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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我便和观莲音随着伽罗长老父女踏上了求亲之路。

    经过昨晚那鬼迷心窍的一亲,观莲音看上去分明比以往多了几分柔和,连凌驾于我之上的气势都减淡了一些,当真有了妻子的模样。这个念头使我莫名地瑟缩了一下,忙在那把幻化的银剑上站好,镇定地继续飞行。伽罗长老和青莲姑娘的脸皮厚度真是不容小觑,一个泰然自若一个娇媚矜持,只当昨日的事全然没发生过,使人窥不出那暗下的阴谋。

    爹今日掖着媒金在城中闲逛,说什么也不愿与我们同行,当真做出了一副金盆洗手的高手模样。原本向龙族求亲,带着观莲音这个羽族是有些不相宜的,但他无论如何也要在我身边护着,修为也足够掩饰住羽族的气息,因此便和我一同上路了。我踩在银剑上窥了一眼他的侧脸,半晌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如今他已然成为我的炉鼎,我不知该如何向令狐家的人解释这件事;以爹的性子八成是不会信的,反倒会认为观莲音居心叵测。

    正忧伤地思索着,我发觉背后直直地投来两束目光,战战兢兢地转过头去便发觉是某位早就被看穿的“姑娘”。“姑娘”朝我微微一笑,在自己的莲花法器上坐得平稳,脸上没有丝毫心虚之色。果然在琢磨出合理的解释之前,我担心的应是这位觊觎自己的雌雄同体老前辈才对。

    观莲音不动声色地用身子隔开了她看向我的视线,下一刻便干脆收起了脚下的玄剑,径直跃到我的背后来。

    我感激地看他一眼,他也勾起唇角朝我笑笑,朝我亲了过来。

    身后的伽罗长老和青莲姑娘石化了。

    “世、世叔,到此为止吧。”眼见观莲音亲得愈发投入,我只得慌乱地推了他一把,跟个小媳妇似的双颊通红。身后两个楼兰人面呈菜色,我想他们不但看出了我们的关系,还误会了我们的上下之位。

    因为飞行法器上都贴着符箓,原本应在吉日到达的追风平原便就此提前,离得远远的便看到龙族的侍官围绕在水灵根修士堆出的贝壳状府邸边,在荒漠之上冒着珍珠样的水泡。老龙王这次派敖雅来这楼兰附近的荒凉沙地,据说是为异动初始的东海祈福,可我知道那一定是敖雅惹他生气被赶到了这里忏悔,什么时候诚心感动苍天为这楼兰降下雨来,什么时候老龙王才准许他回去。

    我与龙族的三王子敖雅,说熟也熟,说不熟也不熟。他的性子乖戾暴躁,与九王子敖岚乃是同母兄弟,当初看即将成为王子妃的张秀秀极为不顺眼,对身为大媒的我冷嘲热讽百般刁难;我遇上的第一次打媒便是发生在龙宫,虽然事后他被老龙王揍得半身不遂,可我也结结实实地挨了一顿,心中怨怼难言,直到今日还记得当时的痛感与憋屈。

    因为懒得与身后那两人多言,我们一路保持沉默,直到伽罗老头远远地使出神识与守在那里的侍官传话,递出拜帖时才从飞剑上跃下来,与他们并肩而立,看着侍官中走出一人,用沉着的语调道:“何人?”

    观莲音原本从容的神色忽然有了一丝波澜,抬头与那人对视良久,拱手道:“尹世叔。”

    我看着那人赤红的长袍和清俊的身姿琢磨了许久,方才记起这应是龙族的礼官之首尹无赦,和尹随风是本家。听观莲音的口气,他似乎和这位龙族权臣是故交,两人看起来相当熟稔,却又有些若有似无的疏离。见尹无赦许久不应声,我悄悄地使出灵息传话,问道:“这是世叔的世叔?”

    观莲音颔首道:“不错,也是尹随风的大伯。”

    尹无赦淡泊却犀利的目光从我身上扫过之后,终于缓缓开了口:“莲音,你的母亲可还安好?”

    观莲音答:“母亲尚好,世叔近来如何?”

    “……尚可,代我问候她一番。”尹无赦说着便转过身,踩在水灵之气弥漫的浮梯上朝贝壳的顶端走去,想必是通报敖雅去了。

    我的脑海里回荡着方才两人的对话,心中忽然生出了一个诡异的念头。或许是作为冰人出道多年,我喜欢把凡事朝姻缘上想,相人也极准,总觉得这位龙族的礼官语气里透着怀恋,似乎和观家家主有过什么旖旎的情缘一般。

    然而看着观莲音略显沉重的表情,我也不好出言去问,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便老实地等待起那个嚣张的三王子来。

    不多时,一个蛤蜊状的法器从气泡中缓缓破出,一条花花绿绿的影子站在上面,冰冷邪媚的长相一如当初。时隔多年看到昔日的冤家,我心中的怨怼有增无减,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之际,耳边也响起了他那熟悉的嘲讽声音:“哟,令狐西卿,你还有胆在本宫面前出现啊?”

    话音刚落,我感到一股无名火从心肺间升腾而出,握紧拳头便想上前酣畅淋漓地与他搏斗一番。观莲音尚不知晓我们之间有过节,不动声色地抬手制住我,朝我摇了摇头。幽怨地看了他一眼后,我憋屈地将那股怒火生生压下,凉凉地对敖雅道:“三殿下,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西卿对你甚是想念,怎料你会如此薄情……”

    说罢我做出泫然欲泣的姿态,投到身边的观莲音怀里,只打雷不下雨地啼哭起来。敖雅被我恶心得浑身打颤,冷冷地瞥了抱着我的观莲音一眼,忽然玩味地笑了笑:“西卿,六年前的事还没让你的屁股长记性吗?”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当“屁股”两个字被他说出来的时候,身边的观莲音脸色一沉,似乎有了和我同样的怒火。我想观莲音估计是彻底误会了我们两人的关系,而此时的我也撇不清,于是顺势哭得更大声了。身后的伽罗长老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想必是被这出戏吓得不轻,拉过青莲清了清嗓子,开口道:“三殿下,老拙乃风城楼兰之祭司伽罗,此次前来是为小女的亲事……”

    伽罗长老的话还没说完,敖雅就冷哼了一声。“庸脂俗粉!”他轻蔑地看着青莲,无比风骚地一拂自己花花绿绿的衣袍,颇为嫌弃地道,“凭你这平凡的姿色也想做本宫的妃子?”

    虽然来之前我就做好了被敖雅百般刁难的准备,却是没想到他一开始就将矛头对准了青莲,连丝毫的余地都没给我们留下。青莲一双杏眸泛起了水雾,极委屈地把面纱遮上,躲到伽罗长老身后去了。

    伽罗长老显然也没想到这位三王子的态度竟如此恶劣,一张老脸顿时尴尬起来。“令狐西卿,若是知趣点,就在本宫没发怒之前就滚回令狐家。”敖雅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冷笑道,“饶是你伶牙俐齿,也不够格为本宫的亲事做主。”

    “三殿下……”

    青莲楚楚可怜地唤了一句,成功将敖雅看向我的目光拉回了自己身上,眸里闪着温婉动人的光泽,很快使敖雅失神起来,神色与昨天的我如出一辙。敖雅凝视了她一会儿后,不知是不是起了怜香惜玉的念头,语气便放缓下来:“本宫虽无意婚娶,可待客之道还是懂得些许的。长老是极有名望之人,可惜大媒请得不好,自是不知我和这令狐西卿有些过节,若是您带令爱前来,我敖某自然欢迎。”

    “至于这两人……”他冷眼瞥向我和观莲音,“无赦,送客!”

    于是我和观莲音在还未踏入敖雅府邸的时候就被扫地出门,衣摆上皆沾满了黄沙。

    观莲音注视着敖雅远去的背影,嘴角的笑容显得有些意味深长,半晌也没有问我与他之间有什么过往,从容地幻化出飞剑踩了上去。“世叔,我们现下应该怎么办?”我跟在他身后踩了上去,颇有些郁闷地问道。

    “既然伽罗长老已经不再需要令狐家来说亲,那么就要看他自己的本事了。”观莲音清淡地笑着,抬手摸了摸我的脑袋,“我们回城中逛逛,或是寻一个僻静之地修炼;算算时候,师叔也应该快到了。”

    脚下风沙再起,我赶紧抱住观莲音的腰站好,想了想又道:“大哥说仙姑的元神之书残页就在这城里,我们不必去找找么?”

    “不必。”观莲音摇头道,“仙姑既为我前世生母,她的气息我自然是熟悉的。拿到残页的人没有动用它的仙力作孽四方,反而将它的气息隐藏起来至今毫无动静,想必是遇到了什么不得不忌惮的麻烦,此时找它不仅困难,万一遇到魔修争抢残页的情况,仅有我们两人是万万不够的。”

    见我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样,观莲音将脚下的飞剑调转了方向,道:“我们先行寻一个僻静之地修炼吧。”

    我看着他俊毅中透着几分柔和的侧脸,鬼使神差地道:“……怎么修?”

    他回头看我一眼,扬眉道:

    “双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