冢离道:“慕容震染上了重度风寒,还在危险期。”

    林潼眼瞳一缩,慕容震不能死,若是死了,左卫大将军慕容鹤必将参小东西一本,到时候就麻烦了。他看向冢离:“把神医江鱼鱼送到宫府去。”虽然救出了石榴,但是事情没那么快了结,这事情估计是要闹大了,若是闹到了圣上那里去就棘手了。

    “是!”冢离转身渐渐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石榴居的牌匾是宫蔷柳让下人挂的,上好的厢房,是给师傅住的。宫蔷柳先前给欧倩泠上过伤药,所以这次驾轻就熟地在给柳笑笑处理伤口,看着她背上血肉翻飞,她一下子眼泪就跌了出来:“师傅……”

    柳笑笑伸出手覆在她的手上:“柳柳,师傅以前也在江湖摸滚爬打过,这点小伤真的不算什么。”

    “嗯!”宫蔷柳知道师傅是在安慰自己,受了这么多的苦还不要她担心,不知道为何,这种温暖一直蔓延到她的心坎里面去,她觉得师傅真真好亲切啊。

    “石榴师傅是哪里人?”墨染夏跟宫蔷柳一般年纪,所以也随着宫蔷柳叫师傅。

    柳笑笑微笑道:“我是边番人。”

    “大草原啊,那可是个好地方,广阔无垠的草原最适合策马奔腾了!”墨染夏托着下巴看着柳笑笑。

    “师傅你怎么会来中原的呢?”宫蔷柳问道,她手也不停歇用棉花将柳笑笑伤口上淤血除去,然后洒上了一些三少给白狐狸的伤药。

    柳笑笑道:“为了心中牵挂而来。”

    “不会是为了情郎吧?难道跟我一样?我可是从西域追到这里来的!”墨染夏自然而然地将柳笑笑跟自己联系在了一起。

    宫蔷柳问道:“师傅,是这样吗?”

    柳笑笑摇了摇头:“不是,不是这样的,不过我现在不方便说。”

    墨染夏咯咯笑起来:“石榴师傅是不好意思承认呢!”

    宫蔷柳勾唇笑道:“不是所有人都跟你这么奔放的啦,我师傅温婉清雅,跟你不一样呢!”

    “哎……我的薄哥哥啊,永远都是那么淡薄,对我一丢丢感觉都没有,追夫道路漫漫啊。”她好不容易找到了这青绝府啊,可是居然碰了一鼻子的灰!

    “女追男,隔层纱,染染你可要加油咯,我看好你哦!”宫蔷柳一直都是很佩服那种女追男的姑娘,勇敢无畏的姑娘永远值得被善待。女屌丝扑倒男神的故事数不胜数啊,只要用心,用对方法,那都是可行的。不过染染也不是18k纯屌丝啦,她还是很有希望的呢。

    柳笑笑听闻宫蔷柳这样说不禁笑了起来,女儿,等为娘教你武功,再想办法带你离开亥城,跟着一个太监在一起,能有什么幸福?娘绝不让你守活寡。

    “真的哟,我一定要成功扑倒薄哥哥!”墨染夏听她这么一说,顿时信心大增,不过她一直很好奇蔷柳嫁给太监内心是怎样一番挣扎啊?“蔷柳,你呢,你总不能一直待在青绝府邸吧?林潼是个太监诶,什么时候踹了他,去寻找自己的天地去呗?”

    宫蔷柳给柳笑笑处理伤口的手微微一顿,离开?她在绝情阁说过的话犹然在耳。

    ——只要大人答应帮我救师傅,蔷柳愿意一生追随大人,永生永世都不改嫁。大人在,蔷柳在;大人不在,蔷柳随大人去。——

    柳笑笑也仔细地听着,想要听听女儿的心中所想,可不料她却说:“我?以后再说吧!染染,纱布递给我一下……”

    墨染夏从桌子上跳起来给宫蔷柳拿纱布。

    处理好了柳笑笑的伤口,宫蔷柳说道:“师傅,你这伤口比倩泠的深多了,过二日我再给你换药,委屈师傅趴着睡觉了。”

    “好,辛苦柳柳。”柳笑笑似是想到了什么:“柳柳,这一次东厂直闯锦衣卫,想来锦衣卫不会轻饶,若是弄到皇帝那去,九千岁估计会有麻烦。”

    九千岁再位高权重,也只是九千岁,这大梁是凤姓天下,这江山是皇上的江山,而林潼只是臣子。他能有如此殊荣,还不是因为圣上荣宠,不过若是锦衣卫联合朝中大臣弹劾九千岁,那皇帝也不能当着满朝文武百官和大梁百姓的面护短。

    他做这些事情前不是没想到这些,但是他还是帮了她去救了师傅,于她来说,他对她是有恩的。

    “皇帝死了,九千岁可就是第一大的人,不如杀了那狗皇帝,一切完事。”西域公主被关押在皇宫中,西域又臣服于大梁,墨染夏对大梁皇帝自然不会有啥好印象。

    宫蔷柳忙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小心隔墙有耳,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可千万不要说了。”当日锦衣卫两名侍卫闯青绝府,从九千岁和薄少的对话中,她知道这府邸中有很多锦衣卫的细作,不过她就是不知道是谁,所以即使是在自己家,说话也得悠着点。

    墨染夏却说:“怕什么,有本事他一刀砍了我,这个皇帝表面是樽菩萨,背地里却总是放暗枪,不知道借着司礼监的手诛杀了多少忠臣,不是什么君子。”

    柳笑笑也觉得墨染夏说的有些过了:“自古帝王多无情,这也不能怪他。”

    皇帝借着林潼的手诛忠臣?怪不得他能封为九千岁,原来他将所有骂名都推给了九千岁,即使有一天,九千岁被弄下马,他皇帝还是那高坐帝王之位的皇帝。

    好阴险。

    服侍柳笑笑洗了脸,替她盖好被子,宫蔷柳便拜托墨染夏帮忙照顾师傅,正好这厢房里面有两间房,墨染夏住下是再好不过的。

    宫蔷柳回了绝情阁,容嬷嬷说大人去洗澡了,宫蔷柳微微一顿,又去洗澡了!也难怪,她当时一门心思都在师傅身上,也不知道他受伤了没。这样想着,倒是有些过意不去了。

    她站在门口翘首以盼等着他,一想到师傅说的那些话,倒是有些替他担心起来。她想,他可能也是身不由己的吧,世间无双、骄傲,不可一世,却是个太监。

    一个人要多努力,才能从那御马监爬到司礼监的宝座,要多隐忍,才能面对天下人异样的目光而依然轻狂蔑视天下?

    锦衣卫大牢

    灯火通明,计都为首,樊翰跪在地上领罪。

    计都道:“你说的重犯,到底是谁?何以司礼监要亲自出手?”樊翰只说是一个重犯,关押在他那府邸牢房中,其实他并不知道是谁。

    “回大人,是那宫丞相二女儿的师傅石榴。”

    计都眼瞳中闪过一道异样光芒:“宫相爷的二女儿?”

    大人亲自审问,他可不得添油加醋一番:“是啊!大人,那宫相爷的二女儿宫蔷柳心肠歹毒,推了她外甥下荷花池,要杀死一个三岁小孩,实在是罪该万死。”

    “罪该万死?”冷笑爬上了计都的嘴角:“确实该抓,不过樊翰你告诉本官,这是不是你们设计的一出嫁祸于人?”

    樊翰双手抱拳,越描越黑:“大人明鉴,下官不敢,确实是那宫蔷柳作恶多端,不但推了三岁小孩慕容震和她长姐宫宛如下水,还血口喷人,说是大小姐才是推下慕容震的罪魁祸首。”

    “当真?”计都似乎有些不可置信,推亲生儿子下水,这似乎有些不符合常理:“你可是亲眼所见宫蔷柳推那小孩下水?”

    “大人,下官赶到的时候,他们均是落水,但是宫宛如和相爷夫人秦氏都说是宫蔷柳所为,下人们也都看到了!”樊翰低垂着头,眼中闪过算计的光芒。

    计都皱了皱眉眉头:“樊翰,那二姐妹两个人的家务事,你这个锦衣卫副指挥使凑什么热闹?”

    樊翰抬起头看着计都,说得句句铿锵:“大人,我是随我夫人去宫府做客,恰好看到这一宗案子,下官不过是秉公执法而已。”

    计都习惯性地摸了摸下巴上冒出的胡渣:“此事,我们先搁置一番,宫丞相乃朝中一品官员,这家务事,还是让他自己来决断,那宫蔷柳你也不准再去抓。不过东厂司礼监林潼放我大牢囚犯,本官却是要在圣上面前参他一本。”

    “是,下官明白。”樊翰阴险地倾了倾嘴角,司礼监这次将事情闹得这么大,圣上还能包庇?

    红鸾在门外听了这些后,急忙转身去找宫宛如,锦衣卫出个头是不行的,她和大小姐还得暗中推波助澜。过几日宫中不是要举办菊花宴了么,兴许可以说服太后一起整治宫蔷柳。

    ————————————

    林潼沐浴完毕,随着小祥子回来,等小祥子到了绝情阁的院门口,他打发了去。

    刚一跨进门,就看到宫蔷柳站在门口,也不畏惧夜的寒风站在那候着他。多少年了,没有人这样等过他。

    没有人天生习惯孤独,他,林潼也一样。他朝着宫蔷柳走过去,小东西看到了她,面上染上喜悦,快步地飞奔过来,她声音带着激动:“大人,你可是回来了,蔷柳等好久了。”

    林潼绝色的颜却是没有什么表情:“怎么?又有事情要求本座?”

    宫蔷柳摇了摇头,她双手抓住了他的手,他的手不似平时那般冰冷,她看向夜下他的脸:“大人,不是所有的关心都是出于目的性的,蔷柳只是纯粹地想等大人回房而已。”

    林潼的嘴角微不可见地抽了抽,他那平静的心湖,仿佛掀起了一点点的涟漪,他双眸深刻地盯着她看:“小东西,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知道啊!”宫蔷柳牵着他的手:“我们回去吧,这外头好冷呢。”

    林潼被她牵着回去,一步步地步进绝情阁,她的手,温暖了她渐渐冷却的手,他随着她进了绝情阁。

    宫蔷柳放开了他的手,然后将房门给关上。

    她一个转身,就被林潼给抱住了,好重的力道,害她没有防备,重重跌在那浑身散发着玫瑰花香和清淡寒香的胸膛中。

    他一下一下抚着她的头发,下巴枕在了她的头上,动作迟缓温和。

    宫蔷柳缓缓地伸出手抱住了他的腰:“大人……谢谢不惜和锦衣卫作对,帮我救出我师傅!”

    和锦衣卫作对?救师傅?林潼仿佛一下子惊醒了过来,他面色冷了下来犹如覆上寒霜,一把推开了宫蔷柳,眼中带着骇人的凉意:“这般迷惑本座,是要找死么?”

    “大人?”宫蔷柳没想到他突然性情大变,方才的那一点柔情仿佛过眼云烟,好像都成了假的。

    林潼无情地瞟了宫蔷柳一眼,素色的灰色长衫,被微风掠起一些弧度,他转身走向内房,熄了那蜡烛。

    顿时室内陷入了黑暗,宫蔷柳只觉得自己刚才看到春暖花开,一下子进入了数九隆冬的黑暗之中。

    她叹了叹气,是她想了太多,东厂和锦衣卫本就是对立,他不过是借着帮自己救师傅的名义前去教训一番锦衣卫而已。

    哪里是为了她?

    说不出是难过还是失落,她好不容易地想要靠近一下,被他狠狠推开了。太监都是无情的,她又何必做那普度他的菩萨呢?可笑,太可笑了。

    宫蔷柳等视线适应了房间内,这才朝着内房走去,可是走到了榻边,却是不知道自己要怎么上去?

    “滚出去睡。”

    宫蔷柳微怔,床也不给她留了,好吧,算你有种,不,不对,他根本没种。

    宫蔷柳气呼呼地出门去找奴兮去了,今天晚上就跟奴兮和白狐狸睡一起吧。一路上她飞奔起来,太监是什么,太监就是那个阴晴不定、变幻莫测的人,他们习惯揣摩皇帝心思,你若是想揣摩他的心思,那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愚蠢!她那般对他,真是太傻逼了!

    宫蔷柳走后,榻上和衣的林潼睁着眼看着芙蓉帐顶,他轻眨了一下眼,听到窗棂外忽而发出一声女子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