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城内,凌言站在城墙上,看着远处的山峦叠起,透过绵延的山脉,似乎可看见南雪驻扎在不远处的庞大军队。两日了,还没有沐瑶的消息,每每午夜梦回,他总想起她那暖人心扉的笑容,不知道如今,她可安好?这种不能掌控的局面,让他的心情很烦闷,只能站立高墙上,吹一股秋日的风,希望能拂去心中的阴郁。

    “公子,主母传来消息,说过两日就到祁城了。”风琦走进来,有些激动地开口,他知道,公子期盼主母的消息,期盼已久了。

    凌言猛然抬头,看着风琦,声音有点轻颤:“你是说,他们正往祁城这边来?”她竟然冒着数千里之遥赶来祁城,想必是有什么事吧?要不然,她怎么样都不会舍得抛下小馨儿的。

    风雾点点头:“公子,这是主母让风烟传来的消息,您看一下。”

    凌言摊开那张已经被某种药水处理过,上面字迹清晰的小小纸张,只见上面写道:“皇上病危,主母带着属下等人护送皇上前来,两日后将至祁城。”

    凌言皱了皱眉:“既然她带着皇上,上官武又岂会让她平安抵达?看来,这一路,必将诸多阻拦。”

    风琦心下一惊,他只顾着欢喜了,可没有公子想的这么多,连忙着急道:“公子,那如今,是不是让属下前去接应?”

    “今夜,我要离开祁城,亲自去寻她,你让风行做好准备,替我守在这里,消息千万不能泄露出去,把龙隐阁的人召集起来,暗中跟着,明白么?”凌言低声开口。

    “是,公子,属下这就去办。”

    凌言看了南雪士兵扎营的方向一眼,缓缓走下城墙。

    夜深了,易容成凌言的风行,出现在凌言的军帐里。凌言看着风行,淡淡地道:“未来两日,你还是按照往常一样,跟将领们议事,会议的内容,我已经写在本子上了,你只需要跟他们讨论本子上写着的事情就好。”

    “属下遵命,请公子安心前往。”风行恭敬道,他易容后,整个人看起来,真的跟凌言一模一样,就算近看,也看不出来他是假冒的。

    凌言刚想离开,一个士兵慌慌张张地走过来,还好风琦反应够快,迅速把他挡在了军帐门口,要不然,被他看到两个凌言,还不知道会如何。

    “小的要见安王,快点让小的进去吧。”士兵急切地道。

    “什么事?”凌言这时候走了出来,看着慌张的士兵,淡淡地道。

    “禀告安王,南雪的兵马,往祁城方向赶来了。”士兵道。

    凌言皱了皱眉,凝神静听,确实有马蹄声由远及近,他看着慌张的士兵道:“好,我知道了,吹起号角,让士兵们集合。”

    “是,安王。”士兵正想抬步离开。

    “等等。”凌言叫住他。

    “请问安王还有何吩咐?”士兵恭敬地道,已经没有先前那么惊慌了。

    “一个合格的士兵,应该临敌不慌,就像万千敌人立于面前,也应镇定从容。”凌言淡淡地开口。

    “安王教训得是。”小士兵惭愧地低头。

    “好了,去吧。”

    “是,小的告退。”

    “公子,可要改变计划?”风行听到了士兵的禀报,所以,不知道此时自己是该去还是该留。

    凌言点点头:“我留下来,你带人即刻前去,接应主母。”

    “是,公子,属下马上就去。”

    凌言走出军帐,士兵们已经集合完毕,凌言带人,上了城楼。今夜月明星稀,远远的,可看见浩浩荡荡的南雪士兵,正骑着战马往这边赶来。

    祁鹰骑在马上,走在最前头,他身后的几位将军,都规规矩矩地落后他半步的距离。

    祁鹰策马飞奔,他身后的军队,紧紧跟随,尽管速度快得惊人,队伍却排得整整齐齐,若不是经过刻苦训练,是不可能会有此等军容的。

    不多时,南雪的军队,距离祁城的城墙,不过数十丈了,祁鹰远远看到凌言,嘴边嚼着一抹笑意,似嘲讽,似不屑。

    凌言则是静静地站在城墙上,神色淡淡,看不出情绪,他的眼睛,盯着祁鹰的马蹄,仿佛在计算祁鹰距离城墙的距离。

    眼看着南雪的军队,离城门越来越近了,祁鹰一勒马缰,战马乖乖停了下来,他身后的士兵,齐齐一收,浩浩荡荡的队伍,顿时停住了前进的脚步。

    祁鹰看了凌言一眼,似笑非笑地道:“怎么,琅月这是没人了么?竟然派一个纨绔公子前来打仗,这是想把琅月白白送给我么?如果是这样,那么,本太子就不客气啦。”

    祁鹰话落,南雪士兵哈哈大笑起来,琅月的将领们,气得恨不得撕了祁鹰的嘴。

    凌言并没有说话,而是淡淡地看了祁鹰一眼,随后,他伸出手,对着他身边持弓箭的士兵,淡淡说了句:“弓箭。”

    士兵恭敬地把箭给给凌言。只见凌言接过弓箭,拿起,搭箭,拉弓,箭尖对准祁鹰,快速松手,离弦的箭,像是雨夜中的闪电,快得令人闪避不及,祁鹰心下一惊,赶忙侧头避开。

    箭尖擦着祁鹰的脖子而过,祁鹰只觉得脖子一凉,惊出了一身冷汗,就在祁鹰松了口气的时候,下一刻,就听见琅月的士兵,发起了震天的欢呼,他回头一看,刚好看到南雪的军旗和军旗后面的士兵,齐齐倒下,原来,凌言射出的箭,穿透了撑起南雪军旗的旗杆,从旗杆穿出去,还顺带刺中了南雪一位士兵的咽喉,士兵惊恐地瞪大眼睛,直直向马后倒去。

    “王爷好样的,王爷好样的……”琅月的士兵,呼声不止,一个个如打了鸡血,兴奋异常。

    祁鹰压下心中的怒火,冷笑道:“呵呵,安王好箭法,安王是嫌我这军旗太旧了么?本太子也这么认为,回头,等本太子带兵进了祁城,再买一匹锦绸,做一面新的好了。”他语气狂妄地道,说得好像攻进祁城,就像喝水吃饭那么简单。

    “太子殿下说得好,听说琅月盛产锦绸,等我们进了祁城,本将军也要多带一些回去给我家婆娘和闺女,多做几件新衣才行。”一位离祁鹰较近的将军,一脸讨好地笑道。

    “既如此,等下戴将军,可记得要多杀几条挡路的狗才行。”祁鹰淡笑道。

    “呵呵,那是必然,那是必然,好狗不挡路,挡路的都该杀。”戴将军笑得一脸讨好。

    这两人的声音,都灌入了真气,足够让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琅月的士兵,听得心中恼火,守卫自己的国土,还被人骂成是狗,他们不气愤才怪。南雪的士兵,笑得猖狂,心中为他们太子和将军狂妄的对话喝彩。

    凌言也不恼,他看也不看祁鹰一眼,只是淡淡地道:“牛粪就是牛粪,发出的气味,真是奇臭无比,真令人不堪忍受。”语气中,几分漫不经心,几分嘲讽,几分鄙视。随后,他回头看了城墙上的琅月士兵一眼,语重心长地道,“记得等下离牛粪远一点,别弄脏了衣裳。”

    “是,安王。”琅月士兵忍着笑回答。

    笑得猖狂的南雪士兵,笑声匝然而止,许多士兵,还保持着大笑的模样,但是,已经笑不出声,只能缓缓地把张大的嘴巴合起,表情滑稽得让人不忍目睹。

    祁鹰没想到凌言说话那么粗俗,他恼怒地看着凌言,沉声道:“哼,本太子会让你知道,守不住自己的家门,会比吃了牛粪还凄惨。”

    祁鹰一挥手,朗声道:“兄弟们,给我上,让他们看看,我南雪的铁骑,是如何踏进祁城的。”

    “是,太子殿下。”呼声震天,南雪士兵,扬起马鞭,狠狠甩在马屁股上,战马拼命向前冲。

    “放箭。”凌言一挥手,下一刻,就见无数羽箭飞下城墙,朝着南雪的士兵,直直飞去。

    南雪士兵,拼命用手中的刀,挥开城墙上射下来的箭雨,眼看着南雪士兵越靠越近,祁鹰眼里闪过一丝喜色,就在南雪士兵离城墙还有五丈的时候,地面突然动了,无数石头从地面上冒出来,战马被尖尖的石头绊倒,战马疯狂地乱串,一时之间,摔倒的战马,摔下马被疯狂逃窜的战马压到的士兵,发出一声声凄惨的痛呼,局面相当混乱。

    祁鹰看着把自己的士兵团团围住的那一大片密密麻麻的尖锐的石柱,心下震惊,此时,他终于明白,看着他们前进攻城,为什么凌言那么镇定,原来,他早就布好了阵法在等着他们了。

    凌言看着城墙下那一大片血肉模糊的兵马,一挥手,示意士兵们放箭,下一刻,被绊倒后还苟延残喘的士兵,再无力挥开琅月士兵射下来的箭雨,只能一个一个勉强站起,又倒下。

    祁鹰看着冲在前面的士兵,他们的身体和战死的马匹,挡住了他们前进的道路,他咬了咬牙,对着身后的士兵,沉声道:“撤退。”

    南雪士兵被前面触目惊心的尸体吓到了,听到祁鹰的命令,像是得到了赦令,连忙往后撤去。

    “言儿,可要派人追赶?”沐庭远看着后退的南雪士兵,轻声问道。凌言不费一兵一卒,就让祁鹰折损了上千人马,这让征战多年的沐庭远,都不由得打心底里佩服。

    “无需,他们只是折损了上千人,伤亡不算大,此时追上去,不见得能打赢,祁鹰这个人,不服输,他还会再来的,我们尽管慢慢耗着就是。”凌言道。

    沐庭远点点头,好奇问道:“言儿,你这布的什么阵?竟然这么厉害?”

    “有去无回。”凌言轻声回答。

    “有去无回。”沐庭远低声呢喃,可不是有去无回么?刚才进入阵中的南雪士兵,没有一个能活着离开。

    “言儿,如果你一路都布上这种阵,那南雪的士兵,是不是就踏不进我琅月一步?”沐庭远想到这个可能,有些兴奋。

    凌言摇摇头:“以祁鹰的聪明,很快就能把阵破了,今日,只是侥幸而已。”

    沐庭远点点头,并不见失望,他觉得,有凌言在,琅月是不会败的,自己这个女婿的本事,总是让人惊喜。

    一同站在城墙上的将军,都用佩服的眼光看着凌言,此刻,凌言在他们眼中,就像是天神一样,让人只敢仰视。

    南雪士兵撤退后,琅月的士兵,站在城墙上,欢呼起来,恨不得把凌言抛起来庆祝,可是,凌言神色淡淡,虽然不严肃,但是,身上的贵气,让人望而生畏,战士们,只是用敬佩的目光看着他,这时,他们终于明白,为什么前几日,安王让他们把石头埋在地下了,原来,是布阵用的。

    凌言看了城墙下死伤无数的战马,沉声道:“开城门,把马拖进来,让大伙儿好好吃一顿马肉。”

    “是,安王。”士兵们兴奋地应道,想到有马肉吃,士兵们一个个都很激动。

    军营里,士兵们喝酒,吃肉,大家好像许久都未曾那么高兴了,此刻,他们终于知道,那个人们口中的纨绔公子,并不是纨绔公子,而是世间奇才。

    凌言听着士兵们的欢呼声,轻轻叹了口气……

    沐瑶等人连续赶了三天的路,入夜时分,他们来到了青山城。从青山城到祁城,还要经过青莲城、兰云城、兰阳城三座城池。

    清风阁在青山城,沐瑶作为清风阁的阁主,自然对青山城的地形很熟悉,沐瑶听着上官然越来越弱的呼吸,凝重地道:“皇上的情况不容乐观,从青山城到兰阳城,有一条近路,他们抄近路走,可以提前一天到达祁城。”

    “王妃可知道如何走?”风烟道。

    沐瑶点点头:“自然是知道的,大家休息一下,吃点东西,继续赶路,抄近路的话,明日一早,应该就能到祁城了。”

    于是,大家赶紧吃了些干粮,这一行人,除了那个照顾上官然的小丫头碧梅没有武功之外,都是武功高强的,所以,赶几天的路,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

    小丫头一直待在马车上,除了方便的时候,几乎都没有机会下车,她有时候累得在马车直接昏睡过去,一醒来,又到了另一座城池。

    不过,大家可顾不了她那么多,因为,他们这是赶着去救上官然的命的。

    沐瑶吃过东西后,一只绿色的可爱鸟儿出现在她面前,这正是她之前在金山寺的时候,用来传信的绿儿,这次,为了给秋若传递消息,沐瑶又把它招了来。上官然被抓了以后,沐瑶就让秋若回清风阁了,就是为了哪日遇到麻烦的时候,能第一时间召集到人手,如今,沐瑶经过青山城,自然要跟秋若知会一声。

    沐瑶把一张小小的纸条卷起来,轻轻绑在绿儿腿上,抚了抚它身上光滑的羽毛,轻声道:“去吧。”

    绿儿扑闪着翅膀,缓缓飞离了沐瑶的视线。

    沐瑶带着风烟等人,趁着月色,抄近道赶往兰阳。他们胯下的马匹,换了一批又一批,日夜兼程,就是为了能早点见到凌言,好让他救治上官然。

    风行带着人马,穿过了兰阳城,正往兰云城赶去,他们也是马不停蹄地赶路,希望能在明日之前,在青莲城与沐瑶等人会和,殊不知,此时,沐瑶等人,根本不走青莲城和兰云城,而是抄近路,越过了这两座城池。

    沐瑶等人还在拼命赶路,风烟自然不忘记向自家公子报告主母的行踪,所以,当沐瑶带着他们抄近路的时候,他抽空找来信使,给凌言传了信,不过,最快的信使,从这里到祁城,应该也要三个时辰,到那时,他们应该也已经到兰阳了。

    这一夜的月亮,似乎特别圆特别亮,这样又可以加快他们前进的步伐,凌晨的时候,沐瑶已经可以遥遥望见兰阳的城楼了。

    沐瑶看着远处笼罩在夜色中的兰阳城,松了一口气,这一路来,都比较顺利,过了兰阳,就到祁城了,这一路,虽然辛苦,但是,好在一路相安无事。穿过前面的一片荒山,就到兰阳了,沐瑶想到很快能见到凌言,所有的疲劳,似乎都消失了,她一甩马鞭,打在马儿的屁股上,马儿似乎感觉到主人的兴奋,更加卖力地跑了起来。

    马儿快速穿过荒山,这条山道,比较狭窄,要是有埋伏,绝对是很难躲过,这是过兰阳的必经之路,想要过兰阳,必须从这里走过。

    沐瑶减慢了速度,心里有不详的预感,总感觉,这里安静得出奇,她看了紧紧护在她身侧的风烟和风雾一眼,轻声道:“护好马车。”

    风烟点点头,凭着他的敏锐,自然也发现了不同的气息,他集中精神,死死护住马车,又轻声吩咐身边的隐卫,让他们保护好沐瑶。

    马车缓缓向前行驶,路的前方,传来一声鸦啼,这凄婉的啼叫,让这安静的夜晚,显得更加诡异。

    就在马车穿过最狭窄的那一段山道的时候,无数羽箭,朝着马车喷射而出,密密麻麻,像夏日的雨,浓密而迅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