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突然来了转弯开进了老城区,在一家潮州菜大排档面前停下。

    店里伙计笑着过来招呼,他们之间有说有笑很是熟络,但说的不是潮州话,只听她神秘兮兮地说道:“把你们家祖传的那玩意整一指夹盖来。”

    伙计应声就回去了,不一会儿上来一小白壶,窄小的瓶口不断挥发出浓浓的酒香。他禁不住靠近了点,只闻得出来这是上好白酒的味道,馋得人直吞口水。

    贝嘉得意地指着小壶,嘿嘿笑道:“这儿的老板祖籍是福建的,酒是用他们家深埋地下三十年的陈年女儿红,酒面上浮的那一层酒膏弄了一指夹盖勾兑的,浓香四溢,入口绵,下喉咙柔,别看这一小壶,喝了包你晚上睡得香还不上头。”

    “还挺讲究。”

    贝嘉双手给他倒上一小杯,“你试试就知道了。”

    贺一寒拿起酒杯小尝了一口,满口的馥郁香,甜、酸、苦、辛、鲜又涩。好家伙!仅这一小口整个身子都暖的,这倒出乎他意料之外,在大排挡的地儿竟然能喝到这么醇的白酒,禁不住又来了一口。

    伙记先上一了盘卤水和一些小菜,贺一寒边吃边问,“怎么爱吃潮州菜?”

    她拿起酒杯轻轻喝了一口,香浓的液体带着迷人的酒精味道烫过喉咙,就像她的童年那般水深火热……

    “那年我一个小孩孤苦伶仃晃荡在这个城市,那时候这条街上有很多这样的潮州菜馆,只有这间店的陈老板人最好,常常给我饭吃,我才不至于饿死。”

    “为什么不去孤儿院?而是流浪?”

    “孤儿院去是去过一间……”她自嘲,“但住不到一个星期,整间孤儿院被人烧了,所有人都死了,我个子小,从排水沟里爬出来才死不掉,所以就流浪呗。”

    这不可能是意外,这是谋杀!贺一寒胆寒,“后来你就选择了当老千?”

    她摇摇头,“偷牌换牌出老千都是当时同病相怜的大孩子们教我的,我没得选择。改名换姓,吃不饱穿不暖,遭打挨骂东躲西藏。为了生存我连自尊也没办法选择,那些年我真的……没办法回忆。”

    她的脸找不到一丝皱纹,温和得就像个在树荫底下无欲无求无忧无虑享受着生活的小女人,可是现在这张干净的脸上浮起了不合年纪的沧桑,眼底隐含着脆弱的泪。

    贺一寒突然很听听她有着怎样的故事,她的内心世界到底什么样?给她递上纸巾,静静听着。

    “那时候我天天在想这种日子该怎么结束,可是很难……”她接过纸巾,只是捏在手里,昂头闷酒,再低下头时嘴角已然恢复了平时的微笑。

    “你是怎么做的?”

    她看着远方说:“十岁那年我做了一件事情……要我命的人铺天盖地,最后逃到公安局自首保命,结果蹲了三年少年监狱。不过这三年让我有时间有机会读书,算是改变了一点点命运吧。”

    这么惊心动魄?他急问,“后来呢?”

    她叹道:“后来出来了呗,我记得那天好多人围在监狱门口等我要我的命,这辈子再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

    “一个十岁的小女孩,你的仇人等了三年也要追杀你?你做了什么?”他很吃惊。

    贝嘉沉默了,半晌才道:“其实也没什么,不提也罢。”

    操!亏他还耐着性子哄着这老半天的,贺一寒禁不住暗地里骂了声。

    “知道太多会没命的,我得保护你。”

    “你说你的仇人在dg里,可现在你已经是最高负责人,你说了算,要对付他那还不容易?为什么我感觉你还畏首畏尾,不敢大展身手?”

    “dg不是什么好地方,太复杂太危险,它已经害得我生活在地狱里,哪有这么容易!”

    他哼哼,“我感觉你像是挖了个火坑给我跳。”

    “虽然我是个老千,我骗天下所有人,但一定不会骗你。你相信我,虽然我来dg是有私心,但绝不会伤害到你,我想做的不仅仅只是给你变出南瓜车!”她话中有话地说着,墨黑的双眼中暗藏着无法猜测的神秘。

    贺一寒心里不屑她画的大饼!但是仔细想想金融集团前任行政总裁是冯主席的遗腹子冯昊飞,是个只懂得吃喝嫖赌吹牛皮的花花公子,这种人败家就有他份,怎么能领导整个金融集团!可他却占着位置多年,安然无事,这就说明冯昊飞背后的水很深!连冯主席也没办法,然而王艾莉一来就能把冯昊飞搞下台,其中一定有不少明争暗斗的内/幕,连她自己也说花了不少力气,相信她只是说得轻松了,实际的手段也许根本无法想像,她这边的水也不浅。

    如今的金融集团已经不是他所熟悉的了,往后的路该怎么走,他得好好想一想……

    这时候服务生来上来一箩筐冻蟹,贝嘉迫不及待动起手来扳蟹壳,三两下就在螃蟹身上扳出一大块蟹肉,沾了沾姜末醋,连带着两条蟹腿整个递给他。“深秋季节吃这种深海花蟹最合适了,你看多肥!”

    这架势粗旷得让贺一寒有些傻眼,尴尬地接过蟹腿。

    在轻松的气氛下吃饱喝足已经快十点了,大排档里越来越热闹,晚饭的人没走宵夜的人又来了,周围嘈杂的环境让贺一寒有些心神不宁。点烟抽上,抑头吐出一口白烟,缭绕之中的是城市特有的狭窄黑沉的天空,在这个繁华又残酷的地方,就算是只鸟儿也只能顺着楼宇的夹缝飞,除非有一天它能飞得很高,高过这里层层叠叠的建筑。

    “一寒……”

    轻柔的声音把他漫无边际的思绪拉了回来,在这样的环境里她的声音竟然特别清晰,她闪着波光的眼睛像水一般柔软地看着自己,她的笑像纯白的棉花把人裹得暖暖的。

    贝嘉认真说道:“我长得不是国色天香,无父无母,当老千害过不少人,还坐过牢,背景不干净……”

    贺一寒吸着烟,听她到底想说什么。

    她坐正身子正面对他,“我可能……配不上你,但我真心喜欢你,从今天开始我会尽力争取你讨你欢心,还请你不要对我有偏见。”

    其实贺一寒心里明白,像她的人生那般复杂和残酷,她为生存所付出的血汗,常人无可比拟更无法想像,也正因为这般不堪的过去,她锻炼出了智慧、成熟和毅力,她从小就懂得这个世界的游戏规则,并且早就游刃有余,难怪她的态度总是如此宠辱不惊,去留无意,也难怪年纪轻轻就成为全球排得上号的富豪之一,只是这样的女人怎么可能相信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