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欢,等再过些时日盛夏到了,池塘里边开满了荷花,到时候我再带你来摘莲子吃,好不好?”

    洛玥兴冲冲的,满脸笑容地回头,正好看上薄欢呆呆坐在那里空茫的表情,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

    放下手中的船桨,洛玥慢慢走到薄欢的身边,蹲下来,“阿欢,你……冷吗?”

    其实认真来说,现在已经是初夏,地处南方的南夏国已经开始有些热了,可是坐在她的身旁,他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她在微微地轻颤。

    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洛玥凝视着怔然出神的她,再次轻唤:“……阿欢?”

    “嗯?”薄欢恍然回神,抬眸看他,眸底依旧还残留着一丝白茫茫的恍惚。

    “这儿有些风,我看你的身子在抖……”洛玥抬手,握住她的手臂,“是不是觉得很冷?”

    薄欢怔了怔,对上他眸底不加掩饰的担忧,心底蓦地涌起一股极度的疲劳,累得一点力气都不剩,一时间,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不想做,只轻轻地“嗯”了一下。

    洛玥轻轻叹了一声,伸臂,将她搂入自己的怀里。当她靠入自己的胸前,他依旧可以感觉到她身体的紧绷颤抖……情不自禁的。

    薄欢没再抵抗,脑袋轻轻地抵在他的胸前,将自己身体的重量全部放到他的身上。她太累了,累得连一根手指也不想动了。

    洛玥收了收环抱着她的手臂,将额头抵放在她的头上,轻轻地说了一声:“阿欢,对不起……”

    薄欢眼睛无神地望着河面,闻言,不经意地随着问:“你对不起我什么……”

    对不起因为我的自私让你伤心了,对不起我没有办法令你开心起来,对不起哪怕是到了此刻我还是不愿放开你的手……

    洛玥垂眸,微微地摇了摇头,“没什么。”

    薄欢“嗯”了一下,也就不再问下去了,只静静地闭上眼眸……昨晚哭了一宿,现在还是肿痛的,稍稍的张合,都能让她迅速产生泪意。哪怕泪水已经干涸,但是那种苦涩到极致的痛,却时时刻刻都在,一点点的牵扯就能引发更彻骨的钝痛。

    “阿欢,你有没有想做的事情?跟我说说好不好?只要我可以办得到,我都为你去做。”只要你不要再这么痛,只要你不要再这么毫无生机!

    半晌,薄欢慢慢地睁开眼睛,没有看他,而是凝视着远方蔚蓝如洗的广阔天空,缓缓地出声道:“洛玥,林方岳一死,他的那些部下定会受到惊扰,近来或有动作,你当要小心点。不过他们有动作也是好的,你正好来一个一锅端,将这些余孽一次性给肃清了。”

    “……阿欢?”洛玥愣了愣,没想到她会直接无视了自己的话,突然一本正经地说起此事来,“难道,这就是你最想要做的事?”

    “若要攘外,必先安内,这些余孽不能长久留着,否则终会养虎成患。因为当开始你将大部分的心思转移到外边时,这些不安分的余孽便会钻了空子给你来个窝里反,更严重者甚至会与敌人来个里应外合,将你们洛氏祖先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数百年江山给毁个彻底。”

    “攘外?”洛玥垂眸,看着她,“阿欢的意思是,想要让我对外扩张,对其他国用兵?”

    “居安,思危。你刚登基,立威刻不容缓,这立威不仅是指在朝堂之上,更重要的是在对外之上。若想让别国对南夏国心存畏惧,以后不敢轻易进犯,需先下手为强,让他们亲眼看到南夏国的强大与不可阻挡,所以,用兵势在必行。”薄欢没有避开他的目光,淡淡地与他对视,缓缓地说道。

    洛玥抿了抿唇,“那么依阿欢看来,南夏国出兵,对哪一国出兵最能事半功倍?”

    “西凉国贫瘠,形同鸡肋,当可弃之。东月国兵力最强,不必急着与之正面冲突,当徐徐图之。”薄欢顿了顿,眸光渐渐地溢出一丝丝的寒意来,“唯一可取者,是北祈。”

    洛玥眸光一深,总算是有些明白了她真正的意图,唇角勾出一抹自嘲的涩笑来,“可我记得,阿欢是北祈人。引外敌攻打自己的故乡,你……当真无所谓吗?”还是说,你对萧玠的恨意已经深到,令你可以无视其他?

    不知为何,纵使在此刻知道了解到了她埋在心中的恨意,他却丝毫高兴不起来。没有爱就没有恨,她恨着萧玠,甚至恨到想要去报复他……而他,在她的眼里,只是她报复萧玠的工具罢?

    薄欢狠心薄情起来,可谓是天下之最!

    “我并非想要你攻下整个北祈国。”薄欢目光淡漠,慢慢地说道:“我只是想要你将送出去的两座城池收回来,这便足够了。”

    那两座曾经属于南夏国最繁荣的两座城池,却在她的身上烙下了最耻辱的印记,时时刻刻提醒着她,她的价值仅是那两座城!

    既然她想要将萧玠彻底忘掉,那么他在她身上烙下的耻辱印记,她就无法容忍继续留下去!她要亲手,将身上的印记剜掉!

    自此,他与她,不再有任何的关系……

    洛玥怔了怔,没有想到她心里真正的想法竟是如此,“你的意思是,想要帮我我将淦州、樰州两座城收回来?”

    薄欢点头,“没错。”

    “可是……”在她认真的眸光下,他的目光却有些闪烁起来,“我既然将这两座城送出去,现在又出尔反尔去抢回来,那我与强盗有何区别?”

    现在那两座城的确是在萧玠的名下,不过那是他在邙临城与他私下做的交易,当然,真正的交换物,并非阿欢……而那两座城,只是借出去,而并非赠送。

    他下意识地不想让她去干涉此事,虽然他设了不少障眼法,用来遮当她的视线,而且她在深宫内,得到的消息永远是他滤过之后的……但还是会担心让她发现其中的蛛丝马迹。

    她有时聪明得吓人,若非爱之深,责之切,她的理智现在多多少少被心中的情感压抑,只怕有些端倪早被她发现了。

    “既然你不愿意抢……”薄欢闻言,不为所动,只是眸底的冷意愈发的深了,“那就让他亲自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