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一张脸像是被人狠狠揍了一拳般,怔愕了半晌,才悻悻地问:“这位小兄弟言下之意,那只公鸡不是被毒死的,而是被淹死的?”深受打击啊深受打击,这么浅显的事实,为何他方才一点也看不透呢!难道他真如这个小兄弟所言,蠢得无可救药?

    其实这并不怪他,在这“千里醉”事件之前,薄欢先是让阿桓潜到对方的船底,用西域腐蚀散把地方的船给戳了好几个洞,先是向众人展示了她身上藏有这些千奇百怪的毒药的事实,之后等阿桓爬到船上,又是制服掌舵员,又是销毁弓箭的,无声中给众人心里留下了疯狂大胆的形象。在这样的铺垫下,她无比郑重地拎了一只公鸡扔到水里试毒,恰好那只公鸡没什么战斗力,没扑腾两下就两腿一蹬沉下去了,众人第一反应,自然是这公鸡是被毒死的,哪里还想到什么公鸡不懂游水其实是被淹死的这回事?

    等会儿河盗头子知道自己被骗得这么惨之后,会不会气得吐血当场呢?

    书生如此想着,又自厌自弃地反省了一下自己的智商,等抬头,才发现站在自己身边的两个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开,正向船舱的方向走去,又忙拔腿追上去,带着庆幸向他们确认,“那照你们这么说,那些河盗都不用死了?”

    薄欢倏而转身,目光清冷地看着他,半晌,冷冷勾了勾唇角,“会不会死,那就得看他们有没有足够的力气游到岸边,亦或是,有没有命等来同伙的救援了。”

    不是她刻薄,而是这些河盗的存在委实是个祸害,若今晚全部葬身在这片江水中,对周边的百姓和过江的客商倒也是好事。

    只是她心里也清楚,单凭她的坑蒙欺骗,要让他们一夜之间全军覆没是不大可能的。

    不过在落水之前,让他们好好体验一把担惊受怕的感觉,也是不错的。

    ……

    “吴公子!吴公子请留步!”

    薄欢闻声停下脚步,回头,便看到老班主气喘吁吁向她跑来,身后跟着清姑姑。

    “这些人还有完没完了,小爷都快冻死了,再不去换件干的衣服,迟早要变冰块了!”阿桓也随着她停住脚步,在看到那二人的时候沉下脸来,嘴里不豫地埋怨着,看向清姑姑的目光尤为不善。他可没忘,这死黑面镇日与这个女人呆在一块儿,有次为了替她出头甚至还动员了他帮忙!

    管她是男的还是女的,跟他抢死黑面,那就是罪不可恕!

    薄欢听见他的抱怨,回头,见他一身湿漉漉的,平日红嫩嫩的嘴唇儿冻得苍白无色,心中愧疚油然而起,忙道:“那你赶紧回去换衣服吧。”

    阿桓见她有让他只身一人回去的意思,立马毅然拒绝,“那不行,我说了要留在你的身边保护你的!”

    薄欢哭笑不得,“那些河盗已经……”

    “吴,吴欢公子……”老班主已经跑到跟前,上气不接下气地打断了她,脸上捧着讨好的笑。

    “有什么事快点说,小爷跟死黑面没空陪你叨叨!”阿桓不耐烦地催促。

    老班主一张皱巴巴的笑脸一僵,转回过脸来,看着这张漂亮得过分的脸蛋,绿豆眼登时迸发出一种惊人的亮芒,仿佛饿了数日的老虎陡然看到鲜肉一般,“方才我便想问,这位小公子哥是……”

    “他叫阿桓,是我把他带上船的,他跟我一样,都是要北上邙临城寻亲的。”何尝看不出他的目光代表着什么,薄欢眉头皱了皱,冷冷打断他,然后绕过他,行至清姑姑面前,向她拱了拱手,“没有与姑姑告知一声便将阿桓带上船,是我之过,还请姑姑责罚。”

    清姑姑看了看她,又抬眸往她身后的阿桓扫去一眼,若有所指地笑了笑,“这等姿色,自然要好好藏起来,否则被人觊觎糟蹋了去,岂非可惜了。”顿了顿,又笑道:“好了,如今你们是救了我们的大恩人,我感激你们还来不及呢,哪里还敢责罚你?”

    薄欢明白她所指,莞尔一笑,“多谢姑姑海涵。”

    “吴公子你们要上邙临城的吗?”老班主又钻了过来,一脸遗憾地说道:“那明日到方州,我们岂不是要告别了?”尤其是那个长得比戏班里所有的伶人都要胜出许多的小公子哥……想到这儿,一对贪婪的目光又忍不住往阿桓的脸上流连,满满的不舍与纠结。

    薄欢淡淡道:“人生何处不相逢,许是很快,我们便又相逢了呢。”

    “那也不知是何时啊!”老班主长长叹了一口气,马上又不死心地凑了过来,“要我说,邙临城路途遥远,途中坎坷,能不能安然抵达还是未知,还不如就留在方州,方州繁荣昌盛,贵人又多,多好!”

    也不管他话中漏洞百出,薄欢委实不想与他多磨,张嘴正欲拒绝,清姑姑悠悠的声音突然飘了过来,“留在方州到底不现实,怎么说也不能让你在邙临的亲戚空等。不过这一路颠簸波折,不妨在方州留宿一晚,让我们好生招待一下你这大恩人。”

    “对对对!”老班主连连附和,“你救了我们这么多人,我们怎能啥事儿都没做,就让你们独自上路了呢?”

    薄欢不解地看向清姑姑,不知她打的是什么算盘,只见她抬起柔荑抚了抚头上的鬓发,勾唇妩媚一笑,“话说回来,吴欢与阿桓救了我们这么多人,我们感激也不能光嘴上说,不若等他们上路的时候,赠他们两千两银票,以备路上的不时之需,班主你觉得可好?”

    老班主嘴角一抽,却如何也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能一脸肉疼地说:“好……”

    薄欢勾唇,向他拱了拱手,“如此,吴欢多谢班主盛情了。”如此一来,两千两银票成了铁钉的事实,老班主是如何也逃不掉的了。

    他又不死心地问:“那方州留宿一晚……”

    薄欢哂笑,“盛情难却,吴欢却之不恭。”

    “甚好,甚好!”老班主一张皱脸终于再次绽放了笑,回头偷瞥了一眼脸色渐现抑郁的阿桓,心里的堵塞一下子通畅了。

    只要能把这个漂亮的小公子哥弄到手,到时候别说是两千两银票,便是两千两黄金,那也是手到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