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潼似在思索,他沉吟了会,道,“孝元皇后余党未清,皇上怎会放心,太后怎能安心,就过去看看!”

    年楚风嘴角轻扬,看向那扇屏风,“要我帮你照顾小哑奴么?”

    林潼不想小东西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份,待在忆惜殿,有他的死士在,可保她相安无事。

    他看着年楚风,这假小子差点就毁了自己十五年的计划,不过谅她也不敢对小东西怎么样,林潼头迅速褪去黑色外衣,然后说道,“哑奴,你就在此等候本座——”话音刚落,就看到面前闪过一道阴影,只见蔷柳攥住了他的手臂,眼中有着祈求。

    他伸出手抚了抚她鬓上发,语气不似刚才对年楚风那般冰冷,夹杂着一丝柔和:“本座去去就回,你等本座回来。”

    宫蔷柳皱着眉,却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大人,我听你的。

    林潼唇边露出一抹笑,那笑魅惑天下,倾国倾城,看得年楚风都愣住了,这人杀人如麻,如地狱罗刹般的存在,对着这个宫蔷柳居然流露出柔情,太不可思议,遇上了感情,石头也能化成一滩水么?

    林潼冷睨了年楚风一眼,“本座与你的账,回来再跟你算。”

    年楚风心虚,难道是他发现自己的紫玉不见了?她一向对紫色的东西无可抵抗,偏偏他那块紫玉又很特别,就顺手想玩上几日,后来发现不见了,她怀疑自己是丢在懿坤宫周围,可是她也不敢去看,虽然是德妃的亲生妹妹,进一趟宫也不是不容易的,在宫中扮作宫婢,是因为没有人知道年家三少爷其实是女扮男装。

    等林潼走后,年楚风绕着宫蔷柳走了一圈,看着她易容过的容颜,倒也饱满可爱,她凑近宫蔷柳的身边,然后笑着说,“我还是喜欢你原本的样子,比现在更可爱。”

    宫蔷柳扯了扯嘴角,这人是谁啊,她皱眉看着她,谨记大人吩咐自己的话,继续坐她的哑奴,所以她就看着她,也不说话。

    年楚风勾唇笑道,“你何必跟我隐瞒,那日我偷溜去青绝府,看到你跟九千岁你侬我侬——”

    宫蔷柳眉头皱紧,“你都知道了?”真该死,她是太忘我,心思全部都在大人身上了,没有注意到外面有人。

    年楚风笑了一下,拆开了一块方糖丢入嘴中,还问她要不要,见宫蔷柳摇了摇头,这才说道:“可不是么,其实我也是无意间看到的,并不是故意的。”

    宫蔷柳眼中闪过寒意:“你半夜三更为何要去绝情阁,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去了合适么?”

    年楚风吃着糖,眼中笑意不浅:“我喜欢上九千岁了。”

    “你!”宫蔷柳冷了脸,她看着这个假不正经的女人,心中平添了一把怒火:“大人是我的人,你喜欢他也没有用。”

    “你的人?”年楚风嘴角笑意深深:“你们坦诚相见了,行鱼水之欢啦?”

    “你无耻!”宫蔷柳一掌袭去,不给她点颜色教训下是真不行!

    那年楚风武功虽然不如林潼,却也不是个吃素的,她出招破解宫蔷柳的袭击。一来一去之间,两个人都不吃亏,宫蔷柳用了一招三少的霹雳掌,年楚风竟双手钳住宫蔷柳的手臂,年楚风几乎可以感觉到来自她身上的不凡内力,二个人一时间僵持不下。

    宫蔷柳一使力,将年楚风逼退几步,年楚风稳住身体,将宫蔷柳给逼退,两个人瞬间成了平手,年楚风见她又要袭来,忙挡住了双手,“停!”

    宫蔷柳很郁闷很不爽,“我还是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比较好,不然我杀了你!”get男神是要付出代价的,即使大人不去招惹,大人的身边还是会有许多的花花草草。这就是所谓的打不死三儿啊。

    年楚风微仰了下巴,“假如我不死心呢,我还要嫁给他做侧妃呢?”

    宫蔷柳怒了:“你凭什么?”岛台沟扛。

    “凭我是尚书府的千金小姐,凭我姐姐是德妃,二小姐,你可只是庶出二小姐哦。”

    原来如此,怪不得她方才称呼德妃为德妃姐姐,又一个官二代!跟慕容雪一个货色,宫蔷柳看着年楚风,“你是尚书府千金又如何,我是九千岁王妃,而且是唯一的。”

    年楚风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豪迈如同男人一样。

    宫蔷柳看着这个女汉子也是醉了,为什么要笑场?……无语。

    年楚风笑到一半,然后停了下来,“你怎么不笑?”

    宫蔷柳看着这个女人,喃喃,“你有病。”

    “咳!”年楚风差点被方糖给噎住了,她咳了一声将方糖给吐了出来。

    宫蔷柳看着那地上一块方糖,嫌恶地看了年楚风一眼,怎么随地吐糖啊。年楚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飞奔过去将方糖给捡起来处理掉,她拍了拍手朝着宫蔷柳走去,伸出了自己细长的手,“我叫年楚风,你可以叫我小风,我们做个朋友吧。”

    宫蔷柳看着这个不安排理出牌的年楚风,瞬间就懵了,她,真的有病?

    这厢,林潼携苏摩和几名死士已抵达池清宫。

    冷清的池清宫,一路过来都没有人,隐约还听到乌鸦叫,这里,关了多少亡魂?葬送多少人命?这凄冷阴寒地,荒凉得紧。他每次一来这里,心就像沉入那深渊中,好似不属于自己。

    越是靠近池清宫,林潼的心就越是沉重——

    跨进池清宫,很显眼地就看到了一处池潭,池潭里面有一个铁器制成的绞碎机。

    在灯火下,那池潭里的水上面漂浮着一层绒丝般的东西,上面还有几片残败的落叶。那落叶,在水中荡荡漾漾,一阵风吹来,那树叶子打着转儿,再细看,那树叶上面都沾染了浓稠的血色!

    罗刹池的血水!

    犯了罪的冷宫宫人,会被丢到罗刹池中处以绞刑,随着人工操作,那人被绞碎机吞并,骨肉不剩下,绞碎机外几处大孔会流出血水来!!!

    满满一池子的血水,红得腥味,红得可怖。

    方侍中已带着几名宫人将一个上了年纪的瞎子老奴给带了上来,那老奴大概五旬年纪,她被人给带到了罗刹池旁,那方侍中抬眸看了一眼林潼,随意地请了一个安,她勾唇道:“九千岁消息可真灵通?这么快就赶来了?不过到底是晚了下官一步呢。”

    林潼低沉的声音,在夜里显得绵长幽冷,他扫了一眼那个瞎子嬷嬷:“方侍中,到底怎么回事?”

    方侍中踢了一脚那老嬷嬷,那瞎子老嬷嬷被她踢得身子一晃,倒在了地上,她手中还死死地抱着一个牌位:“这人,原来是孝元皇后的贴身宫婢之一,她毁了容刺瞎了双眼,躲过了宫中处置,苟且偷生十五年,每逢孝元皇后祭日,便偷偷给祭祀!只可惜今年运气不好,被发现了,落在了本官手中。”

    林潼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瞎子嬷嬷,红色彼岸花,比那罗刹池水还要红,映着忽明忽灭的烛火,他的眼睛都仿似染上了血红,他勾了一下嘴角,走到了瞎子嬷嬷的身边,半蹲在地上,红色袍角迤逦在地,他勾唇道:“本座记得当时孝元皇后一家连同九族都被处置,怎还会有宫婢!这人……很是可疑!”林潼一把夺过了瞎子嬷嬷手中的灵位,只见上面写着“孝元皇后之灵位”——

    林潼将孝元皇后的灵位狠狠地摔在了那个瞎子嬷嬷身边,他瞪着那个瞎子嬷嬷,愠怒道:“真是胆大包天了,还敢在宫中设孝元皇后灵位!说,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瞎子嬷嬷听到自己的灵位被摔碎了,她痛苦地哭了起来,“皇后,皇后娘娘……”枯瘦的手胡乱地摸着地上,寻找着被林潼摔坏了的灵位,她将两半灵位如珍宝一样护在怀中:“苍天呐,我孝元皇后,母仪天下,造福百姓,在宫中勤俭开支,提出西水东引之政策,乃是我大梁不可多得的贤后啊!都是奸人祸害,都是奸人祸害!”

    方侍中听瞎子嬷嬷这么指责污蔑太后,上前猛踩住了瞎子嬷嬷的手臂,脚下一个用力,只听咔咔两声,瞎子嬷嬷的手被她才踩断了,那瞎子嬷嬷白色鬓发几乎遮住那瞎了的眼睛,她也不叫,只是一个劲地叫着孝元皇后:“十五年了呀,我日日苟且偷生,就是想争着一口气给皇后娘娘烧纸,不然她黄泉路上没个照应要吃苦呀,我可怜的皇后娘娘,可怜的皇子殿下们,可怜的独孤家族——老奴也活腻了,活不下去了,老奴这就跟你们来作伴!”那瞎子嬷嬷说完,猛然一咬——

    林潼无动于衷地看着她一个人哭天抢地,绝色的颜,半边隐在黑暗中,阴魅鬼怪。

    瞎子嬷嬷口中喷出一口血来,那血迹顺着她褶皱的老皮缓缓落下,可是她没死透。

    她趴在地上,依旧死死抱着孝元皇后的牌位。

    “想死,哪有这么容易!来人,将她丢到罗刹池中去!”方侍中冷嗤,怪不得太后会梦到孝元皇后,原是黄泉路上有人给她烧了纸,该死的老东西。

    林潼看着瞎子嬷嬷被人抬了起来,掠过他的身边,步向罗刹池。

    从双脚开始绞起,一点点吞噬腰身,然后再是胸骨,头颅是最后被绞碎的,有的人,腰身被咬碎,却还有残存一丝气息没死透的。一个垂垂老人,方侍中也要让她入罗刹池——

    她跟太后一样心狠手辣。

    “谁?”忽而,林潼眼中掠过一道异色,他身形鬼魅飞快没入丛林深处,朝着那掠去的暗影追去,苏摩紧跟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