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他的怒火,薄欢垂眸,沉默不语。

    萧玠看她的这一身装束是越看越碍眼,突然粗鲁地扯了她头上的簪子,甩开,任由她一头青丝散落下来,“你这不伦不类的打扮,又是想做什么!”

    薄欢抬起眸,正面迎接他的怒火,“属下方才句句属实,属下想留在殿下身边,为殿下效命。”

    萧玠冷笑,“到底是想为孤效命,还是为了薄子莘?薄欢,你口中,便没有一句真话!”

    死乞白赖留下来,是为了她的那个弟弟,女扮男装,不过是担心他越了雷池罢了!

    他堂堂太子,竟让一个女人避之如蛇蝎!她当真以为,他就这般舍不下她吗?可笑!

    薄欢被他戳中心事,有些心虚地垂下眼眸,轻轻喃喃:“虽有这个原因,但属下说为殿下效命,亦是真的。”

    子莘还未回到她的身边,她自然不能离开。虽然萧玠已经没有扣留她们姐弟二人的意思,但是跟着他,要想去到邙临城与子莘相聚,却是最安全顺利的方法。

    而,四年后,他将面临人生中的大劫,前世他没有能逃过,这一世,她想帮他渡过去。虽然人力很难与天命相抗衡,但是,她的存在本就是一个异数,说不定凭她一己之力,真的能够改变了他的命格,助他渡过这一生最大的生死劫呢?

    她虽不能成为他的女人,但是,她想成为他最信任可靠的助手,走在他的面前,将他面前的荆棘一一斩除,让他这一生走得更为平顺一些。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说过这辈子只为自己活的,可是却还是忍不住,不求回报地对另一个男人付出。

    她觉得不求回报挺好的,没有抱希望,就不会失望,甚至是绝望。待她陪他渡过这生死劫之后,也许她也就放下了,到时可以走得义无反顾,毫无眷恋呢?

    这一世,她不求大富大贵,不求美好姻缘,只求平静安宁地过完这一生。

    萧玠目光阴沉地凝着她,“做孤的女人,当真就这么委屈你?”

    “当殿下的女人,是天底下所有女子趋之若鹜的梦,一点也不委屈。只是,属下有自知之明,自知高攀不起。”

    薄欢垂眸,唇角的弧度带出一丝涩然,“殿下后院的女人太多,殿下却只有一个,她们每日打扮得花枝招展,翘首期盼殿下的宠幸,便是一年半载见上一面也是荣幸。可更多的,殿下甚至连面都没见过,她们就这般无人问津地活在一个角落,受宠妻妾欺辱,嬷嬷丫鬟阴奉阳违,暗无天日地活着,直至红颜憔悴,枯败而死。殿下,属下是个渴望自由之人,不想成为这些女人中的一个,不想为了夺得殿下的一个青眼而尔虞我诈,不择手段。那样活着,太累,太可怜了。”

    萧玠沉默半晌,才道:“你与她们不一样,孤喜欢你,不会让你那样活着。”

    “那个环境便是如此,只要进去了,纵使再不愿,最终还是会活成那般。”薄欢抬起眼眸,目光诚挚地望着他,“属下也是喜欢殿下的,但更多的,属下不敢奢求。所以,属下往后退了一步,属下不当殿下众多女人中的一个,属下想成为殿下最信任的一个臣子!”

    萧玠眯了眯眼,扫了一眼她披散及腰际的柔软青丝“胡闹!”

    转身便走。

    “殿下!”薄欢快步走上去,抓住他的手腕。

    他回头瞪了她一眼,她却只咬了咬唇,倔强地不肯松手,抬眸望着他,“我想帮您!”

    他皱眉,“你乃妇人,如何帮孤?”

    “只要殿下愿意,属下以后都是吴欢,都只是男儿身!”薄欢勾唇,清澈的眸底充满了坚定,“殿下忘了蔡识之事了吗?请殿下相信属下一回,属下当真想帮您!”

    ……

    马车在颠簸,薄欢掀开车窗的帘子,往外探出脑袋去,迎面而来的寒风竟让她觉得如四月春风,说不出的舒畅动人。

    最终,她还是说服了萧玠这个“老”顽固……

    如今,他们已经启程前往邙临城,而她,以后都是吴欢,而非薄欢!

    一切都是如此顺利美好,当然,要是她不用被迫坐在这辆马车里边,将会更加顺利美好。

    “风大,把帘子放下。”冷淡的声音飘来。

    “是。”薄欢讪讪然放下帘子,调转过头,规规矩矩坐好。

    委实想不明白,她已经与他说好了,以后是他的臣子,而非女人,为何还要把她拉进马车里边?

    这不存心让一些不明真相的下属多想吗?

    萧玠斜靠在软榻上,纤长的手指一动,将手里的书翻页,瞥了她一眼,懒懒道:“煮茶。”

    “……是。”

    好吧,他拉她进来,到底还是意难平,还在想着法子奴役她呢!

    只是,这些粗活儿都让她一个人做了,这马车里边的另外两位美婢会很无聊的……

    薄欢一边点火炉子,一边回头看了一眼跪坐在一旁手足无措的美婢,摇了摇头,感叹干粗活干得这么心虚愧疚的,她算得上是史上第一人了吧!

    好不容易将茶水煮好,沏好茶,恭恭敬敬捧到这位主子的面前,谁知这位主子还没接过,就只凑过来闻了闻,就道:“香味不够浓,重新煮。”

    “……”

    她很想将手里还热着的茶泼到他的脸上……只可惜没这个胆子。

    “怎么,不乐意?嗯?”萧玠垂眸,幽深的眼眸眯了眯。

    一股无形的压力瞬间自头顶上压了下来,薄欢立马摇头,哈哈笑:“乐意!属下最乐意给殿下煮茶了!”

    于是,只能继续苦哈哈地埋头为他煮茶。

    “殿下,夜色已暗,前方有一个驿馆,是否要停下来歇一个晚上再上路?”

    这问话当真是美妙异常啊,薄欢抬起头来,两眼发亮地盯着这个难伺候的主子。

    萧玠垂眸瞥了她一眼,当看到她异常清亮的眼眸时,嘴角微不可见地扯了扯,淡声道:“也好。”

    薄欢松了一口气,可算是将她自无边无际的煮茶中解救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