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洛玥说完,看着她陡然煞白的脸色,顿觉后悔,伸手握住她的肩,“阿欢,我……”

    薄欢低垂着眼睛,沉默许久,才抬手格开他放在自己肩上的手,“我说过,我想要知道的,自己会弄明白。你现在说什么,我都不会相信你。”

    “阿欢……”

    “你走吧,我现在不想看到你。”薄欢背过身,冷冷地说道。

    洛玥看着她单薄的背影,张了张口,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能说出口。垂下脸,敛去眸中的苦涩,转身,恍恍惚惚地离去。

    从未有过这般无力的感觉,他向来想要什么,都会主动去争取,哪怕过程艰辛,甚至是凶险,他也咬牙撑下来了,从未气馁过,更没想过放弃。

    可是她的坚决,令他感觉到一种无力的挫败与蚀骨的疼痛。

    他的阿欢,令他学会了幸福,却也给予了他伤痛。

    同样是记忆,同样是蚀骨般深刻,却一个是天堂,一个是地狱……

    “奴婢给皇上请安。”走到院里,候在外面的绣锦忙迎上去,弯身请安。

    洛玥收起眸底外露的情绪,恢复了昔日的疏远与冷漠,睨视着绣锦,问:“方才我进去,看到阿欢在呕吐……她平日可有这般?”

    “回皇上,这两日薄小姐频繁呕吐,尤其是在用餐时,且胃口看上去不甚好。”

    “这种大事,你为何不向朕禀报?”洛玥眸光陡然一沉,声音冰冷彻骨。

    绣锦骇了一跳,浑身抖了抖,将头垂得更低了,“奴婢失责,罪该万死!”

    “等会儿自行去领罚。”洛玥冷冷道,又吩咐:“你现在去太医院找最好的御医过来给阿欢诊脉。”

    “是!”

    “等等。”洛玥突然又叫住她,想到她现在的情绪不好,纵使他找来御医,她也不一定肯配合,想了想,挥手,“没事了,你下去领罚吧。”

    绣锦将头垂得更低了,“是。”

    待她退下,洛玥回头看了一眼,轻轻叹了一声,迈步向外面走去。

    不管如何,还是担心着她的身体。就等明日下了早朝,再带御医过来给她诊脉吧。想来明儿的心情应该好些了,也就没那么抗拒了。

    屋里头,薄欢怔怔地站了许久,终于回过神来,又回到餐桌上。

    她这几日吃的不多,浑身压根没什么力气,伸个臂都觉得软绵绵的。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她需要补充体力,否则,就单是逃离这里,都会有心无力。

    然而,好不容易忍住那股恶心的感觉,扒了几口饭进去,才刚刚夹了一口菜放入口中,那股反胃的感觉再次冲了上来,她只得摔下碗筷,再次冲到盥洗盆前呕吐不止。

    好不容易吐干净了,她用毛巾擦着嘴,也忍不住疑惑起来。

    按理说,就算是心情再不佳,那也是没什么胃口才对啊,为何会呕吐得这么凶?难道她的身子,哪里出问题了?

    她抬手,摁了摁胸口,似乎这几天胸口也有些闷。

    先前一直以为是闷闷不乐的缘故,可呕吐,反胃,胸闷……她突然想起,自己的月事,似乎是已经迟来半个多月了!

    前世似曾相识的记忆蓦地涌来,薄欢攥着毛巾的手一抖,脸色“唰——”地变得惨白。

    “公子!”外面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薄欢的神思猛地被拉回来,她抬头,便看到金贝行色匆匆地从外面走了进来,风尘仆仆的,似是刚从远方赶回来。

    攥着毛巾的手紧了紧,薄欢扯开一个苍白的笑容,“你回来了……”

    金贝脸上并无一丝的喜色,只是定定地看着她,轻轻地“嗯”了一声。

    薄欢转过身去,将手中的毛巾放回架子上,似是漫不经心地问:“既然回来了,想来我让你查的事情已经查好了……怎么样,淦州、樰州可有新人进驻?”

    身后并没有很快传来金贝的声音,而是一阵冗长的沉默,令人几乎窒息。

    薄欢本欲松开的手,不自觉地再次握紧了毛巾,深吸了一口气,回头看着垂着眸不说话的金贝,扯了扯唇角,“说吧。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不管实情如何,你不得对我有一丝的隐瞒?”

    金贝咬了咬唇,慢慢地抬起头来,“公子,属下赶去了一趟淦州,到了那里之后,跟当地人打听了一下,半个月前,淦州……的确换了新城主。”

    顿了顿,金贝仔细瞧着薄欢的脸色,见她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就继续说道:“属下听说那新城主姓张,至于是不是殿下的人,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属下还听说,城内外的常驻军也换了一批新的,那些旗帜,都换了金纹黑旗,旗面绣字是……暄。”

    不等薄欢开口,金贝又急急地开口:“公子,就算是那些常驻军是殿下的人,那也不能说明淦州就是殿下用您交换而来的!洛玥去了一趟邙临城,说不定他与殿下私底下做了什么交易,然后将淦州送给了殿下也不一定啊!”

    “是啊……”薄欢轻轻地呢喃了一句,勾了勾唇,脸色却是一片雪白,不见一丝的血色。

    他们是做了交易,做了好大的一笔交易……否则,她还不知道自己还值两座城池呢。他真是赚了好大的一笔啊!

    薄欢轻轻笑了一下,转身,将手中的毛巾挂回架子上,可不知是眼神不好了,还是力气不够,挂了好几次都没能挂好。

    金贝在看着,脸色变了变,快步走过去,接过她手中的毛巾,帮忙挂好,低头看她,轻声问:“公子,你……你没事吧?”

    “我没事,好得很。”薄欢摇了摇头,“在这里,我吃好喝好的,什么也不用做,什么也不必关心,有什么不好的?”

    金贝凝视着她,抿了抿唇。

    薄欢不再看她,转身,慢慢地向内殿走去。

    金贝不忍心再去看她仿佛丢了魂魄一般的踉跄背影,垂下眼眸,垂放在身侧的两只手紧紧地握住,直至耳边陡然传来一个巨响——

    “砰!”

    金贝大惊,抬头,却见薄欢整个人躺倒在地上,身边,还有一个被撞倒的圆椅在滚动着。

    “公子!”金贝惊叫一声,快步冲上去,将薄欢扶起来,“公子,您没事吧?有没有摔到哪里?”

    “没事,你别大惊小怪的……”薄欢不耐烦地推开她,想要站起来,可是身体一阵虚软,再次倒摔了回去,脸上一片惨白,找不到一丝丝的血色。

    “公子……”金贝心里一阵难受,正要伸手去扶她,眸光游移间,却猛地一滞!

    在薄欢的身下,一滩血红正在慢慢地流出,仿佛涓涓小溪一般,带着触目惊心的血色,将她雪白色的衣摆染得妖娆曼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