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飞烟阁里,素白色的纱布染上鲜红,散落在案几上,如盛开在雪地里的红梅,妖艳的刺眼。

    傅瑾言的右手手背划出的伤口很深,好不容易才止住血。盈香帮她上了好的金疮药,再替她缠上纱布止住了血。

    “姑娘手背上的伤口不浅,怕是要留疤了”

    “疤?哼……”傅瑾言看着自己白布缠绕的右手不禁冷笑,“疤只会留在心上”手上的疤痕算什么,心上,那才叫疤。傅雨骁一天不死,那就是抹不掉的伤痛揭不去的疤。

    盈香替她处理好伤口,将案几收拾干净,才道,“你让我放出消息给王芙,可是冥王并没有出城,也没有被太子抓住,倒是太子已经两天没有回来了”

    “太子估计是被冥王抓住了”傅瑾言抚摸着受伤的右手,嘴角上扬,一脸鄙夷和无畏,“夜无殇那么狡猾,太子跟本不是他的对手,估计这会儿是被夜无殇给抓住了”

    “那你还让我放出那种假消息给王芙?难道只是为了气气傅雨骁?”见她不语,盈香又责备她道,“你这样一意孤行只会坏了少主的事”

    女子不怒反笑,以左手拎起茶壶不太娴熟地斟着茶,一边听着盈香的唠叨与责备,“王芙那人靠不住,只要傅雨骁回到冥王府稍加威逼,她一定会把你供出来的!”

    “那不更好,我和傅雨骁迟早要正面决裂”茶盅靠近唇边,傅瑾言微笑,笑得倾城绝代,妖媚的眼神看得盈香心下一阵凛然,但听她道“你的脸型与我那‘姐姐’倒是有几分相像”她特意将‘姐姐’二字咬重。

    “姑娘说笑呢,盈香怎可与那傅大小姐相提并论”盈香自嘲说道。

    却不知自己的自嘲之语刺痛了她的心。

    砰的一声,茶盅扣在桌面上,傅瑾言脸色乍变,目光中淬了毒一般染的血红,她怒道,“怎么不可以!这个世上人人都应平等,除非你自己看轻了自己。抑或是父母看轻了你,将你放在低人一等的位置上。”

    十指紧握成拳,内心极度地不甘心,凭什么傅雨骁一个冒牌货取代了自己的位置,凭什么!

    “啊!!”盈香看着她的手大叫,“你的伤口又裂开了”

    她刚刚为傅瑾言包扎好的伤口又裂了,鲜红的血液从雪白的纱布中溢出。倒是受伤之人像无事一般,漠然,冷静。

    盈香忙里忙外重新找来药箱和纱布替她从新包扎。

    ————

    心中隔着一座山的两人待在一起总会有很多不便,知道夜无殇没被抓且伤不碍事,傅雨骁隔天就回去冥王府。

    天机阁没有足够的冥河药引,夜无殇只能送她回冥王府。还是让影卫青冥跟着她一同回去。

    雨骁心里暗讽,明着说是保护她,估计就是变相的监视吧。

    马车途经针叶松林,傅雨骁掀开帘子,还是那片林子,郁郁葱葱。没有来当日的杀气,可那白衣女子的身影和那怨毒的眼神已经深深刻进了她的脑中,挥之不去。

    当初是小蝶说无殇被抓了她才贸然出府的,无殇做事向来隐蔽,小蝶一个丫鬟又是怎么知道他和太子的事呢?况且她一出府就遇上了白衣女子,直觉告诉她和那个白衣女子不是偶遇,而是……有计划的在针叶林等着她来送死。而且无殇并没有被抓,也就是说小蝶说谎了。小蝶是王芙的人,王芙……

    车轱辘滚动,到了冥王府的时候停下。

    青冥为她掀开车帘,傅雨骁从马车下来走进冥王府,并没有回澜漪阁,而是去了芙香院……

    “傅姑娘,小姐病了不见客,您请回吧”芙香院的大门紧闭,侍女小蝶拦着傅雨骁,不让她走进芙香院。

    “王芙得了什么病?见不得人么?”

    “奴婢不知道”小蝶迫于她的威严,小声嗫嚅,“主子吩咐不见任何人……尤其是傅小姐你……”

    “让开”傅雨骁一掌将她挥开,推门而入。

    本来只是怀疑,小蝶和她主仆这般作为,倒证实了她心中的怀疑。

    “你你你……你来做什么!!”王芙靠在桌子旁支支吾吾有些语无伦次。

    傅雨骁绕过桌子走到她面前,王芙正要从另一边逃走,被她一把扣住手腕,“芙侧妃这是得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病,我倒是和庐神医学过几日医术”

    “你你才有病呢,横冲直撞地跑到我房里来做……做什么!”王芙反驳,却是底气不足,明显一副做贼心虚样。

    “原来是亏心事做多了”傅雨骁奋力一甩,将她的玉手甩在桌沿上,磕的她呲牙咧嘴直呼痛。

    “你才做了亏心事呢!”王芙捂着疼痛的手腕,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熟料眼泪对她不管用,傅雨骁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将她连人按倒墙面上,“说,谁让你来骗我的!”

    王芙吓的脸色都变了,她哪见过这样的傅雨骁,双手抓着脖颈上的禁锢,大喊救命。

    小蝶一直在门外,就是不敢进来。

    倒是青冥闻声而来,他来是以为傅雨骁呼救,一看两人这架势,索性退出了芙香院,不去管她们。本来他的职责是保护傅雨骁,既然傅雨骁没事那就不必插手,其她人的生死与他无关。

    “看到了吧,冥王府没人会救你,你若不说,我现在就掐死你”傅雨骁故意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她是不会杀死王芙,但也不会手软。王芙从小和她斗到大,对付她只能以强制强,就像现在……

    手中力道不断加重,王芙有些喘不过气,看着架势,傅雨骁是对她动真格了,她害怕了,举起双手投降道,“我说……我……说……”

    傅雨骁松开手,王芙无力地软瘫在地上,苍白的脸上憋的通红。

    咳咳咳……咳咳……她抚着嗓子咳嗽道,“傅瑾言”抬眸,恶狠狠地看着傅雨骁大声道,“是你妹妹傅瑾言!!”

    砰——

    傅雨骁酿跄,撑在桌面上的手不小心打翻了茶壶,清脆的落地之声在芙香院久久回荡……

    原来真的是她,真的是瑾言,那个一心要置自己于死地白衣女子……真的是她。

    “为什么?”她喃喃开口,像是在问别人,又像是在问自己。

    王芙哪敢看她,扶着桌沿落荒而逃跑出了芙香院。

    她现在算是怕了傅雨骁了,就算要回自己的芙香院,也要等傅雨骁出去之后,她再进来。

    “姐姐,姐姐,听说你回来了,怎么不回澜漪阁啊?”小晨甜甜的嗓音有着盼望已久的期待,天真的如孩童般朝傅雨骁跑来。

    盈香双目含泪,看着小晨,低声道,“姐姐正要去找你呢”

    “姐姐怎么哭了?”

    “沙子迷了眼”傅雨骁道,随着小晨走出了芙香院。

    沙子迷了眼,沙子一直迷了她的眼,一直都看不懂,一直都处在迷茫状态。也许她从来都不曾真正了解过瑾言。

    一连过了三天平静的日子,傅雨骁从没踏出过澜漪阁。药,一直在喝,芙香院成了她的禁区,一步不曾踏入。青冥一直守在她楼下,即便想下楼,看到他,也没了兴致。

    原以为这样平静的日子会继续下去,却被小晨大咧咧的喊声给中止了。

    “瑾言姐姐来了,姐姐我们快点下楼去吧”

    啪——手中的木梳落在妆奁上。

    瑾言……来了……?

    她的妹妹来了,她不是应该开心么,镜中的自己竟变得胆怯懦弱,她这是怎么了?到底在怕什么?

    傅雨骁对镜扯出一抹苦涩的笑,整理了衣裳妆容,随小晨一道走出澜漪阁。奇怪的是,那个一直守在她楼下的影卫青冥不见了,她还以为青冥是木桩,原来木桩也有移动的时候。

    假山旁的石桌椅,红衣女子静静地坐在那儿。血红的蔻丹指甲正把玩着一支翠竹,青竹红指,棕岩假山,碧水淙淙。远远望去宛如一副唯美山水意境画。

    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出尘脱俗,空灵绝美。红衣似火在翠色竹林的映衬之下显得更加的红艳如血,娇艳欲滴,三千青丝柔顺的披在后背随风轻轻的摇曳。傅瑾言很美,不论到哪儿都是万人瞩目的焦点。

    可是,自己却一点都不了解她。

    “瑾言姐姐……”小晨甜甜地叫着傅瑾言。

    傅瑾言回头露出一抹倾城笑颜,朝着傅雨骁喊了声姐姐。

    傅雨骁从错乱的思绪中走出,迟钝的脚步轻轻走到她身边。

    “姐姐你来啦”傅瑾言拉着傅雨骁的手坐在石桌旁,就像就别重逢的姐妹一般聊着家长里短,“听说姐姐前些日子遇刺了,我都担心死了”

    “你听谁说的?王芙吗?她还说刺杀我的人是你呢?”傅雨骁笑着说道,似玩笑,却非玩笑,她就是这般心中藏不住事,喜欢开门见山。可是傅瑾言的脸上没有一丝异常的情绪,难道那个白衣女子不是她?还是王芙骗了她?

    “姐姐遇刺了吗?”小晨拉着傅雨骁的手,一脸担忧。

    傅雨骁轻轻拍着她松软的手背,笑道,“没有的事,姐姐的药好了,你去帮我端来吧”

    “好的”小晨笑着朝厨房跑去。

    傅瑾言咧开小嘴,笑得前俯后仰,“姐姐就爱开这样的玩笑”

    手中的竹枝随着她的笑颜而不断抖动。竹叶在傅雨骁胳膊上直挠的她痒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