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的时候心心念念想孩子,这会儿孩子要生了,莫掌柜却在想可不可以后悔?其实有小蓝子就够了,反正养她跟养孩子也差不了多少,干嘛要弄个小东西出来让他宝贝媳妇吃尽苦头?

    如果没有孩子,他们还可以继续享受二人世界,小蓝也不会这么疼……孩子什么的,最讨厌了!

    男人心海底针,说变就变,之前想孩子都想疯了,可经历了梓潼生产的这几个小时,莫掌柜对他即将出世的儿子就是各种不待见。

    要是个女儿他爱屋及乌还能待见一些,可偏偏是个儿子,知道性别那一刻,他觉得整个世界都灰暗了。

    莫老爷和小莫莫的仇,就此结下。

    小莫莫出生的第一天,孤零零地被护士小姐抱去清洗,然后用上好的小毯子包起来,胖乎乎的脚腕上系着一张名牌,上面写着梓潼的名字。

    小东西精力十分旺盛,四肢挥舞着,怎么也不肯睡,不哭不闹,刚出生的小婴儿,皮肤还是皱巴巴的,但是小莫莫却是所有娃娃里第一个睁开眼睛的,而且特别精神,一点都不见新生儿的困倦,可见基因之强大。

    腾仲亨和莫晟决都是当爹的人,知道刚出生的婴儿骨头都特别软,他们巴在窗口上看了看,怕他们这些男人手上没个轻重,到底没敢进去抱抱。

    而小莫莫的爸爸莫掌柜,从头到尾根本就没看他一眼,医生刚宣布小莫莫成功出生,恭喜他是个儿子时,莫掌柜原本惨白的脸瞬时就黑了,然后直接冲到了梓潼身边,跟着到了病房,拒绝护士的帮忙,一个人去打了热水,细细地给他家小媳妇擦身子。

    梓潼的意识已经没了,生产真是叫她吃尽了苦头,好在产道彻底开之前她啃了很多鸡翅,否则说不定得在生产过程中挂生理盐水。

    她睁开眼的时候,莫掌柜正把脏掉的水换了盆干净的来,一看她醒了,激动得不行,语无伦次,“醒啦?饿不饿?累不累?要吃点东西吗?喝水吗……”

    “我没事……”梓潼身体没力气,不代表语言功能也一起丧失了,“宝宝呢?”

    宝宝……后知后觉的莫掌柜这才想起来,自家儿子呢?

    一转头,发现莫晟决和腾仲亨走了进来,莫晟决正对弟弟翻着白眼,“你哪里注意到你家儿子,就只顾着媳妇了。”看向明显苍白虚弱了许多的梓潼,对她摊摊手,“你一出来,小五就慌神了,宝宝在加护病房呢,没事的。”

    梓潼这才松了口气,但还是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孩子,当下就眼巴巴地看向莫掌柜。

    莫掌柜被她看得有点僵硬,转头支使藤仲亨,“去把孩子抱来。”见他似乎有话要说,适时地补充了一句,“除非你想我罢工。”

    藤仲亨一愣,还罢工啊,从去年拖到今年,那么大的开发工程是闹着玩的吗?!恨恨地鄙视着莫掌柜,无奈人家皮厚肉紧,丝毫不受打击,继续伺候梓潼擦身子去了。

    被无视的莫晟决待着也没意思,又怕弟弟使唤完藤仲亨又来使唤他,于是找了个借口,开溜了。

    小莫莫很快就被抱了过来,藤仲亨很多年没抱过这么软绵绵,好像没有骨头的小东西,手生了,那姿势怪异得跟个机器人一样,一个小护士跟在他旁边,怕他不小心摔了孩子。

    好小,好软,好温暖,梓潼轻柔地握住小莫莫胖嘟嘟的小手腕,心里满是感动,想要儿子就生儿子,老天对她真是不薄。

    她的儿子是这么的可爱、漂亮、活泼,眼睛像两颗黑玛瑙,长长的睫毛又浓又密,嘴巴小小的,脸蛋肥肥的,整个儿就像一团软雪似的。

    眼眶里不知怎么的就蓄满了泪水,一滴一滴往下掉,莫掌柜立马急了,可怎么哄也不行,梓潼抬头表示自己没事,然后轻轻地在小莫莫额头上印下一个温柔并充满爱意的吻。

    莫掌柜浑身散发着酸味,可梓潼的眼睛黏在宝宝身上根本没看他,无奈之下,只好拿腾仲亨开刀,“你还不走,等着给这小子换尿不湿吗?”

    腾仲亨嘴角抽搐,半晌,骂了一句,“卑鄙!”

    “但是有效。”看到腾仲亨不爽了,莫掌柜也就爽了,总算是找回了点平衡感,他指了指病房的门,“好走不送。”住状央弟。

    ……用过就甩啊!藤仲亨很想骂脏话,可看了看浑身洋溢着幸福的小篮子,又看了看满是酸味的莫掌柜,笑了,“这就吃醋了,孩子还没长大呢,以后有你受的!”他坐等杯具发生,说完一甩头,趾高气扬地走了。

    莫掌柜咬牙,决定再罢工三个月,这样一想,心情顿时好了很多,可一回头看到梓潼仍然抱着孩子不撒手,连看都没看自己一眼,那个恨啊,“累了吧,把孩子给护士吧,你先休息一会儿。”

    等了几秒钟,梓潼没理他,完全沉浸在无边的喜悦当中。

    莫掌柜薄唇一抿,当下伸手将小莫莫从她怀里抢过来,可一接到手上,才觉得吓人,怎么这么软?这么嫩?捧在手里跟滩水似的……他僵硬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没办法,只能将求救的眼神转向梓潼。

    梓潼忍住笑对他伸出手,又将宝贝接回了自己怀抱。

    小莫莫醒了,正睁着眼睛好奇地骨碌碌转,长睫毛一眨一眨,小手挥舞着。

    他太小了,还不能控制四肢,小胖手不住地碰到梓潼的脸,梓潼轻轻含住他的小指头,小莫莫就咧开没牙的嘴,好像在笑。

    怎么能形容那种感动呢?梓潼只想把孩子揉进自己身体里,这辈子再也不放开。

    而莫掌柜还沉浸在方才那一抱中,刚刚……他真的是抱了自己的孩子,而不是一团粉肉?没有骨头,居然没有骨头!小手小脚小身子全是软乎乎的,可是……可是又那么可爱。

    他忍不住把视线转向梓潼怀中,看到自己的妻子和儿子,内心感动得不得了,眼眶一酸,差点流下心酸男儿泪,幸好他自制力强大,才勉强挺住,“小蓝……给儿子取个名字吧。”

    正逗弄着孩子的梓潼抬起头,眼底满是笑意,其实她很累了,可一看到儿子,就满心的喜悦,只想抱着他,永远不放开,“叫莫莫,小莫莫好不好?”

    莫掌柜默,“那大名呢?”

    “大名当然要爷爷取呀,是不是啊小莫莫?”梓潼又亲亲儿子的胖脸蛋,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家小莫莫萌死人,一点都舍不得撒手。

    莫家的家谱,到莫掌柜这一代,已经修了28代,都用家谱字辈取名,莫掌柜是晟字辈,像莫唯和莫乔用的是学名,以后进族谱,还是要用回原来的名字。

    梓潼又补充道:“小莫莫的大名让爷爷取是事先说好的,但学名嘛,就让你这个爸爸做主了。”

    爸爸……他是这个小肉团的爸爸,是小篮子的丈夫,是他们的依靠……向来杀伐决断,睿智英明的莫掌柜眼眶泛红。

    梓潼抬头的时候不小心瞧见了,顿时吓了一跳,“晟、晟睿?!”

    他小心地坐到梓潼身边,将这世上最爱的两人拥到怀里,一个没忍住,眼泪到底还是掉了下来,滴在了小莫莫脸上,小东西动了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爸爸妈妈看。

    “名字回家再取。”他搂住梓潼,紧紧的,“儿子是我们两个人的,怎么能我一个人决定他的名字?回家我们一人选一个字,就是小莫莫的学名。”

    其实梓潼也准备了好多名字,做妈妈的哪有不想给自家宝贝取名字的,听莫掌柜这样说,心里很是感动,她偎进莫掌柜怀里,吸着鼻子,“老爷……你为什么这么好?”

    莫老爷也被感动到了,他刚想说话,就听到病房门口传来“咳咳”的声音,“那个……能让我们先看看宝宝吗?”

    梓潼一看是潘晓,迫不及待地展示她的宝贝儿子,“宝宝叫小莫莫的,你快来看,超级可爱。”

    潘晓也迫不及待地伸出手要抱小莫莫,梓潼小心地将儿子递了出去。

    病房里呼啦啦又闯进好几个人,许诺、威尔、夜一、雷鹏,四个人手里拎着大包小包,全进来了。

    许诺眼尖地看见潘晓怀里抱着的小莫莫,心痒难耐,可还是先把手上的保温壶交给莫掌柜,说是带了麻油鸡汤给梓潼,“掌柜的,你不是说在家里生吗?怎么又到医院来了?”

    “……”莫掌柜黑线了,羊水破了的时候他太着急,居然忘记早就联络好了医生到家里来!

    梓潼倒不在意,只顾着和潘晓、威尔他们一起逗宝宝。

    她以为生完儿子,自己的苦日子就到头了,之前那些诸如行动不方便,睡觉不能翻身,需要别人帮忙洗澡……等等等等此类十分麻烦的事情也就不会出现了,但是,她错了,大错特错。

    在最开始的一个月,除了喂奶,她没有抱过自家儿子一次超过十分钟,莫掌柜总是让潘晓或是许诺把小莫莫抱走,说是她在坐月子,等出了月子让她抱个够。

    这也就算了,最令人发指的是,在这一个月里,她连病房,不,是病床都没有下过。

    如果说这些都能让人忍受,那么连续喝了一个月的鱼汤跟麻油鸡,是个人都会受不了的。

    最最最教她抓狂的是:不、能、洗、澡!

    你能想象得到吗……七月的大夏天,死热死热的,她整整一个月没有洗澡!

    梓潼偶尔撒着娇央求自家老爷,让他给自己擦擦身子,可小莫莫的干妈,也就是潘晓和许诺,瞬间冲破重重障碍进来阻止,头发痒得要死,身上更是难受,可就是不能洗。

    不过她终于熬过来了,在出月子回到家的第一天,在浴室里整整泡了两个小时,眼泪哗哗的。

    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她边系睡袍的带子边看向正趴在大床上吐泡泡玩的儿子,小东西已经长开了,五官像莫掌柜,标志性的凤眼和老爸如出一撤,但是嘴角的两个小梨涡一看就是自己的遗传。

    梓潼出来,小莫莫吧嗒吧嗒吐泡泡吐得更欢,小胖手四下挥舞着,看到妈妈手里拿着个奇怪的东西在吹头发,他也开心得很,伸出小爪子去抓妈妈的头发。

    梓潼的头发挺长的,已经快到腰部了,之前怀孕的时候嫌麻烦想剪,但是莫掌柜不准,后来她也懒得管,全权交给他打理,现在出了月子自己一洗头才发现,呀,我头发已经这么长了呀。

    “啊,坏莫莫,不准抓妈妈头发……”梓潼关掉吹风机,怕自己湿漉漉的头发弄到儿子身上,他人小力气也不大,一下子就抽出来了。

    “吧嗒吧嗒”继续吐泡泡,看到妈妈为难的表情,小莫莫表示很欢乐。

    莫掌柜端着杯牛奶进来,看到母子俩正在大床上玩着拔河比赛,他心里一软,恨不得把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都捧到娘俩面前。

    于是,莫掌柜也投入到陪媳妇和儿子玩耍的伟大事业中。

    “对了,小莫莫的名字你想好了没有?”玩到一半,梓潼突然想到这个重要的问题。

    “这事我早就做好准备了。”露出一个胸有成竹的笑容,莫掌柜从书房拿了两本书出来,哗啦啦地翻动着书页,“我们在《诗经》和《楚辞》里各选一个字出来组在一起,你看怎么样?”

    “这主意不错。”梓潼点点头,然后又问道:“问题是怎么选呢?”

    “这个我也想好了。”莫掌柜拿起一本《诗经》塞在她手里,“我翻《楚辞》,你翻《诗经》,我们就默想一个页数和行数,然后让老天爷决定儿子的名字,怎么样?”

    梓潼觉得这方法可行,欣然同意。

    从概率上来说的话,两个人凑在一起点一天,总会点到好名字的。

    “这个字不错,‘霓’……”翻到《国风》中的某章,莫掌柜点到这个字,满意地点点头,“霓虹霓虹,霓乃神兽,配我的儿子还算凑合。”

    “那我就点一百页二十一行,第五个字。”梓潼哗啦啦地开始翻书页,定睛一看,嗯,这也是个不错的字,含义隽永,笔画漂亮,而且更巧的是,这也是一个神兽:“虬”。

    “霓……虬……”念完之后,莫掌柜和梓潼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种名字相近的软体动物,夫妇二人脸色一讪,默契地继续翻书,虽然神兽是不错,但“泥鳅”却是不咋样的。

    “珀,龙血入地化为琥珀,这个字很好。”莫掌柜眼睛一亮。

    “那我就点三十二页第一行第一个字。”

    “岚!”莫掌柜口气不善地念出一个字,未夜青岚入,先秋白露团,多么好的诗,多么好的字,可是“珀岚”这……怎么这么别扭呢!

    所以说所谓概率本身,实在是个随机的问题,换句话说,它就是个很没谱的事。

    捣鼓了半天,什么稀奇古怪的组合都遇到了,偶尔点中个笔画繁复,冷僻生硬的字来,两人都不认识,显得好没文化,极为白痴。

    “来来来,你先点。”将《诗经》塞给莫掌柜,梓潼决定两人调换一下顺序,就像打麻将,手气不好就换个风水好的位置。

    “媲。”莫掌柜念出一个字。

    “并驾齐驱,也算好字。”梓潼注解一番,随后报出一串数字。

    “……”翻到“答案”后,莫掌柜无语了。

    “是什么?”梓潼好奇地伸着脖子去看。

    莫掌柜干脆把那页往她面前一摊,“是姹紫嫣红的‘姹’。”与姹紫嫣红相媲美,简称“媲姹”,这都是什么混蛋组合!

    “我今天就不信了!”莫老爷终于爆发,原想名字天注定,却没想到老天爷这么不给面子,他一把夺过《楚辞》,噼里啪啦地又翻了起来。

    梓潼挫败地叹了一口气,揉了揉太阳穴,突地灵光一闪,提议道:“要不,在我们的名字里各取一个部首,或一个字怎么样?嗯……我想想啊,莫睿辛怎么样,好听又顺口,喻意小莫莫不用太聪明,也不用太辛苦,平平凡凡就好,不错吧?”

    好听又顺口,也算是个不错的名字了,可是目前的莫掌柜正处于跟老天爷的较劲中,自动忽视了她的提议。

    “玩。”他神情淡淡地念出刚翻到的字,不用继续找也知道,这实在是个很难用的字,但是为了与天命对抗,莫掌柜仗着自己的理解力,硬是给这个“玩”字配上了辉煌的解释,“玩古知今,特可宝爱,这个‘玩’字好。”

    随后书页继续在他手上翻过,终于停在了某一页,梓潼屏气凝神,等待他揭晓最后谜底。

    啪!莫掌柜却一把将书合上,“你刚才说的那个名字,我想了想,确实不错,就叫睿辛吧,好听又顺口。”

    “老爷……你翻到的是个什么字啊?”看他的反应,梓潼就知道他翻到一个很糟糕的字,但仍止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这字能糟糕到何种程度,让他连念也不想念?

    然而莫掌柜却不想再纠结这个问题,决定小莫莫就叫莫睿辛了。

    至于那个“命”字,已经被他封印在诗经深处,一辈子也不会对人提起。

    莫、玩、命……莫玩命……不用老天爷提醒,他莫晟睿的儿子也绝不可能走莫家人的老路,跟人玩命,开玩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