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女子顿足,跪在池边放声大哭。

    满池的红鲤上跃下蹿,仿佛在嘲笑她。寻思的念头在她脑海里盘旋不去,多少次都想着跳下水池就此了却余生,可是眼前浮现的婴孩笑脸让她不得不打消寻死的念头。

    樽儿那么小,她怎么抛下。

    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夜岑焕会向她提‘休书’二字。原来母后并不是她永久的靠山。

    “太子妃”

    “太子妃姐姐……”

    鄂嬷嬷和沈初瑶颤声呼喊她。

    贾宝贤没有回应,失魂落魄地站起身擦干眼泪,一步一步朝慕贤居走去,游魂一般无悲无喜。

    鄂嬷嬷跟着回去慕贤居。

    沈初瑶站立不安,如今看来贾宝贤已是泥菩萨过河,侧妃傅瑾言才最得宠。可是她得罪了傅瑾言,是不可能依附她的。

    心中一阵矛盾过后,暗下决心,她终于走出太子府。

    如今的太子妃已无她立足之处,也许方石是她唯一的依靠。

    冬末春初,飞烟阁寒冷异常,盈香端来暖炉,太子顺势将之塞进傅瑾言手里。

    傅瑾言已经换下湿衣裳,锦被裹住身子靠在太子怀里。

    感觉到身下的人儿在颤抖,太子轻轻将她扶起“言儿还冷么?”

    傅瑾言摇头,眼泪止不住流淌,她侧首靠在他怀中,冷儿清的细语缠绕在他耳际“太子抱着言儿就不冷了”

    太子双臂一缩将之搂的更紧“那言儿何以颤抖如此?”

    “言儿是感动的……”

    傅瑾言欲言还止,待勾起夜岑焕的好奇之心,她抹去眼角泪珠,哽咽道“太子待言儿如此之好,他日太子继位,太子妃姐姐做了皇后……言儿死也瞑目了”

    美眸抬起,噙着水珠仿佛即刻将落,一副楚楚动人之态令他心生恻隐。

    太子广袖愤然一甩,打翻了案几上的琉璃瓷盅,那种怒气自心底最深处迸发,太子咬牙切齿道“毒妇怎可为后!”

    转而看向傅瑾言,那双染火的双眸变得温和“言儿不用担心,本宫继位定会保你周全”

    傅瑾言将另一只手抽出锦被,环保在他腰际,垂首靠在他怀里,以万般感动之态泣泪啜声“言儿不求荣华富贵,只愿太子安好,能时时见到太子便足矣”

    太子被她的真恳之词感动,俯首在她额际落下一吻,“你好好休息,父皇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本宫近来会留宿宫中,府里会有人保护你”

    傅瑾言识趣,坐直了身子,苍白的嘴角扯出一抹应酬似的笑“太子尽管忙自己的事情,不必担心瑾言”

    娶妻当娶傅瑾言——

    这是他的第一想法,如此贤淑慧黠,若换作宝贤,定会死缠烂打一番。想到发妻,他的眸色暗沉如乌云蔽日一般暗而深。和傅瑾言说了几句缠绵之语,便离开飞烟阁。

    一直到他离开良久傅瑾言才从被子里将暖炉拿了出来,一边抹泪一边将暖炉递给盈香,“你的催泪散会不会放的多了点?”

    正如盈香所想,傅瑾言把一切都计算好了,鱼食尽等人来,落池中太子归,包括暖炉里的催泪散。

    时至今日,面对太子她的眼泪已经流不出,就算是虚情假意也很难落泪,唯有催泪散。

    “姑娘怎么算到太子继位后不会立贾宝贤为后?”盈香一边收拾暖炉,一边问出心中疑问。

    “我并没有算到,我只是试探”

    掀开锦被,女子赤脚走下床榻,屋外景色年年如是,却朝朝不同。太子有没有可能继位,都是个未知数。她在试探,试探他对贾宝贤的情谊。倘若他立贾宝贤为后,那么她就现在杀了贾宝贤早些报仇,若他无意立她为后,那就留着贾宝贤的命,玩到她身心俱损之后再解决了她。

    她说过,贾宝贤最在乎什么,她就毁什么。如今只等帮太子继位,再捏碎她的皇后梦。

    女子伸出五指,一根一根曲攥成拳,仿佛握住无上的权欲与仇恨。

    盈香将烘干的衣裳替她穿好,昔日的妖艳冷冽重回本身,“事情办的怎么样?”

    盈香为她系好腰间的丝带,抿唇一笑“瑶夫人和方石已经抓到,就等姑娘去处理”

    “很好”

    女子拢了颈间的衣襟,嘴角的残佞的弧度越发的深刻。看来一场血腥免不了了。

    方石是沈初瑶的表哥,沈初瑶入太子府之前曾与之私定终生,可惜事与愿违。沈涵虚为攀太子,硬是棒打鸳鸯将女儿嫁入太子府为妾。小桃出自方府,曾多次出太子府为沈初瑶和方石牵桥搭线寄私信。

    这些盈香一早就察觉了,至今未道破,只因沈初瑶未对自己没有威胁。如今她敢派小桃监视飞烟阁,那就得付出代价。

    如今的傅瑾言是个有仇必报之人,小桃的窥视无疑是压断她和房泠月母女关系的最后一根稻草。这等仇怨,只能由沈初瑶偿还。

    船停了,傅瑾言和盈香纷纷下船,两人穿过树林来到一间密室。这密室不是别的,正是她第一次亲手杀人之处,翠泠死去的地方。

    盈香怕她有阴影,走在前方为她引路,却被她抬手制止。

    傅瑾言扯动嘴角,那艳美夺目的笑容如梅花绽放,却没有一丝梅香,更多的是血的味道。

    盈香紧跟在她身后,小巧的绣鞋迈入密室,迎面是绑在架上的男子,和一旁拴在石柱上的沈初瑶。

    男子便是方石,身材高大,容貌俊朗,倔强典雅之气外显,丝毫不逊于苍冥皇室的王子贵胄。和着一旁美貌如花的沈初瑶,倒是男才女貌的一对,只可惜……

    傅瑾言故意压了门板弄出不小的声响,方石和沈初瑶俱回头看向这妖美绝世之言。

    “傅瑾言,是你!”沈初瑶一见到她,异常激动,死命地扭动着绑在石柱上的身子。

    方石比她更沉得住气,除了初见傅瑾言时眸子里一闪而过的惊艳外,面上并无其他表情,要说有,那便是无畏与不屑。

    就是这种满不在乎的神色刺激到傅瑾言,她从袖中抽出一把亮锃锃的匕首,拇指在刀刃上轻轻一刮,偶能听到‘铮铮’声。

    她走到沈初瑶身边,此刻的沈初瑶正吓的吞咽口水不敢出声,只听到她说,“我曾经就用这把刀一刀一刀地刺死了翠泠”她指着沈初瑶的脚下继续道“就在这个密室,就在你脚下,翠泠满身是窟窿倒在这儿,满地都是血,真美!”

    啊————!!!

    沈初瑶被她的言辞吓的大叫。翠泠的死状她见过,血流干,窟窿满身,脸颊凹陷发白,唇干裂无血色,死状如鬼一般残忍恐怖至极,曾令她梦魇了半个多月。

    “你别吓她,要做什么冲我来”方石激动地扯动绑在身手的铁链,咯咯声将傅瑾言拉至他面前。

    傅瑾言几步走上前,不知从何开始,他特别讨厌专情的男人,尤其像方石这样不顾一切维护沈初瑶的男人。

    她倒要看看这是真情还是假意。

    冲你来?!

    “你想知道什么叫凌迟吗?”傅瑾言手中的刀子贴在方石脸上不停地游走,最后落在他敞开的胸膛处。

    “要杀要剐……随便你”男子抬首,一副宁死不屈之态,可是颤抖的声音出卖了他心中所想。

    “所谓的凌迟就是把活着的人畜,剐上三千六百刀,一刀一刀从上至下”傅瑾言红唇轻轻启开,其中吐出的阴戾之音,令人闻之丧胆心惊肉跳。

    傅瑾言用刀尖抵着他健壮的胸口,刀尖慢慢没入肉里,那鲜红的血液沿着刀尖汩汩而流,痛不自觉,直到那鲜红沾满执刀女子手心,那钻心之痛猛然爆发。

    “不要……我求求你不要”沈初瑶哭喊,泪水浸湿脸庞,精致的妆容被眼泪洗去,流下滴滴黑色泪珠如鬼魅一般。

    “瑶儿,不要求她,我不怕”男子忍痛咬唇安慰道。

    “好一个郎情妾意”傅瑾言嘲讽,忽然松了利刃,拿了一块干净的白色绣帕擦拭着手上的鲜血,莞尔道“我的刀法不好,不会亲自操刀”

    啪啪啪……

    清脆掌声落地,盈香一挥手,几个健壮的彪形大汉提着大刀应声走进来。

    傅瑾言侧身对着那早已瞠圆了眼睛的男子,轻轻解释道“他们是我从刑部精挑细选出来的对凌迟非常有经验的侩子手,对于你身上这结实的肌肉,他们割的只会是一条一缕的,不会有半点肉屑掉下来的,待会你身上的千百条肌肉密麻丛集,就像刺猬一样,他们的手艺肯定会让你叹为观止的”

    “你……疯子,你这个疯子……”男子暴吼,牵动着身后的铁链发出嗤嗤的声音,听着令人毛骨悚然。

    红粉骷髅,面前的绝色女子就是如此。从来没想过这么美的女子竟有如此狠毒之心。

    傅瑾言听若罔闻,对盈香大声喊道“拿面镜子放在这儿,这么壮观的场面,本人看不到实为可惜”

    一旁的沈初瑶瘦削的身子抖的像筛糠子一样,额头上的汗珠顺着眼角流下,吧嗒一声滴到地上,脸色煞白如纸,唯眼睛布满血丝,整个人像个尸体一般僵在原地,傅瑾言走过她身边都能听到她牙齿打寒颤的咯咯声。

    原以为翠泠的死状是她见过最为恐怖的,原来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