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晚看着蒋赢,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是因为贺峰。【小说文学网】”

    蒋赢一阵愕然,她显然是没料到温晚已经知道了,反而愣在那不知道该说什么。

    温晚慢慢地走近她一步,压低声音道:“我既然想为父亲讨回公道,自然要好好调查你。当年贺家出面打点这件事,唯一可能帮你的就只有贺峰。虽然外界传闻贺峰和贺沉关系不好,但是贺沉对我亲口否定过,所以我猜测,要让贺沉这样的人完全接受一个同父异母且有利益冲突的哥哥,该是贺峰做了什么吧。救命之恩?”

    蒋赢看了她一眼,脸色已经从之前的灰败慢慢恢复了血色,情绪也渐渐镇定下来,非常冷静地说:“他们一起在金三角度过了非常艰难的四年。这是贺家子嗣都要经历的考验和磨炼,他们俩的感情,可以说是同、生、共、死。”

    她刻意加重了最后四个字的尾音,温晚面上没有波动,心里倒是微微一怔。

    之前听贺沉简单提过,他被接回贺家就扔进了“营地”,当时并没有细问“营地”的概念是什么。金三角,她知道那边有很多当地财阀的私人雇佣军队和训练营地。

    如果是在那样的环境下简历起的感情,倒真有些棘手了——贺沉一定不会眼睁睁看着贺峰一心维护的妻子被自己送进监狱。

    蒋赢看她没有说话,又率先抢了话语权:“我们还有利益合作,贺沉想在贺峰忌日之前将凶手绳之于法,我出事对他百害无一利。所以温晚,你那些小心思,真的没用。光是这些贺沉就不可能置我于不顾,凭你是没法和贺沉抗的,倒不如你离开,何必彼此折磨?”

    温晚耐性地听她说完,反而认真地打量起面前这个人。

    以前当真是被她的外表骗了,只当她孤儿寡母心机稍微深沉一些,现在看来,这个人倒是一直都精于算计,她什么都掂量的很清楚。知道只要贺家的势力在,她便一直能如鱼得水,她奈何不了她。

    温晚忍不住笑了:“贺峰当年替你操办这些的时候,知道你是这么有打算的人吗?”

    蒋赢闻言黑眸一紧,唇角哆嗦着,大抵真是戳中了痛处,半晌都没能说出一句话来。但她心思十分缜密,言辞之间丝毫没提到当年的事情,只说:“我和贺峰一起出的车祸,他为了保护我死在我面前。后来我昏迷了很久,被人送到了陌生的疗养院,那段时间因为脑部受到撞击有短暂的失忆,那是我人生仅有的一段快乐时光。”

    温晚面无表情地听她叙述,根据之前调查到的陈叔叔的人品,恐怕蒋赢的童年时光也并不美好,可是这些都不能成为她牵连无辜的借口。

    蒋赢顿了顿,接着露出苦涩的笑来:“这期间谢谢你照顾霆衍,小晚,我知道自己很自私,我从不否认这点。但我现在真的不能有事,贺家正是关键时期,如果贺渊得势,霆衍怕是会最先遭殃的。贺峰的死就是他一手策划的,我得亲眼看着他得到应有的惩罚。”

    “那你的惩罚呢?”温晚等她说完,并没有太多激动的情绪了,看着她一字字地说,“做完这些,你真舍得去自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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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赢怔了怔,僵硬地站在原地。

    温晚摇了摇头:“蒋赢,人自私一点是没错,可是还要摆出这副惺惺作态的样子就有些恶心了。你本来有机会求得宽恕,可是你错过了。”

    蒋赢看着温晚眼中一闪而过的阴郁,不知道为何心脏狠狠一紧。她咽了口口水,慌乱地低下头:“我从来没有一天不在自责。”

    温晚想不明白,连她自己说出口都觉得心虚的话,到底是凭什么认为她会信?

    “正如你希望害死贺峰的凶手能付出应有的代价,我也一样。那是我的父亲,谁也拦不住我。”温晚异常认真地说出这些话,脸上是从未有过的认真,“包括贺沉。”

    “要是你真有把握贺沉不会放弃你,为什么会这么紧张来劝我走,或者你知道,贺沉太渴望亲情,想要一个孩子?”温晚说这话时表情很奇怪,无端让蒋赢后背发凉,她还没见过温晚露出这么残忍又痛楚的微笑,这个女人在她印象里始终是温和理智的。

    “蒋赢,即便离开也好,如果我要报仇,首先得让贺沉放弃你吧?你说,到底怎么做才可以让他放弃你?”温晚像是呓语,又像是在真的问她,可那眼神怎么看都让人心底发毛。

    蒋赢被逼的退后一步,她从温晚的表情里似乎读懂了一个可怕的讯息,可是那太可怕了,以温晚这么善良的个性绝对想不出那种招数对付她。

    身后的门板被人大力推开,贺沉站在门口,目光很快攫住温晚,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一眼,似乎在确认她是否有事。

    蒋赢的心越发往下沉了沉,贺沉是真的很看重这个孩子。

    他那样子分明是有什么话想说的,可站在那里,最后还是什么都没问,只是转头看了眼脸色难堪的蒋赢,说:“去会议室。”

    蒋赢拿着手包步履匆匆地走了,贺沉却没马上跟过去,而是将那杯牛奶刻意地拿走了:“我让人给你换杯热的。”

    温晚看着贺沉也离开,这才慢慢地坐回沙发里,双手插-进发丝中,慢慢地垂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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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晚噩梦的情况没有好转,接连数天都如此,梦话也说的越来越没逻辑性,贺沉能听到她断断续续地念出几个名字,最近为数最多的便是他和蒋赢。

    贺沉找了医生替她瞧,结果也没瞧出什么,只说是心理压力太大。

    周末,贺沉准备带她参加饭局,说是一个合作商请客。

    温晚的气色不好,做什么都好像特别容易累,贺沉亲自帮她化了淡妆,从镜子里看着她微笑:“很漂亮。”

    温晚也没说话,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贺沉手机响了,他走出去接电话,温晚慢慢地走到电脑跟前,打开邮箱。果然周显声又有新邮件进来,这个人虽然年纪小却非常有城府,邮件都带了自我粉碎能能,所以贺沉虽然怀疑,但到现在也没查出什么。

    温晚打开一看,被上面的字猛地攫住了目光:蒋赢已打算出国。

    她看着短短的一行字,心跳都快停住了,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蒋赢出国,就算再找到证据都来不及了!

    贺沉接电话回来发现温晚脸色不好,懒懒地闭着眼睛躺在贵妃椅里,他走过去探了探她额头:“不舒服?”

    温晚睁开眼,好一会才说:“我不想去了,想睡觉。”

    贺沉安静地注视着她,抬手摸了摸她脑袋:“我让医生过来瞧瞧。”

    温晚将他的手拂开,不高兴地扭过头:“我现在连一个人待着都不可以?”

    耳边许久都没动静,温晚的睫毛扑簌着,手指紧紧握成拳,过了会才听到低哑的男音:“好好照顾自己。”

    这话说的有些奇怪了,只是分开几个小时罢了,温晚疑心他是不是看出了什么,睁眼瞧过去,和他漆黑的眸子撞个正着。

    温晚的心脏尖锐地疼了一下,他们这段时间针锋相对,连正经地对视都没有。这时候这么认真地瞧着,他好像瘦了不少。

    他五官本就锐利,一双眼黑黢黢地望不见底,像是有深沉的情绪在里边翻滚着,他也仔细打量着她,又像是在缅怀什么,片刻后忽然扣住她后脑,低头在她唇上狠狠吮-吸着。

    温晚抬手想推开他,举至一半又停住了。

    怕是最后一次了……这么想着,她慢慢地合住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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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沉的车并没有开出很远,一直停在不远处的江边,阿爵坐在驾座只能看到他挺拔的身影融于夜色之中,指间若隐若现地一点猩红。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手机开始疯狂震动,手机被他刻意留在了车厢里,阿爵看着上面蒋赢的号码,无声叹了口气。

    电话是他接的,蒋赢那边已经彻底慌了:“你让贺沉快点过来,温晚出事了。”

    阿爵抿了抿唇,看了眼不远处沉默地男人,说:“哪家医院?”

    贺沉已经扔了烟蹄走过来,他的五官从夜色里慢慢显现,在路灯微弱的光线下看起来丝毫没有异样。

    阿爵挂了电话,看了他一眼才说:“没事了?”

    贺沉也看他,薄唇微微一动,却没有说话。

    他们直接去了那家私立医院,蒋赢面色苍白地坐在手术室外,看到他们走来,踉跄着迎了过来。她显然是情绪已经接近崩溃,语无伦次地说:“她说想清楚要走,我、我……她骗我,贺沉,温晚太狠了。”

    贺沉任她死死揪着自己的外套,目光却一直盯着“手术中”三个鲜红大字。

    阿爵帮忙将蒋赢扶到一边,贺沉好像没了知觉一样站在原地没动,他眼里似乎谁也看不到,也听不到任何人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盯着那扇大门。

    那里,有他还未来得及见一眼就要离开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