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月色下,树影婆娑;飒飒寒风中,树叶沙沙。本该一个静谧的夜,却因着月圆,染上了血腥。

    走在去竹楼的路上,傅雨骁浑身颤栗,却很快平静下来,她紧紧抿着唇,拢了拢衣襟,一步步往前走。

    树的荫影遮住月光,将她的影子吞噬,第一次去竹楼也是晚上,却不是这般心境。

    寒魇哥哥这个时候在做什么,他在不在竹楼,会不会……

    傅雨骁被自己血腥的念头一惊,却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豁出一切地往竹楼去。

    圆月当头,临近竹楼,空气中混染了一道浓郁的血腥,在这圆月下静夜幽幽传来,傅雨骁身形一震,极力压制住脑子里的浮想联翩,放开步子走进竹楼。

    啊————!!!

    是寒魇哥哥的声音,他在竹楼。傅雨骁猛地推开门。

    寒魇正倚在床沿边,抱头痛苦的等待,手臂上一道鲜红的血口子,粘稠的殷红,在静夜中,滴答滴答淌到地上。

    “寒魇哥哥——”她惊叫,不顾一切地跑到他身边。

    “你来做什么”寒魇一掌推开她。

    傅雨骁倒在一旁,水蓝色的裙裾上也沾染了点点殷红,在这血腥阴霾中,分外刺眼。

    “我要怎样才能帮你?”她迅速从地上坐起来,爬到他身边。

    英俊的面庞扭曲,一双黑眸直直地望着她“你什么都帮不到我,给我滚——”

    “血对不对!”傅雨骁转过身坐了起来,目光寻视四周最后锁定在桌子上的茶壶上。

    寒魇一手抚着快要爆裂的脑袋,一手掰过她的手腕,厉声怒喝“我叫你滚你听不到?!”赤红的眸子里迸出嗜血的光芒。

    他让自己滚,是不想伤害自己吗?

    傅雨骁甩开他的禁锢,跑到桌子旁摔了那茶壶,茶壶落地应声而碎,她拾起一块碎片,却听到寒魇的大吼声“别做傻事,我在等洪姨,她就快回来了”

    傅雨骁看了看屋外,只一轮无情的月,没有任何人影“可你现在很难受”

    啊啊————

    寒魇双手抱头,扭曲的面孔异常狰狞……他很痛苦!!

    傅雨骁握着碎瓷片在自己的手腕上狠心一划,殷红的鲜血从血管中流了出来,她将手臂放在寒魇唇边。

    寒魇被血欲冲昏了头,见到血,像野兽般抓着她的手臂,拼命吮吸。

    惺甜的血入喉,一股清凉之感却怎么也压制不住脑中的炽热。他忘了,她身上流着和他一样的血,一样带着弱水之毒的血。

    傅雨骁紧紧咬着下唇,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血流入他的体内。

    “啊————”寒魇甩开她的手抱头疯狂地冲出竹楼。

    “寒魇……哥哥……”傅雨骁倒在地上沉沉昏睡去,手无力地垂在一边,血仍在流淌,一滴一滴地沿着指尖滴到地上与他的血融合在一起。

    才下竹楼就遇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身后突然出现一批杀手。应该是跟着傅雨骁来的。

    寒魇魔性大发伸手掐住来人的脖子,咔,那人脖子一歪。嗜血的欲望使他像一头脱缰的野兽,咬上那人的脖颈,奋力的允吸吞咽。

    身后的杀手见此情景无一不颤抖,手中的钢刀在月下泛着冷光。

    寒魇吸食够了,扔下那人,一具冰冷僵硬的尸体直直地倒在地上,死状比贾宝宝还惨。

    赤红的眼眸再那人倒下之后恢复了常色,寒魇抹掉唇边的鲜红,侧了侧头残佞的眸光定在杀手身上。

    月亮隐进云层里,晦暗之中只听得众人一声接一声的惨叫,待月出云,地面上伏尸遍布,寒魇的手指扣在最后一个活人脖颈上“说,谁派你们来的!”

    “国,国……国舅爷,傅雨骁杀了国舅爷的儿子,他雇我们无论如何也要杀了傅雨骁,大侠你放过我……放过我……啊——”

    手指松开,最后一人倒在同伴的血泊里。

    “雨骁!!”寒魇这才想起竹楼上那个犯傻的女子。

    寒风越发大了起来,将竹楼的门吹的啪啪作响,昏暗的月光照在她的身上格外的孤寂,手腕上的血淌了一地,空气中漂浮着血腥弥漫。

    “为什么这么傻?”寒魇心疼地将她打横抱起“哥哥带你去找大夫”

    ‘哥哥’两字出口连他都不敢相信,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恨她的,原来不是。

    离开竹楼已近天明,寒魇抱着傅雨骁走来很久,他的手一直按着她的腕,血是止住了,可她还是昏迷不醒,连气息也越来越弱,他怕了,真的害怕了,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心慌。

    一阵药味从鼻息间飘过,寒魇抱着雨骁一个翻身,玄铁宝剑直直地钉在树桩里,剑锋泛着幽幽寒光。树身微微一震,不见变化,片刻,耳边一阵风掠过,树身轰然倒塌。

    寒魇回头,眸子里尽是杀意“夜无殇”

    “原来你还认得本王”夜无殇从树枝上飞身而下,落在他面前,洁白的衣缎不染一尘。“放下傅雨骁,本王让你离开”

    “休想”

    寒魇将她放置在树底下,动作轻柔而迅速。

    因失血,她的脸色苍白,夜无殇心中一痛。手间的掌风像一道惊雷朝寒魇劈去。

    寒魇后退两步挡住他的掌风,内力的交流,一冷一热,像道道无形的利刃截枝断叶。周围树形摇晃,傅雨骁所在的那棵树,一枝粗实的树丫咔的断裂在她头顶上落下。

    “雨骁——”

    两人同时朝她飞去,拉着她的左右胳膊朝相反方向……

    “唔唔……”臂膀上的拉力将她痛醒。

    寒魇和夜无殇同时伸手撑在她头顶,挡住那落下的树干。

    可怜的树干被两人内力震个粉碎,如一团灰烬洒在傅雨骁脸上,寒魇和夜无殇也在同时被对方的内力震开,分别倒在傅雨骁两边。

    “噗、噗——”雨骁吐了嘴里的灰烬,慢慢地睁开眼。

    “雨骁?”两人同时喊出。

    看了看左边,再看右边,她震惊不已“无殇?寒魇哥哥?”

    他们怎么会在这?

    夜无殇朝她伸手“到本王这边来”

    “不能去”寒魇捂着胸口牵动痛楚,微蹙眉朝她道“他在利用你,你不能相信他”

    他记得,夜无殇曾喂过她毒药,不然他也不会发现她的身上的弱水之毒,更不会得知她的身份。

    “寒魇哥哥,你在说什么?”傅雨骁迷迷糊糊地看向他,这眼神是不解,转过头,探究的目光又落在那雪白的身影上。

    夜无殇也被寒魇的内力侵蚀,倒在地上一时还动不得内力,他只能朝她伸手“寒严很危险,你快过来本王这里”

    擎苍已经将他的底细查的一清二楚,寒铮之子,身中弱水,月圆食血。只是没想到傅雨骁真的认识他。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他们的话傅雨骁一句都听不懂,只能虚弱地喊着,失血,令她再度昏厥……

    “雨骁!!”

    一红一白两道身影再度纠缠,暂无内力的两人凭着各自的武功招式袭击对方。

    “你对她做了什么!”夜无殇扣住他的手掌,眼里寒如冰刃。

    寒魇仰面,冷嘲热讽“我对她做什么也好过你利用她,拿她当药引!”

    夜无殇跃到他身后扬起上的玄铁宝剑,灿然一剑如破苍穹,剑风激起千堆叶。

    寒魇单手撑地,一口血吐出,他闭上眼沾血的唇默默念着。狂风卷叶之中乍现蟒蛇,红鳞红尾,吐着蛇信朝夜无殇袭来。

    “王爷,带傅姑娘先走”擎苍挡在夜无殇面前抵挡蟒蛇。

    “交给你了”夜无殇走去抱起傅雨骁,转身冷声“你自己小心”

    天机阁的杀手从四面八方缠住蟒蛇。

    一场激战,双方均受伤不轻,寒魇被洪曼君及时救走。

    两人重回竹楼。

    “外面那么多尸体怎么回事?”洪曼君厉声质问。

    “贾廉正派来暗杀雨骁的”一想到她被夜无殇带走,心里空了一块。

    地上血迹未干,上面爬满了虫蚁,却,都是死的。

    “这地上的血是你的,你在竹楼时就受伤了?”只有他的血才能毒死这么多的虫蚁。

    寒魇摇头,双眸深不见底,隐着两团棘火,手捂上胸口竟是微微的痛“是雨骁的,我没想到她居然割破自己的手腕放血救我”

    “那她怎么样?有没有事?”自从知道傅雨骁的身份洪曼君对她的态度发生很大的变化,她抓着他的肩膀很是担心地问他。

    “我不知道,不知道……”

    他心烦意乱,心底有什么在一点一点松懈。洪曼君知道那是仇恨,他对傅雨骁的仇恨在一点点的松懈,也许,一开始就不是仇恨。

    她从怀里拿出一个白色的瓷瓶递给他“这是你要的无心水”

    碧水潭,当初之所以选择邺城的碧水潭,主要是他们发现碧水潭周围有大量的草药,从而潭水也附着药味,是炼制无心水的成分之一。

    自寒魇从皇宫拿回千盅酒,她便带着千盅酒和赤荷冰魄回到碧水潭炼制无心水。

    无心水是继梓棠花第二可以抑制弱水毒的药,却有它的弊端……

    寒魇接过瓷瓶紧紧攥在掌心迟迟未打开,目光落在地上那暗红的滩血,闭上眼,脑海中满是她苍白的脸。

    笃定心中之想,睁开眼,他从柜子里翻出一只小箱子,将瓷瓶放进小箱子里,并从里面将半块玉佩取出。这样的决定很困难,但他,必须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