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欢跨过门槛,循着那清脆的啼哭声疾步奔去。

    掀开珠帘,尚未来得及找清楚孩子的具体位置,便率先听到一个欣喜的叫唤:“姐!”

    薄欢转过头,便看到薄子莘手里很笨拙地抱着一个很小很小的娃娃,看着她,满脸的欢喜。

    “子莘……”薄欢看了薄子莘一眼,随即将眸光落定在他团抱着的婴儿身上,便再也移不开视线,只觉得眼眶一阵阵发热。

    她握紧了垂放在身侧的两手,一步一步地向前迈,那么轻,那么小心翼翼,仿佛只要脚步声重一点,便会惊吓到那个小小的人儿……哪怕此刻他正哭得满脸通红,完全不顾旁人的情绪如何。

    “姐姐,你快抱抱他……”薄子莘也是一脸的激动,看到她神色怔忡地走到面前,便急急地将怀中的小小东西往她的怀里塞,并低下头笑着哄襁褓中的婴儿,“亲亲的小宝贝儿,娘亲来了,让娘亲抱抱,哦,抱抱。娘亲抱抱,咱就不哭了啊,乖乖。”

    薄欢有些手足无措,接过孩子的姿势也是无比的笨拙,可是孩子刚到自己的怀里,那种柔软到令人心疼的触觉,还是令她不可自己地流下热泪来。

    这是她的小宝贝啊,自打出生后便不曾见过的心肝肉……如今,他终于回到了她的怀里,哭得那么的响亮那么的有力!

    薄欢觉得胸一阵阵涨疼,喂食孩子的欲望前所未有的强烈。

    她抱着孩子摇了摇,便向内屋走去,并随手关上了房门,将一脸疑惑的楚桓和薄子莘关在了外面。

    孩子依旧在扯着嗓子嚎,嚎声清脆刺耳,也不知是像谁,但是见他这般精神力十足,没有想象的病怏怏,她倒也安心了不少。

    薄欢坐到床沿上,扯开胸前的衣襟,开始了第一次喂奶。

    将塞入他的口中,小宝宝像是大旱逢甘霖一般,立马便急急地吮吸起来。

    一股陌生的刺痛钻了上来,薄欢垂眸看着终于止嚎,小手儿攥着她的衣襟不放,咕咚咕咚地饮奶的小家伙,唇角慢慢上扬,眸底满是幸福而安恬的激荡。

    贪嘴的小家伙喝饱之后,仰着小脑袋,睁着眼睛看了她几下,便眯了眯眼,慢慢地偎在她的怀里睡了过去,晶莹白皙的小手儿还攥着她的衣襟不放。

    薄欢的手指轻轻摸着小家伙粉嫩晶莹的小脸蛋儿,眸光柔和得一塌糊涂,与她此刻的心情如出一辙。

    这样抱了好半晌,终于舍得将小家伙放到榻上,给他仔细地盖好被子,让他睡得更安心一些。

    薄欢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并随手阖上房门,这才转身,走到站在外面对着她温和地笑着的薄子莘,上下打量了他好一番,这才出口问道:“子莘,你……你可有吃苦了?”

    “我……”

    “喂,我说过不会伤害他们的,我说得到便做得到,你这死黑面怎么老是不肯把我的放在心上!”未待薄子莘出声,站在一旁老半天的楚桓率先发出不满。

    他还有理了!

    若非他任性孤行,将她的孩子和子莘掳到这儿来,她又怎会与他们离别这么久,又怎会抛下萧玠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又怎会到现在才得以见到自己的孩子?

    薄欢狠狠瞪了他一眼,不给他好脸色,也不打算与他说话。

    楚桓见她如此,心里也有些隐怒,但是到底还是自己理亏在先,所以同时有些心虚,走上前去,拉了拉她的衣袖,“死黑面,你别生我的气啦,你跟我说,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就当给你的补偿,你说好不好?”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只好却之不恭了。”薄欢挑了挑眉,“我打算明儿个就回邙临,我也不跟你要其他的,你就给我们仨备上一辆比较好的马车,再多派几名随侍的奴才跟随左右便……”

    “你做梦!”不等薄欢说完,楚桓已是铁青着脸低咆。

    薄欢滞了滞,随即又道:“罢了,既然你舍不得几名奴才,那我也不强求了,只要有一辆马车就好,毕竟比起宫里头的马车,外面的还是相形见绌了。”

    “你……我不许你离开!”楚桓两只漂亮的眼睛瞪得圆圆的,眸底不掩焦灼与烦躁,可是很快被他压下去了,“你才来一天不到,便这般急着想要离开……难道我与你的交情,还不值得你为了我而多留几天吗?”

    薄欢回头看了薄子莘一眼,见他愣愣地望着自己与楚桓,似乎是在疑惑他们之间的“交情”到底是什么,她的心中也是一阵烦躁,尽量放柔了声音对他说道:“子莘,宝宝一人在里头睡我不放心,你进去帮姐姐看着他好不好?”

    “嗯!”薄子莘毫不犹豫地点头,立刻收起了脸上的疑惑,转身就打开房门进了里屋。

    直到看到薄子莘关上门,薄欢这才皱着眉,压低声音质问:“阿桓,你到底想做什么?”

    楚桓垂眸,凝视着她靠近的脸庞,那般的白皙如玉,眼眸那般的灵动狡黠,整个人,那般的令他心动心揪……他慢慢地扬起唇角,“我想要你,阿欢,我想要你永远留在我的身边,你一直都知道的,不是吗?”

    薄欢脸色一冷,“你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不可能?你现在已经在我的身边了,那个小小人儿,我也不介意他是谁的孩子,只要你永远留在我的身边,我可以容纳他的存在!你已经失信于我了,你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迁就我这一次呢?”楚桓忍不住拔高声音,一脸委屈地瞪着她,仿佛她说了多伤人的话。

    薄欢的心情更加的烦躁起来,“阿桓,这个世上,不是所有的人都唯你是从,不是你说什么,别人便一定要听从的。我已经是萧玠的妻子,我离开他来到这里,只是想要把我们的孩子和弟弟带回去……我不可能离开他的!”

    “我不许你走,不许你回到萧玠的身边!”楚桓急躁地怒吼了一声,眼眶带着红丝,咬了咬唇,突然上前将她抱住,将脸埋在她的肩颈上,声音带上了哽咽的恳求,“死黑面,我什么都没有了,兄弟姐妹本来就如仇人,如今父皇驾崩了,母后……我一直敬重的母后,也已经成了陌路人……你就当可怜可怜我,不要让我一个人孤孤单单的,留在我身边陪我好不好?”

    见过他倔强孤傲的一面,见过他嚣张跋扈的一面,见过他幼稚任性的一面,却不曾见过如此无助脆弱的他。

    薄欢的心一软,不禁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头,带着安抚性的,微微叹了一口气,半晌,才道:“阿桓,萧玠他……也是很孤单的一个人。你至少曾经享受过你父皇的厚爱,但是他,他从来都只是靠他自己,因为他的面前,没有温柔的母后,也没有慈祥的父皇。他已经孤单很久了,我不能再丢下他一个人。”

    “说到底,不就是在你心中,他是宝,我是草!”楚桓猛地用力将她推开,眼睛发红地瞪着她,“就算你把我当草也没关系,反正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的,死,也不会!”

    薄欢的眸光也冷了下来,所以,他也准备玩洛玥那一套?

    “桓儿,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吵吵嚷嚷的?”一个雍容而温柔的声音冷不防地从外面的房门传来,并伴随着几个身影的不请自入。

    薄欢的脸色蓦然一僵,回头,便看到太后唇角噙着微笑,由着一群宫娥簇拥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