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缘坊和花氏丝织坊被官府查封。小酒和柳红袂齐齐上官衙喊冤,在外面敲了大半天的打鼓,只引来了官差,几名官差将他们赶了出去。

    柳红袂被一位衙役推倒在地,喊了一声疼,将近七个月的身子被她这么一推,肚子传来阵痛。

    小酒大惊失色,连忙扶着她,“柳姑娘,你摔疼了哪儿?”

    柳红袂捂住隆起的肚子,痛得痉挛,“孩子……疼……”

    “我这就送你去看大夫!”柳红袂腹部疼得走不动,小酒虽身形单薄,但好歹也是个男儿,便打横抱起了柳红袂,往最近的医馆走。

    花未情醒来,已是深夜。他手脚上了镣铐,背后被打的地方火辣辣地疼,四周一片漆黑,看不清周围环境,只凭着触感意识到自己侧躺在一堆干稻草上。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身后的疼痛处受了按压,花未情不得已嘶叫了出来。

    最终还是侧着躺了下去,漆黑的空间里氤氲着一股潮湿的霉味,他大抵晓得自己这是在牢中。双手狠狠抓住一把稻草,恨得咬牙切齿,心里满是不甘。

    花未情被视为重犯,外人不可探视。

    可偏偏,第二日一早,花未情再次睁开眼睛时,就看到了栅栏外的庄易璃。他穿着一身干净的华贵锦衣,唇角上扬不可一世。

    “花老板这是何必,冒着通敌叛国的罪名也要与异国人做生意,钱是赚回来了,可是命丢了,那就不值了。”

    花未情忍着痛坐起来,看着外面的人,不卑不亢道:“能得庄老板百忙之中的专程探视,我花某真真荣幸。”

    “庄某与花老板都是生意人,你落了难,我无论如何都是要来看看的,否则,显得我不道义。”

    “道义不道义,倒不是做样子就能做出来的。”

    庄易璃不屑一顾,叹了一口气,“真是可惜了,花老板一介美人,下半生就这么浪费在这牢狱之中。”

    “庄老板想多了,我花某从不做亏心事,身陷囹圄不过遭小人陷害,上天自有公道,必定铲除小人还在下一个清白。”

    庄易璃不屑轻哼一声,斜睨了他一眼,“那庄某就等着,看花老板何时能从这里出去。”

    花未情拱了拱手,“届时,必定会上门拜访。”

    庄易璃甩袖离开,花未情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眼中泛着恨意。修长白皙的手指紧紧握拳,指甲嵌入手掌心里。

    走到了如今这一步,必定不能败在这。

    花未情背面向上伏在草堆上,口中干渴,从昨日到现在他滴水未进。

    若是渴死饿死在这牢中可就不值了。花未情从地上爬起来,扶着腰一步一步挪到栅栏,握住门上的锁敲击着木栅栏,“可有人在?”

    喊了好半天,才有狱卒姗姗来迟,“吵什么吵什么!烦不烦!”

    花未情袖子里还有一些银子,便取出一块碎银子交到狱卒手上,年轻的狱卒看着手上的银子笑逐颜开,“花老板有甚吩咐?”

    花未情嗓子干哑,“去给我弄些吃喝的过来。”

    狱卒收了银子态度十分亲和,“哎呀,我把这事倒给忘了,真是该死,花老板再等上一等,我这就去给您弄吃的。”

    有钱能使鬼推磨,花未情体会地透彻。在这里头要想过得人模人样,少了银子定是行不通的。他从袖子里拿出身上所有的银钱,有五两银子,还能撑一撑。

    臀部被打得乌青,连坐下都疼痛难捱。狱卒送来了一碗饭菜和一碗水,花未情虽饥渴,却也不失风度,平日里怎么吃还是怎么吃。

    吃饱喝足,便侧躺在草垫上,思忖着怎么为自己洗脱罪名。这罪名分明是无中生有,地方官**,想要伸冤也没那么容易,除非能找到一个比知府权力更大的靠山。

    花未情第一想到的便是萧岚轩。他为官商,爵位国公,相当于从一品的官衔,比这蕲州知府大得多。若是他能出面,必定能压住徐进东的气焰。

    还有一人便是八皇子弘骏,花未情于他有救命之恩。八皇子临走前交给他一块令牌,说有事便能上京城找他,如今他落到这个地步,找他出面必定行得通。

    这两人都能救他性命,花未情在心里盘算着,若不是到了这等就要关头,他必定不会这么做。

    花未情用二两银子买通了给他送饭菜的狱卒,托他找来纸笔,写下一封信函。再给他一两银子,托他将信送到聚缘坊小酒的手上。

    将信函托付给狱卒,蕲州离京城六日行程,他还要在这牢房至少呆上十二天。

    狱卒的信函并没有送道小酒手上,而是送到了庄府庄易璃手上。庄易璃将花未情写的求救信看过后,眼里透着冷光,没想到花未情与八皇子是认识的。不得不让他想到半年前自己被烧的赌坊,嘴里小声呢喃,“原来,还是你搞的鬼。”

    撕了那封信,庄易璃懒洋洋地对前来送信的狱卒道:“去管家那领赏银,日后他有动静立马回报,必定少不了你的好处。”

    狱卒满脸奉承,“是,小的明白。”

    京城。

    萧家设在城郊的别苑坐落在山脚,除去虫鸣鸟叫,这里一天下来都十分清净。

    院子里的桃花开得正艳,引来蜂蝶无数,一派生机盎然。

    萧岚轩与魏雨辰坐在院中的石桌旁对弈,十分专注。萧岚轩一手捻着棋子,一手稳住隆起的腹部,看着棋盘,脸上淡如止水。

    别苑外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扰乱了这一片的清净,萧岚轩微微皱起眉头。

    魏雨辰将他紧蹙着眉,轻声问:“孩子又动了?”

    萧岚轩缓缓摇头,“有些烦心罢了。”这几日极度容易烦躁,方才的马蹄声成了罪魁祸首,将他的思绪打乱,心里烦闷不已。

    魏雨辰轻笑一声,“这别苑远离尘嚣,每日这么闷着确实容易烦躁。”

    萧岚轩端起旁边的茶盏,揭开茶盖想要抿一口茶。此时,有人健步如飞地闯进了院子,正是宋柯,“大人。”

    “何事?”萧岚轩看着来到面前的宋柯问。

    “蕲州那边来了消息,夫人被蕲州知府关押大牢。”

    萧岚轩的眉心蹙得更深,放下手中茶盏,看向宋柯,“可知他犯了什么事?”

    宋柯道:“听说是与南洋人做了一笔生意,蕲州知府便以他勾结番邦通敌叛国的罪名将他关押。”

    勾结番邦通敌叛国乃死罪。萧岚轩薄唇紧抿,正想开口,腹中传来剧痛,他闷哼一声,单手抚着隆起的肚子。

    “大人!”宋柯急忙上前扶住他。

    魏雨辰看着萧岚轩突然煞白的脸,“大抵是胎儿动得厉害,快,扶他进屋。”

    当日晚,萧岚轩便下了一个决定。亲自前往蕲州,为花未情洗脱罪名。

    魏雨辰当即反对,“不行,离胎儿预产还有二十天,你此去蕲州太过冒险。”

    “我必须要去救他。”轻描淡写的语气不带一点波澜。

    魏雨辰道:“那也得等你生产之后才能去。”

    “我怕等不及。”

    “那你可替你自己的身子和腹中的孩儿想过?这一路上必定颠簸,你怀胎九月,加之每日腹痛加剧,未必承受得住。”

    “多谢叔父为我着想,但是,蕲州这趟我不得不去。”

    “你……”魏雨辰焦头烂额地看向面色坚定的萧岚轩,“你当真要去?”

    “是,我心意已决。”萧岚轩决定的事,外人很难左右。

    魏雨辰叹了一口气,“那个人比你腹中胎儿还重要?”

    萧岚轩轻抿着唇不语,魏雨辰见他不答,心里也猜到了,便道:“既然你心意已决,你要去便去,我也没甚好说。”

    萧岚轩沉默半响,道:“明日还劳请叔父同行。”

    魏雨辰点了点头,看着萧岚轩,“今日好好歇着,我去准备些用得上的东西。”

    魏雨辰转身出了门,萧岚轩轻抚着隆起的腹部。心里还怨着他在蕲州娶妻生子,却又恨不起他。

    第二日,宋柯早早便将马车准备妥当。魏雨辰在马车坐垫上加了一层厚厚的软垫,如此能缓冲马车带来的颠簸。

    魏雨辰垫好了软垫,下了马车,对车夫吩咐道:“等会马车赶得慢些。”

    “不必,赶路要紧。”

    旁边萧岚轩披着黑色披风,隆起的腹部被披风挡住。魏雨辰看向他,“你……太乱来了。”

    萧岚轩面色淡然,“时辰不早,启程。”

    魏雨辰扶着他上了马车,安排他在预先准备的软垫上坐下,“若是肚子疼得厉害,就说出来。”

    “嗯。”萧岚轩应了一声。

    马车出了小路便踏上了较为宽敞的官道。萧岚轩背靠着马车内壁,一手托住隆起的腹部,颠簸的马车上,软垫起了大作用。尽管如此,还是免不了有震感,腹中胎儿许是不喜欢颠簸,动静更大。萧岚轩覆在腹部上的手掌被东西隔着肚皮戳了一下,贴在腹部的手掌心传来胎儿在肚子里的异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