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瑾瑜回来了傅夫人一个劲地关切询问,得知她的伤寒严重到不能说话,心下一着急——丞相府里站了一排大夫。

    全是傅夫人找来替瑾瑜治伤寒的。

    根本无暇顾及傅雨骁。

    傅雨骁在身上揣了些银两,大步走出丞相府。

    雪后的苍冥城别有一番景致,大街上的积雪被行人踩的结结实实,街边酒楼茶肆雾气腾腾。

    雾气之中走出一红衣男子,寒魇一直在这里等她,银丝发带与青丝交缠被风吹在脸上,别样的俊逸。

    寒魇从茶肆中走来她身边,目光落在她鼓鼓的腰包上,傅雨骁顺着他的目光,双手摸上自己的钱袋,不好意思地笑道“还有一个月是我娘的寿辰,我想帮她买些礼物”

    “你娘!”寒魇脸色转白,眸光变得冷漠幽深。

    他的目光一直是炽热的,傅雨骁从没见过他如此寒芒的眼神,脚步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

    寒魇似察觉到她的异样,眼里的寒冰稍有融化,“那你打算买什么礼物给你娘贺寿?”

    听似平平静静的语气,总给人不真实的感觉,傅雨骁低眸想了好半天憋出一句“我也不知道”

    “一起去选吧,我还没逛过苍冥城的街”

    寒魇率先走在她前面,火一样的背影,让人觉得特别的寒冷,傅雨骁瑟缩了下,乖乖地跟在他身后。这样子仿佛是她从来没逛过苍冥城,寒魇倒是熟知一方的霸主,带领她逛街。

    冰雪稍融,很多商铺都已开门,不算热闹,却也琳琅满目。

    傅雨骁跟着寒魇进了一家玉器铺,里面的柜子上摆放了很多珠宝玉器,玉如意、血元宝、汗血红玉马……

    寒魇一眼相中了一把蓝玉所制的匕首。通体莹润的蓝玉匕首上散发着蓝绿色的幽光,匕首上方雕刻山峦莲花,那是巫灵国的罕有的圣药——赤荷冰魄。

    掌柜的一脸惊赞“客官好眼神,这把玉匕首昨日才收进来,可是巫灵国的蓝田和玉所制,雕工精细玉质上乘啊”

    巫灵国盛产的蓝田和玉天下皆知,没有哪国的玉可以和巫灵国相媲美。

    “雨骁,你觉得这个蓝玉匕首怎么样?”寒魇问她。

    “娘喜欢玉石,也舞刀弄剑,送玉匕首再合适不过了,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女子欢呼。

    寒魇从怀里抽出一叠银票搁在柜台上“这把蓝玉匕首我买下了”

    “寒魇哥哥,我带了钱……”

    傅雨骁想说捧着自己的钱袋,寒魇已经把玉匕首塞进她手里“就当我对你娘的一片心意”

    盛情难却,傅雨骁不再说什么,两人一起出了玉器铺。

    雪光将天地映得格外通透,不知不觉两人已经离开街市,走在一片苍茫茫的雪山上,翻过这片半高的雪山就到了静月庵,瑾瑜已经回家了,她得去静月庵向二娘知会一声,免得二娘一直担心瑾瑜。

    女子把玩手中的玉匕首,雪光照在蓝玉上反射到男子眼中。亦如某个雨后清晨,晨光微醺,阳光下那简朴素裳的女子将一把精致的匕首塞在他的手里“严儿,你爹病了,以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这把匕首留着防身明白吗?”

    “娘,严儿知道了”男孩紧紧握着手中的匕首。

    他并不知道娘所说的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就是抛弃他,让他从此自己一个人照顾自己。

    再看女子手中的玉匕首,寒魇觉得分外刺眼。

    “你娘对你好不好?”突兀的一句话打破了沉寂。

    傅雨骁看向寒魇,他的眼里愁云密布,好像在为她担心。

    女子噗嗤一笑,随后道“她是我亲娘,对我当然好了”

    是亲娘就一定会对自己好吗?寒魇在心中暗讽,却听她又道“娘对瑾言、瑾瑜非常好,对我却是很严的,经常罚我跪祠堂,看我的眼神总是一副恨铁不成钢……但是我知道其实她是疼我爱我的,就是不会直抒表达而已”

    爱不会直抒表达,难道恨就可以吗?同样是她的孩子,为什么一个是爱,一个是恨呢。

    寒魇陷在她的话里,张嘴正欲说话眸光突然一暗,飞快地把她推向一边,自己一个翻身站在离她数丈远处,傅雨骁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看到十几把闪着寒光的宝剑齐刷刷地横在两人面前。

    又是杀手!!

    层层雪幕之中跃出十几名黑衣蒙面的杀手。黑衣杀手来势汹汹,泠泠剑光直逼向他们俩。

    寒魇被他们团团围住,其余的人杀向傅雨骁。

    红袖扬起,近身之人应声而倒,鲜血染了地上已经踏得出脚印来的白雪。寒魇夺过其中一人的宝剑,只闻朔风临下,和着剑身相撞的凛冽之声霎时卷起千堆雪,寂寂雪光,刀光剑影。

    剑影似疾风在空中利落穿梭,寒魇举剑朝他们砍去,红衣携着剑风破空而下,残佞狂然,皆是一剑毙命。黑衣人脖颈间喷出的鲜血,血雾喷洒染红皑皑白雪,一种异样的妖异。

    本就寒冷的天气,在他渐渐泛起的杀意下,温度似乎变得更低,空气仿佛都要凝结成冰一般。

    遍地横长竖八躺倒的尸体,血水渗透了雪,一层一层,染成晶莹的红色,散发着妖冶的血腥之气,红得刺眼。

    傅雨骁徒手迟钝地应对杀手,后背受了一击,浑身都在痛。

    “啊!!”傅雨骁被四个杀手逼至雪山崖边的大石头旁。

    “雨骁——”寒魇长剑脱手,携着戾气擦颈而过,带出一串血珠直直地钉在石壁上,四个杀手同时倒地,眼睁睁看着长剑上属于他们的血一滴一滴掉落,仿佛雪地里盛开的红梅,妖艳绝美。

    一阵桃花飘落,花瓣之中一把亮锃锃的长剑朝寒魇刺去。

    “寒魇哥哥……”傅雨骁上前,却被另一道洁白的身影缠住。

    女子身影纤细,泼墨的长发,脸上蒙以白色纱巾,只露出鼻梁以上。光看着鼻梁以上便知是一个绝色佳人。

    有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什么东西在脑海中闪过,傅雨骁来不及抓住,便被白衣女子以剑截断。

    女子白影翻飞,速度果决,手法狠戾仿佛与她有着刀剑难以斩断的血海深仇一般。凌厉剑影裂破积雪,翩然身姿如同一只白色蝴蝶围着傅雨骁,在其不经意间哧的一剑,划破了她的胳膊。

    “啊——”傅雨骁捂着胳膊滚到雪地上,血顺着手指缝隙往外流出,痛的她浑身颤抖。

    雨骁有些惊恐地看着女子手中长剑,锋利剑刃上居然只留下一道淡淡血痕。这是怎样快的剑法才能做到呢,又或者是怎样深的仇恨才能达到如此雷厉迅速呢。

    “我跟你无怨无仇,你为什么要杀我?”说话间,傅雨骁已然退到悬崖边。

    白衣女子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一步一步像个地狱修罗般提着剑朝她走来。

    那边寒魇因傅雨骁而分了神,被白衣男子一脚踢中倒在她面前。四人,两方,很快就看清了刀俎与鱼肉。

    白衣男子将长剑刺进雪地里对身旁同样白衣的女子说“两人就交给你了”

    蒙面女子依旧不发一语,像是在极力隐忍什么,她的剑指向地上的寒魇和傅雨骁。

    举剑,一道寒光,傅雨骁闭上眼却感觉身体在急速下降。

    “啊————!!!”

    寒魇抱着她一同跳下了雪山。

    睁开眼的那一瞬她仿佛看到了悬崖上的白衣女子摘下了面纱,模糊的轮廓好像……瑾言。

    她知道这是她的幻觉,因为瑾言是她的妹妹心地善良且根本不会武功。

    悬崖上。

    傅瑾言将长剑推进剑鞘,面无表情地说道“雪上不高,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摔死”

    盛樊余将剑上的血迹往白雪上擦了擦,很快雪成了红色复又变成黑色,他冷嗤一声“这剑上可是涂了剧毒,他们俩都受了伤,就算摔不死,找不到解药也会毒发身死”

    早在祭坛,盛樊余便接到了贾廉正的生意,他竟花了万两黄金买下傅雨骁的性命。他知道,傅瑾言比任何人都想亲手了解了傅雨骁的性命,便与她一同暗杀两人。

    没想到寒魇武功这么高,祭坛一等的杀手全死在他手上,竟然是他亲自出手。祭坛杀人从来都不是一等的杀手,莫说他亲自出手。到现在为止他亲自出手的只有两人,一个是冥王夜无殇,另一个就是生死未卜的寒魇。

    临近傍晚,天空又飘起了鹅毛大雪。傅雨骁拖着寒魇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在雪地上。

    他们没死,是树枝和积雪缓冲了落下时的冲力,寒魇一直抱着她滚到地面,她一直压在寒魇身上,除了胳膊上被蒙面女子的剑刺伤以外,浑身没有一处伤痛。

    积雪堆积,呵气成冰。茫茫一片大雪看不到尽头。

    伸手覆上寒魇的脸,脸颊苍白僵硬,额头烫的像火一样,傅雨骁急的眼泪都流出了“寒魇哥哥你不能有事”不然我会自责一辈子的。

    暮色逼近,却被白雪映衬,勉强还能看到远处庙庵的袅袅炊烟。

    是二娘的静月庵!!

    傅雨骁惊喜,眸中闪过希望“寒魇哥哥坚持住,我们有救了”

    她将寒魇的手臂扛在自己的瘦弱肩膀上,一步一步朝炊烟的方向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