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五那日皇后果然请來了法师在菩萨庵作法事菩萨庵是宫中极为隐僻的一处所在后宫若有何不祥事端往往都是在此处作法裕灏率领诸妃前去观瞻几个胆小的便只敢缩在众人身后唯恐沾惹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屋子虽然不大但也足以容得众人坐下裕灏自进來之后便沒再说过话屋内只闻低声诵咒显得格外诡异仪式约摸进行了两个时辰玉衍抬头见裕灏脸上已显出疲倦眉眼之间隐隐酝酿着烦躁之意便道:“已经两个时辰了还要多久才能除尽晦气”

    “淑仪娘娘沒听说过心诚则灵么”庆顺仪闻言却是极为不悦地看了她一眼冷冷道“皇后娘娘费了好大周折才请來了几位法师你竟不能安心等着”

    “淑仪是看朕倦了才会出口询问你这可是在说朕也是不诚之心”裕灏微阖双目忽然开口质问庆顺仪吃了一惊忙低下头道:“嫔妾不敢”

    裕灏心情不佳众人皆是大气都不敢出只是私下交换着神色小心揣度他的心意皇后等的似乎也有些焦急不禁微微叹了一口气然而她这一细微举动却引起了玉衍的注意玉衍无声地凝神于她见她仿佛是一副极认真的样子实则余光却是落在身边腆着肚子的昭修容身上

    那女子穿一身宝相花纹团青锦服脚上踏一双十分舒适的猩红面软底平鞋小腹高高隆起胎形已能看出六七分來听方海山说这一胎多半是男婴所以昭修容才事事小心谨慎她此时看得认真全然未曾发觉皇后那阴冷的目光已在她身上逡巡了几个來回

    众人各怀鬼胎地又坐了一炷香的时间才见法师收了法器上前拜见道:“皇上皇后娘娘”

    “怎么宫中晦气已除”裕灏不快地抬一抬眼皮不慌不忙地看向來人岂料那法师双膝一屈直接跪倒在众人面前道:“老朽无能恐怕无法祛除后宫之患”

    “不能祛除”悸贵人惊得脱口而出“难道是那东西冤孽太深”

    “若只是冤孽过深倒也不怕只不过费些时候便是了但对于不存在于此世的煞气老朽便无能为力吉煞有变向來是无法预知的皇宫虽未风水宝地但配合星象之变有时也会蕴出极为骇人的东西來”那法师顿了顿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道“接下來便非老朽所能知晓的了还请皇上请來司仪观观天象吧”

    折腾了一上午却无果裕灏显然是又气又累然而见皇后亦是深锁眉头一脸忧色便也不好再说什么于是只打发了众人各回宫中

    秦素月待人散了却忽然一敛裙跪在天子面前她乃一宫之主从未有过这样的举动裕灏见状即便心情不悦却也不禁诧异道:“皇后这是做什么”

    秦素月微微垂首凤冠上倒悬的明珠轻轻泛起一轮光滑更衬得她姿态万千她紧紧抿着下唇用极轻的声音道:“臣妾知道这次宫中流言不但沒被控制住臣妾反而自作主张地请來了法师皇上其实很不高兴但臣妾见宫人一个个病的病疯的疯臣妾真的很怕”她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软弱之意令裕灏眉心微微一动那女子倏然抬首眼中竟噙满了眼泪“臣妾虽然为六宫之首却既不能像修容一样为皇上开枝散叶也不如淑仪那般聪慧伶俐臣妾所有的只是这一颗心只要为了皇上臣妾什么都可以做”

    “皇后……”裕灏见她如此心中不觉一软伸手扶起了她面前的女子比之刚入府时又削瘦了许多她的心他其实一直明白然而却因为不爱所以沒有办法不残忍她这个皇后其实做的很不易前有瑾皇妃后有宸妃如今宸妃虽去但新人如雨后春笋一年三百六十五日除了祖宗规定的重大节日他几乎不会留宿在朝凤宫便是去了也极少行夫妻之实说到底终是自己对不起她

    秦素月敛眉看了他一眼似是有些受宠若惊这样的神态像极了初入府那年裕灏掀起她玫红的盖头之时她娇羞无比的脸庞他这一心软便不由道:“朕沒有怪你你若执意请钦天监來才能安心便依你吧只有一点不要再这般声势浩大了”

    那女子乖顺地点了点头从凤袍广袖中伸出纤细的手掌轻轻勾住裕灏小尾指脸上绯红一片衬得她楚楚动人:“那臣妾服侍皇上午睡可好”

    这一下午各宫猜疑流言略去不提直到日影西斜暮色漫天之时玉衍才重新被请入了朝凤宫中同在大殿里等候的便只有云屏夫人一人董毕道皇上皇后正在殿内更衣请她们稍安勿躁

    这话多少有些暧昧的成分在其中玉衍并不蠢笨一听便知发生了何事于是回过头去看云屏夫人见她只是温顺而优雅地坐着便道:“姐姐看这样美的晚霞当真是不多见呢可见明儿个必是个好天气”

    “寒冬腊月里难得有这样好的天气”云屏夫人微微抬头一心只望着天际上泛金的流云“便如这冰凉透底的朝凤宫也难得有了些人气”

    玉衍藕色的袍子被殿角吹进的寒风拂的如流连百花之间翩翩飞舞的硕大蝴蝶她压了压裙摆无声笑道:“皇后折腾了半日虽不能平息后宫祸患但若能给她带來些福音倒也值了”

    “她这样早地把我们叫來不会就是为了让我们看到皇上有多么宠爱她吧”

    “怎会”玉衍垂眸淡淡道“她贵为国母若是这样的事情都能值得雀跃岂不是太可怜了”

    云屏夫人掩袖轻笑间已闻得风吹帘动铃铛作响秦素月同天子自室内缓缓而出那女子已换去了上午的凤袍改着一件嫣色绫斜襟旋袄娇小的脸庞上扬着一抹明艳之色她才看了玉衍一眼玉衍便屈下双膝稳稳行了一礼道:“皇上皇后娘娘万福金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