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后来几个月,苍冥皇病重卧榻不起,只见慧妃和兰妃,其他妃嫔一概不见,尤其是皇后。

    期间太子日日来苍澜殿侍候,却都被拦在殿外。一种说法是太子失宠,这苍冥的江山即将会易主,苍冥国只有太子和冥王两个皇子,太子失宠,最得意乃冥王,可这几个月来冥王称病一直未踏入宫门半步,倒是难为了两党臣子和中立派官员,绕是怎么猜也猜不出各中缘由。

    太子府里很安静,静的很压抑,源于太子。苍冥皇的不待见使他紧张,有了危机感,无心儿女情长,终日往皇后寝宫跑。

    慕贤居更是静,太子妃自棍刑之后收敛了很多,一半时间养伤,一半时间和鄂嬷嬷商量对策,如何重整旗鼓,她怎么也想不通那日究竟怎么回事,皇后的责罚着实令她伤心。

    傅瑾言多半时间都在桃花坞里练剑,盈香替她守在飞烟阁。

    这年的秋很短,短到没看不到落叶迎霜,飞红遗地。葳蕤秋风一扫,便迎来了寒冬。

    寒风瑟瑟,苍冥皇城的第一场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落下。

    相府的后院里,傅雨骁坐在回廊上,手里揣着暖炉,水蓝色的月绣华锦衫直拖在地面上。清洌无疆的容貌越发的美丽动人,点染曲眉,盈盈笑意将这寒冷驱的烟消云散。

    突然手里一空暖炉被拿走,一股寒意袭来让她的瞬间她清醒了。

    傅瑾瑜捧着她的暖炉,挤坐在她身旁,俏生生的脸上堆满坏坏的笑“这大冬天的你竟然在思春,啧啧……”

    傅雨骁从她怀里夺过暖炉,不假思索道“我哪有思春,我只是在想……”

    “在想谁啊——?”傅瑾瑜咧着小嘴,一双大眼眯成月牙状,里面蹦出一闪一闪的精光。

    傅雨骁一暖炉砸过去“好啊,你敢套我的话……”

    “不敢不敢,大姐我不敢了”傅瑾瑜双手挡在脑袋前,嘴上笑得更欢了。

    两人绕着回廊不停地打闹嬉戏,最后玩累了靠在一起。傅雨骁很是享受地靠在她背上,闭着眼睛赞叹“瑾瑜你声音真好听”

    傅瑾瑜的声音就像出谷的黄莺,莺啼婉转,在这寒冷的空气里给人一种置身春日的享受。有时候又像清脆的泉水,涓涓的流淌在人心间,让人听了就像在炎炎夏日里似饮一股甘霖。清甜酥润,软糯绵绸。

    傅瑾瑜很享受她的赞美,不禁骄傲道“我不禁声音好听,鼻子还很灵敏呢……什么东西烧糊了!”

    “呀,我的菜——”傅雨骁猛然从栏杆上翻下来。

    撇下傅瑾瑜,一路狂奔直灶屋。‘咯咯咯……’又如银铃般的笑声从背后响起,那是傅瑾瑜的嘲笑,她笑的背都弯了。

    她在干一件惊天地泣鬼神的事——烧菜。

    也可以说是烧灶屋,因为她是从一片乌烟瘴气中冲进灶屋,把那堆柴火熄灭的。

    一个相府的大小姐通常不需要做这些那锅铲的事,所以她遣散了所有的厨子下人,自己一个人拿铲子添柴火……灶屋的时间很难熬,她出去溜一圈应该就好了,结果溜忘了时间,要不是瑾瑜灵敏的嗅觉,灶屋烧了一半都不知道。

    如此巨大的改变,只为了一个人。

    傅雨骁拎着食盒来到冥王府。那三个鎏金大字在日光下泛着莹莹光亮,就像她的笑容,要多灿烂有多灿烂。

    傅雨骁有特权,来冥王府不用通传。

    几声首饰撞击的伶仃脆响,傅雨骁看到一个雍容华贵的夫人脸上愠着怒意由侍女伴着快步走出,这种怒意她在自己亲娘脸上也经常看到,是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怒。华贵夫人经过她身边时隐约看了她几眼。夫人云髻上的金簪步摇在阳光下熠熠有些刺眼,婀娜的身姿秀雅端庄的气质让傅雨骁由衷惊叹。

    “恭送兰妃娘娘”晏峰在她身后俯身半跪。

    傅雨骁这才想到自己失态了,想要行礼,那贵妇人已走远,远得只能看到一个华丽的马车。

    “傅姑娘是来找王爷的吧”晏峰见她拎着食盒,不由得心生一笑“王爷在书房,姑娘请”

    和夜无殇一样冷冰冰的晏峰居然也会笑?雨骁小小惊讶了一下,随即把食盒递到他手里,指了指院子里的石桌,像个精灵一样径自朝书房跑去。

    书房内,清雅墨香充斥,夜无殇提笔练字,一袭白衣胜雪,凝神静意,湖蓝的毛笔在骨指分明的手中挥斥而就。

    傅雨骁站在门外就这么看着,原来他的手也是这么好看,骨节分明,白皙修长,握着毛笔更显风姿,侧脸的线条刚硬如刀刻却自显俊美无暇,加之认真的神态,傅雨骁就这么呆愣愣地站立在门外观看。

    良久,夜无殇搁了笔走出来,一袭白衣纤尘不染,白玉冠绾起一头青丝瞳若点漆,风神俊秀,绝美出尘的面容挂上浅浅的微笑,有一种高山融雪的错觉,儒雅又不失傲气。

    夜无殇双手负在身后,就这样望着她,没有向前一步,像是在等待什么。

    在等她的反应——

    青丝不断被冷风扬起,翩若惊鸿,意气风发。

    由于风的冷,傅雨骁眨巴了眼,终于清醒了。

    “我做了饭菜……无殇你要不要尝尝?”傅雨骁紧攢着双手结结巴巴地说完。

    那白皙的手指覆上她的脸颊,将她额前凌乱的发丝置于耳后,傅雨骁触电般脸色飞红,只听他浅笑“你做的本王当然要尝尝”

    空落落的手被他牵着,一种寒冷自手心蔓延,他的手很冰,让她不由自主地伸出令一只手将那骨节分明的大掌紧裹住。

    两人一同来到院子里的石桌,晏峰很敬业,早早将她的饭菜均匀分布在桌面上……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都盖上了盖儿。她记得自己这些菜色是没有盖的呀。

    夜无殇雪白的衣袖伸向其中一盘盖帽精致的盘子,他唇边自书房出来一直挂着迷人的浅浅的笑,直到盖揭开……笑容僵住!

    傅雨骁笑嘻嘻地递上一双筷子“尝尝看,这可都是我亲手做的”

    夜无殇嘴角有些抽搐,灿灿地伸手接过她呈上的筷子,颤抖着手夹了一块黑乎乎的叫不出名字的‘菜’。

    “快尝呀,这是我做的红烧肉”傅雨骁眼里满是欣喜,催促他。

    原来是红烧肉啊,他还真没看出来。

    盛情难却,他将那黑乎乎的红烧肉放进嘴里,慢慢地嚼着。

    脸上复杂的表情,看得傅雨骁心里忐忑“怎么样?味道怎么样?”

    夜无殇艰难地咽下红烧肉,黑着半张脸问她“你不知道自己做的是什么味?”

    “我没尝过,这也是……第一次做”她食指对戳,有些语不着意。

    忽然揭开另一盘“尝尝这个吧,桂花糕”

    一直都挺喜欢楼外楼的桂花糕,自己也顺道一起做了。

    小小的方方的桂花糕,看着还挺不错,夜无殇拿起一个放进嘴里……还剩半张没黑的脸也一并黑了。

    “你是不是分不清糖和盐?”问这话时,他已经把那桂花糕吞了。这是他第一次吃到咸的桂花糕。

    “不好吃就直说嘛,干嘛变着法子讽刺我”傅雨骁不高兴了,突然有点明白晏峰为什么把这些菜都盖上,指着一桌子‘幸劳’扁嘴委屈道“为了这些我花了一上午时间……差点把灶屋给烧了,你一点面子都不给我”

    转脸看向夜无殇,他竟然在笑。

    哼,傅雨骁将脸转向别处,不理会他。

    夜无殇拉起她的手“跟我来”

    他竟然带自己来灶屋。

    “参见王爷”手忙脚乱的丫鬟下人纷纷跪了一地,惊讶差异写满脸上,却每一个敢道出。

    “你们下去吧”

    灶屋里的下人被他一声令下,全都鱼贯而出。

    身边的傅雨骁也不甚惊讶,瞠着眼睛骨碌碌地盯着他,支吾道“我不会做饭……而且做的很难吃”

    “本王知道”

    知道也别说出来啊,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她。

    “添柴烧火总会吧?”

    “哦”傅雨骁很不悦地应声。

    抬头,他手里已经多了个铲子——他这是要亲自动手吗??

    灶里柴火为熄,傅雨骁又扔了根柴,火苗蹭地冒出来,她迅速缩回脑袋,额头赧色绯红,冒着细汗,倒不是还怕,而是惭愧,其实她连添柴烧火都不太会,那时相府的灶屋差点儿被她烧了,汗颜呐。

    抹了额上的汗珠,她抬眸偷偷地看着他。夜无殇挽起袖子身姿潇洒地站在灶台前炒菜“火小了”

    “哦,我再添些柴”傅雨骁紧忙低头拼命地往里面扔柴火。

    “你是要把本王的灶房给烧了吗?”夜无殇抿唇轻笑。

    言下之意火太大了,傅雨骁红着要滴血的脸,把头埋的低低的。却又忍不住偷看。

    火苗舔着锅底发出嘶嘶声,把她的脸映的红扑扑的,看不清是羞红还是映红。

    夜无殇左手汤勺右手铲子竟比玄铁舞得还熟练,傅雨骁从偷看转变成光明正大的看,看的目瞪口呆。

    咽了口唾沫,看着夜无殇将菜盛起来,三个菜一汤。菜色普通,可香味真不是一般的香,让人闻着肚子就饿。

    楼外楼那叫什么来着——闻香止步,知味停车。

    傅雨骁恨不得把那八个字剥下来,贴在夜无殇的灶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