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将金贝撵走之后,薄欢就更不爱说话了。昔日还有要离开翠屏轩的欲望,现在连这个念头也荒芜了。

    她最常做的事,就是坐在院子里望着一处发呆,且一发起呆来就能坐一整天,仍由伺候的宫女如何规劝也不搭理。

    洛玥对她的状况很是忧虑,却也无力去改变什么,甚至他去找她,想着法子逗她说话,她也没能应上两句。

    她的胃口依旧不好,除了每日三餐前喝的安胎药,主食几乎没怎么吃,因为一吃就会呕吐不止。洛玥为此焦急不已,在全国遍寻神医,可找来的所谓神医看了之后,也是摇头无奈,道自己治病不治心。

    她的病,不在身,而在于心。心病一日不除,她的妊娠过度反应估计还会一日持续,何时是个头没有人知道。

    洛玥知道他的心病所在,也知道,唯有一人方能将她治愈。

    可是唯有这个,他做不到,也不愿做。

    所以,只能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一日比一日憔悴下去。别的妇人怀了孩子,是一日比一日圆润丰腴,而她,除了腹部在长,身体却是在一日日地消瘦下去,有一次洛玥握她的手,几乎感觉不到肉了,只有硬邦邦的骨头,咯得他的心头一阵阵闷痛。

    “薄小姐,这是皇上特地吩咐御膳房给您熬的清粥,很清淡,您多少喝点吧?”绣锦将碗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看着那又坐在院子里的椅子上发呆的瘦削背影,小心翼翼地问。

    然而,她却好像什么也没听见般,就那么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绣锦蹙了蹙眉,正待开口再唤她一次,突然看到一个红影从外面拐了进来,且来势汹汹,秀美的脸上狰狞得吓人。绣锦一惊,忙走上去挡住她的去路,“这位姑娘,你……”

    “狗奴才,给我滚开!”萧苑玉用力推开绣锦,疾步绕到薄欢的面前,站定,声音仿若寒霜,“吴欢!”

    她的声音极是尖锐,薄欢恍然回神,有些迟钝地抬起头——

    “啪!”迎面的一个巴掌,重重地摔在了她的脸上,清脆的声响在这寂静的院子里显得极为大声。

    “下贱的东西!”随着是萧苑玉凶恶的骂声。

    薄欢一时不察,竟让她打得偏过头去。她抬起手,摸了摸左颊,脸上火辣辣的痛,估摸着已经肿起五个红印来了。

    她缓缓站起来,看萧苑玉的目光冰冷阴沉,“你在做什么?”

    “我在做什么?”萧苑玉冷嗤一声,眸光恶狠狠的,“我在打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我就没见过比你贱的!我以前可真是没想到你这么有心计,还没嫁名分还没正呢,就这般急着爬上他的床,再用腹中的孽种来固定自己的位置!吴欢啊吴欢,为了当上洛玥的皇后,你当真是处心积虑费尽心思啊!”

    “是谁告诉你,我怀了洛玥的孩子?”薄欢凝视着她,沉声问。然而,心头却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咬,疼痛难忍。

    虽然萧苑玉弄错了孩子的父亲,但是,她没有骂错人。她就是不要脸,就是不自重,所以才会尚未出阁,便……

    垂放在身侧的两手紧紧握住,指甲深深地扎入掌心,却一点也感觉不到疼痛。

    心痛彻骨,已经将区区身体的痛给淹没。

    “谁告诉我的?”萧苑玉冷笑一声,眸中的恨意愈发的浓了,“是洛玥亲口跟我说的,你还想狡辩?”

    洛玥铁了心要将她无视到底,那日之后吴欢又被他藏到深宫里面不见踪影,这几日在驿馆她就如热锅上的蚂蚁,焦灼不安,今日委实再也忍受不住了,冲进宫里质问洛玥到底要怎么对待自己。

    结果他只冷冷地告诉她,吴欢已经怀了他的孩子,他的皇后只可能是吴欢,他是绝对不会再娶别的女人,包括她这个千里迢迢来南夏和亲的琼玉公主!

    那一刻,她简直气疯了,想到自己到头来都是在替别人做嫁衣,心中的恨意便如潮水般狂涌而来。一怒之下,想也不想便冲过来此处,给了这个不要脸的东西一巴掌!

    只是区区一巴掌,根本不能让她解恨,她现在想当场撕了眼前这个不要脸的东西!

    越想越气,萧苑玉再次扬起手,向薄欢已然红肿的脸扇去——

    “住手,你敢再动她试试!”冰封般的警告陡然自门口的方向传来,萧苑玉一滞,往那边望去,便见洛玥大步流星朝她们这边走来,微微上挑的凤眸布满了阴鸷,甚至还透着一丝杀气。

    洛玥飞快地走了过来,伸手将薄欢拉到他身边,低头一看,见她脸上一片红肿,顿时,眸底的杀气愈发的浓了,猛地抬头咄向萧苑玉。

    萧苑玉被他瞪得头皮发麻,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嘴上却依旧不愿认输,“她欺我至斯,侮辱我至斯……她欠了我太多,我打她一巴掌怎么了?”

    “欺你的人是朕,侮辱你的人也是朕,你有恨,只管冲着朕来。”洛玥阴森森地说道:“若是再让朕发现你动她一根汗毛,朕不管你是北祈国的公主,还是北祈国的太皇太后,朕照杀无赦!”

    萧苑玉脸色发青,又怒又怕,“你……”

    “滚!”

    “洛玥,你不要太过分了!”

    “朕叫你滚,不要让朕重复第三遍!”

    萧苑玉握住双掌,恨恨地看了看他,又回头恶狠狠地瞪了薄欢一眼,重重地哼了一声,甩袖向外面冲去。

    待萧苑玉离去之后,洛玥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气息,转过头,伸手抚上薄欢红肿的脸颊,“阿欢,是不是很痛?对不起,都是我没看好她,才让她有机可乘。你放心,以后她……”

    薄欢往后退了两步,避开他放在自己脸上的手,眼睛直直地盯着他,“你对萧苑玉说,我腹中的孩子是你的。为什么这么做?”

    “她都跟你说了?”洛玥怔了怔,见她一脸的疏离,心中一阵抽痛,忍不住上前握住她羸弱的肩膀,“阿欢你在怪我吗?可是阿欢,我也没有办法……你这些日一直都在喝太医院的安胎药,你已怀身孕的事实已经在私底下传开来了。你尚未出阁,孩子的父亲不详,他们若以讹传讹传出去,你的名声也就毁了!而且孩子出生后也会因此没有父亲而背上一个野种的名号,他这一生将会受到怎样不公平的待遇,你能想象吗?这当真是你想看到的吗?阿欢,唯有我对外宣称这个孩子是我的,你是我的女人,这样才能平息流言啊!”

    “你不必做到这个地步的……”薄欢偏开头,怔怔地望着旁边的盆栽。

    “我愿意,阿欢,为了你,我什么事都愿意做,包括将你腹中的孩子视若己出。”洛玥握住她的柔荑,凝视着她,眸光柔和得一团软絮,“阿欢,嫁给我,当我的皇后,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