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天朗气清,邙临城从皇宫开始一直到出城的官道两旁,皆跪满了城内的百姓。

    俄而,钟鼓声开鸣,渐渐的,从宫门走出了一众羽林郎,人人手持寒刀,面容严肃地开道,走在最前头。

    钟鼓声喧嚣中,长如龙的队伍慢慢地靠近,皇帝的金銮在这队伍中显得尤为耀眼灼目。

    其后面,还跟着众位妃子的车辇,几位皇子则是骑着高大的白马,紧随皇帝的金銮。

    在最后头,还跟着数十名朝中二品以上的官员。

    祭天祈福向来为皇家注重,所以这次的仪仗队弄得这般声势浩大一点也不出乎薄欢的意料。

    只是她有些意料的是,在那些官员的队伍之中,她竟然发现了管然!

    他只是太尉管倦安最“偏袒”的孙子,却尚未出仕,怎会有资格立在那群官员的队伍当中?

    而且她发现,那些官员当中,少了管倦安!

    难道管然的手脚那么快,已经替代了管倦安的位置了?

    仿佛知道了她的疑惑,与她一同跪在人群中的暗卫小声跟她禀报:“公子,属下刚刚得到消息,昨日早朝之上,管倦安突然晕倒,经太医诊断,已是中风瘫痪。”

    “那管然怎么在这里?”

    “昨日管倦安被送回太尉府后,皇上去探望他,在他的案桌上发现了他先前写好的奏折,说是他知道自己的身体不行了,而希望孙子管然继承他的衣钵,成为下一任家主。皇上这么一看,自然也就明白他的意思,便提出要好好栽培管然,让他早日能够胜任自己祖父现在的位置。”

    “我总算是明白了。”薄欢冷然一笑,她总算是明白管然为什么这么多年,天天进出勾栏赌坊,努力塑造出一个不思进取不务正业的纨绔形象了!管氏的权势在朝中已经如日中天了,加上后宫还有皇帝最宠爱的贵妃和皇子,皇上不可能没有忌惮!而管倦安突然病倒,并指了名声最臭最没有出息的孙子继承衣钵,皇帝何乐而不为?这顺水人情他肯定高高兴兴地做了,且还会在心底嘉奖管倦安识趣呢!

    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便是为了这一刻,果真是好深的心思!

    薄欢凝视着官员队伍中显得格外出类拔萃的管然,冷哼一声,问道:“管润昭他准备得怎么样了?”

    据她得到的消息,这次管润昭是铁了心要跟管然杠上了,这几天都没有松懈,暗中调了不少的高手,据说连江湖上的一些杀手组织都动员了,就为了这次在城外来个弑君栽赃!要栽赃的人,自然是管然了。

    虽然手段有些老套,能扳倒管然的可能性也小,但是她不介意暗中帮一帮他!就算不能坐实了管然图谋弑君的罪名,也要让皇帝对他起疑心,以后都不敢对他委以重任!

    “回公子,管润昭买的人已经埋伏在城外的崊隍山脚,等皇上的金銮一到应该就会动手!”

    薄欢勾了勾唇,“我让你准备的准备得如何了?”

    “公子请放心,一切妥当!”

    薄欢淡淡地“嗯”了一声,抬眸,冷冷睇向坐在金銮当中的皇帝。

    就算这一次什么事情都失败了,她至少搅了这老家伙祭天的雅兴!反正不会白忙活一趟!

    她是个极护短的人,既然她认定了萧玠,那么这个只一心偏袒另一个儿子,而各种苛待她的男人的老家伙,在她眼里就是敌人!

    这个时候,俯身跪在地上的人群中,有一个着装褴褛的男子突然爬了起来,趁着阻拦在前面的侍卫不留神,一下子就钻进了队伍中,“扑通”的一声跪倒在地上,大声地嚎出:“皇上!小民有冤情,求皇上替小民做主!”

    所有的人都没有预料到会突发状况,跪在两边的百姓们都忍不住抬起头来偷看,小声地交头接耳。

    而那些侍卫羽林郎们更是纷纷变了脸色!在他们的看守之下还让人给钻到圣上的金銮面前来了,这是看守不力,直接砍头都不为过啊!

    他们连忙冲了上去,“有刺客!将他拿下!”喊着,已有两名羽林郎跑上前将那蓬头垢面的男子死死地扣在地上,企图在惊动皇上之前悄悄拖下去。

    “我不是刺客!我是来告御状的!皇上!小民有冤屈,求皇上替小民做主!”那男子被拖着往一边走,却还是不忘扯着嗓子大吼大叫。

    这下子,想不惊动皇帝是不行了。

    只听见金銮里面传来皇帝低沉的声音,“慢着,让他把话说清楚。”

    皇帝下了令,那两个羽林郎不得不放开他。那男子得了解脱,又连滚带爬爬回金銮前,守在皇帝金銮前的羽林郎戒备地伸出寒刀,交叉着挡在前面。

    男子不敢再靠前,只跪在地上,重重地将脑袋磕在地板上,一直磕了九个头之后,这才抬起头来。此时他的额头已经瘀青黑肿了。

    “皇上,小民有冤屈,要高当朝魏志杰大人结党营私,私吞官银,陷害忠良!”

    男子话音刚落,惊了在场所有的人,尤其是被听到响动从后面走到前面来的魏志杰。

    当下脸色大变,“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伸手指着蓬头垢面的男子,怒斥:“你这贱民休要胡说八道,本官的家业纵使不是两袖清风,但也一直兢兢业业,不曾贪过一文钱官银,结党营私陷害忠良更是无中生有!皇上,本官问心无愧,还望皇上明鉴!”

    男子闻言“呵呵”冷笑,“不曾贪过一文钱官银,那由大人亲自清点过的十万两赈灾银两,抵达兹疆之后却折了大半?如今兹疆饿殍遍野,百姓三餐不继,民不聊生,区区四万两银两,根本不过是杯水车薪!”

    “什么?”魏志杰一怔,马上俯下首去,“皇上,赈银折半之事,微臣并不知晓……”

    “在当今圣上面前,你当然不敢承认此事!在数钱的时候,可不见你这般畏手畏脚过!”男子冷笑。

    “你住口,休要再信口雌黄,本官没有动过那官银一文钱!”魏志杰气得老脸通红,心下是又惊又怒,“微臣对此事当真毫不知情,更无贪赃枉法之说,请皇上一定要相信微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