵溪温润如玉的脸带着寻不到踪迹的笑意,“快过来,就只等你一人了。”

    盛情难却,韩宥点了头,便尾随在他身后,保持着与他三步的距离。

    到了院子,桌上的菜都上好了,魏灵溪上了主桌,韩宥便径直走到宋柯的旁边坐下。

    见寿星公到了,大伙也就放心地开吃。宋柯凑到韩宥的旁边,小声道:“你倒是面子大,还要夫人亲自去请。”

    韩宥怔愣片刻,他和宋柯以前都是在萧岚轩收下办事,私下里也常开玩笑,却是这一回他不知如何作答。余光看了一眼那边温润如玉的男子,心又漏跳一拍。

    他急促地端起碗,往嘴里扒饭,雪儿丫鬟给他夹了些菜,“韩大侍卫,你别老顾着吃白饭,这么多菜都要靠我们四个人吃完呢!”

    韩宥应和地答了一句,继续埋头吃饭。

    从梅园回来,萧逸尘已经是睡眼惺忪,歪在萧岚轩的怀里,小声呢喃说:“我要和爹爹睡。”

    萧岚轩见他小手紧紧抓住他的衣服,便将他带进了自己房,帮他擦了脸脱了外衣就放在床上盖上被子,小家伙很快就熟睡。

    萧岚轩洗漱后宽衣在外侧躺下,侧着身子看着那张酷似花未情的面孔,抬手轻轻抚了抚,眉间渐渐化开似有若无的笑,心生怜爱。这,是他和花未情的骨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