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破旧的长途车,那颠簸让她觉得自己的一颗心仿佛要被颠出来一样,这才发现峰哥的那部越野车真好。

    晕晕呼呼的走了一天,就在晚秋闭着眼睛假寐的时候,车子却突然间的停了下来。

    缓缓的睁开眼睛,该不会是车坏了吧。

    车门却在这时开了,有人走上了车三两步就奔到了她的车座前,“仲晚秋,下车。”

    晚秋一愣,实在是没想到会是峰哥。

    “疯子。”他站在车子的过道上如凶神恶煞一样的看着她。

    他是在说她吗?

    轻轻的一笑,有他的越野车在她半分钟也不想坐这劳什子的破车了。

    叫醒孩子们就走,半点都没有犹豫。

    可是,从晚秋坐上越野车,峰哥却一句话也没有跟她说过。

    他送来的人,又是他接回去的人。

    以为再也不会回到t市,可是,才不过走了几个月而已,她居然又回来了。

    什么都不去问也不去打听,冷慕洵的一切都与她无关,车子停在了一家酒店前,诗诗和果果早就睡着了,她抱了一个,就抱不了另一个,眼看着峰哥往酒店的大堂里走去,她低声喊道:“帮我抱一下果果。”

    男人的身形一顿,却依然不开口,抱了果果很快就走到她的前面,要了房间开了门,放下果果便走。

    他是跟她杠上了。

    他也是真的把她当成疯子了。

    “封闭的小学。”就在峰哥的身形马上就要消失在眼前的时候,她又一次低声说道,如果不是怕吵醒孩子们,她早就对他吼了,什么也不告诉她,让她这一路只能闷闷的猜,猜着白墨宇到底发生了什么,其实,从那夜他说出来的时候,她就一直只是在猜测,什么真实的情况都不知道。

    男人“嚯”的转身,“你真的要去?”

    “是的,如果你不帮我,等我联系好了学校安排好了孩子们,我自己去。”

    男人静静的看着她,那双眼睛仿佛要穿透她的灵魂一样,终于,他道:“仲晚秋,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可不是我逼你去的。”

    唇角终于露出了笑意,“嗯,是我自己的选择,快去找学校,我希望明天就有消息。”

    峰哥走了,孩子们还睡得香,夜静得让她甚至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重回了这样的文明世界,可她居然没有打开电视的渴望,一点也没有。

    甚至,也不想知道同住在这座城市里的另一个男人的情况,一点也不想。

    除了白墨宇,她现在谁也不想理会,只是记得峰哥的那句话:他是为了她。

    淡弱的光线下,目光已经紧盯着那部电话许久了,这些日子以来,除了给峰哥用小村里的唯一的电话打过电话之外,她已经很久没有打电话了。

    几个月,却恍若隔世。

    拿起,她拨通了白家的电话。

    “刷”,静夜里电话立刻就被接了起来,而同时传过来的却是两个人的声音。

    “哥,是不是你?”

    “墨宇,是不是你?”

    一个是白慧,一个是白展楼苍老的声音,却都是在这样深的夜里,明明该是睡着的,却被她的一通电话所吵醒。

    没有回应,她轻轻的放下了电话,就当是一个打错的电话吧。

    可她,想要知道为什么,白墨宇为什么会因为她而出了事。

    静静的想了一夜,一夜也未曾睡过半分,她睡不着,她是不喜欢白慧的,可是电话里白慧和白展楼的声音听着让她是那么的歉然,就因为她,一个失去了哥哥,一个失去了儿子。

    她觉得自己就象是一个坏女人一样夺走了别人的最爱。

    峰哥来了,一大叠的资料拿给她,全部都是他调查好的封闭的小学。

    仔细看了,关系到孩子们的安全问题,所以,她不得不认真,却很快的就选了一所小学,“就这所吧。”

    她选好了,峰哥却突兀的来了一句,“你不想知道为什么吗?”

    她想知道,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又怕知道那答案,那个答案,也许真的会是残忍吧,摇了摇头,“不想知道。”

    “你就那么信我?”

    她淡淡一笑,“我信的是墨宇。”说完,便走进了孩子们的房间。

    把孩子们送去了那所选中的封闭学校,她甚至没有勇气告诉她们她要离开了。

    只是在挥手的刹那急忙的转身再擦去眼角的泪,她要相信自己,更要相信白墨宇,他们一定会一起回来的。

    峰哥的越野车载着她离开了酒店,他一直在吸烟,不停的吸着,把车里变成了烟的海洋,也让她不停的咳着,可是,车子却不是直接离开了t市,而是停在了一家律师事务所前。

    闷声无语的随在峰哥的身后,现在,除了峰哥以外,她已经没有任何的选择了,她要找回白墨宇。

    那是一封律师函,早就拟好了的,只要她签个字就好了。

    随意的扫过,“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答应过白哥会让你那两个女儿一生不愁吃穿的。”

    这又是什么鬼承诺,她拿起那律师函随手就撕了起来,一条条印着黑字的白纸落在桌子上,“我们都会活着回来的。”说完,她走出了那家律师事务所。

    峰哥追了出来,“那家木材行是你的,从头到尾都是,只是,现在断了货。”

    那是因为白墨宇不在的原因,“如果真的是我的,若是我出了事,那我名下的财产自然也会归属于我的继承人。”

    峰哥终于不再说什么了,因为,她说得对,诗诗和果果就是她的继承人,现在,木材行已经不是重要的了,重要的是白墨宇的性命,重要的是他在哪里。

    从没有一次她是这么的担忧白墨宇。

    从t市到云南,一路繁花盛开,风景秀丽,可是,车子里的两个人一整天说的话不会超过三句。

    饿了,峰哥便会找一有吃的地方随便的停车了,困了就在车上眯一会儿,就象是他第一次载着她去那个小村庄一样,他从来都不多语的。

    峰哥似乎把一切早就安排好了,到了云南的一个小镇他打了一通电话,便有一个傣族的女子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跳上了车,然后扫了一眼坐在后排座位上的晚秋,“峰子,真要带上她?”

    “是的。”回答这姑娘的不是峰哥而是晚秋自己。

    “那我可说好了,别半途你嚷嚷要回来,到时候我可不送你,我只管一个来回的的路程。”

    晚秋明白了,原来峰子是要让这女子带他们去缅甸。

    “晚秋。”她的手递过去,女子却没有握住,而是半站起身俯到峰哥的脸上就那么亲了一下,甚至还有响响的声音,“峰子,你答应我的,等回来,不许反悔哟。”

    “好。”男人的声音很坚定的说道。

    “行,那开车吧,我信你。”吹了一声口哨,女子嚼着口香糖,似乎很快乐这一次的缅甸之旅,可是,对她却一点也不友善,甚至一直也没有告诉晚秋她的名字。

    直到车子再停下来,峰子喊她吃饭的时候,晚秋才知道她叫依晴。

    很美丽的名字,就如她的人一样,很是漂亮。

    回味着依晴上车时对峰子说过的话,晚秋真的猜不出峰子答应依晴什么了。

    似乎,依晴并不愿意去那样的地方,只是因为峰子才去了的。

    依稀回首,总是觉得身后有什么在跟着她一样,可是,每一次的回首所看到的不过是路边的花草树木罢了,再也没有其它的了。

    她是真的有些神经了。

    越走越热,坐在车里还好,可是一出去吃东西,晚秋的汗便会如小溪一样的流淌着。

    “峰子,再下去咱们就要出境了,你可要想好,我真的不建议你去那个地方。”依晴很认真的看着峰子。

    峰子却想也不想的说道:“他救过我,有他才有我。”

    就这一句,依晴便不再说话了,闷闷的吃完了东西就上了车。

    倒是晚秋最后一个吃完,她吃不惯这里的东西,可是她知道不吃东西就没有力气,这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但是,只看着依晴很郑重的表情她就知道,这会是一场很艰难的行程,绝对不是游山玩水。

    很快就进了山,车子只在白天行驶而晚上则是停车休养生息,再也不似之前那般白天黑夜不停的赶路了。

    晚秋也不问,只是安静的靠在车里,偶尔会听到依晴向峰子抱怨的声音,她闭着眼睛,心里却在想着原来峰子也是一个血性汉子,记得了那个救过他的人,便会不顾一切的不要命的去回报。

    这是傻吗?

    她也是不要命的随着峰子来了,却是为了白墨宇,不顾一切的为了白墨宇而来。

    不,她不傻。

    若是白墨宇真的彻底的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她一定不会放过他的,就算是他做了鬼,她也不会让他安生的。

    到底都做了什么呀。

    还记得诗诗和果果小的时候,他也总是出差,回来的时候就晒得一身的黑,人也会瘦许多,现在,她终于明白了。阵冬共划。

    冷慕洵总是不许她接近白墨宇,原来,冷慕洵早就知道。

    叹息着,那个最傻最笨的人其实是她。

    如果不是峰子说走了嘴,如果不是峰子一直惦着白墨宇,也许,她一辈子也不会知道。

    走了两天,为了省油,车子里的空调在休息的时候就关了,所以,大热天的,晚秋只能睡在车外的草丛中。

    依晴倒是想得周道,每一次都将一种药水涂在自己的身上,所以,她每次都睡得很香,倒是晚秋被蚊子咬得发慌,越是到夜里,这深山里的蚊子越是特别的猖獗。

    峰子呢,倒是睡得香,一定是因为依晴睡在他旁边吧,依晴身上的味道让他的周遭少了蚊子。

    睡不着,晚秋懒懒的靠在一根树干上,车里带的水不多了,依晴说要遇到泉眼才会有新的水源,所以,这之前他们必须要节约喝水。

    采了一片树叶煽着,可是那风还是闷热的,闷得让她受不了。

    她从不知道这样的地方会是这样的热。

    林子里,有月光斜斜的洒进来,也带给了她一些生机,见着月光,就象是见到生命一样。

    空中,仿佛飘来了什么隆隆的声音,让她的心忽的一紧,如果真的是飞机,也不过是路过吧。

    那飞机与她无关。

    可是,峰子却直挺挺的一下子坐了下来,随即是依晴,懒洋洋的靠在峰子的身上,“峰子,怎么了?我可还没睡饱呢。”

    “有声音。”

    “什么声音?”这一句,让依晴立刻就清醒了,“什么声音?”神色紧张的追问,眸光开始迅速扫向四周。

    晚秋站了起来,“是飞机。”刚刚,她甚至透过树的间隙看到了飞机的一角亮光。

    “哦,原来是飞机,那有什么,这一带的天空经常有飞机的,睡吧。”打了个哈欠,依晴又倒下去准备睡了。

    晚秋依然坐着,看着眼前的篝火却没有半点睡意,是她一意要来的,却有种她拖累了峰子的感觉。

    没有她,峰子一个人也可以来的,却不知为什么,他却一直没有一个人来。

    “晚秋,睡吧。”半明半暗中,峰子突然间说道,这似乎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让她一怔,再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就走向他。

    “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依晴,把你的药水给她一些,怎么忘记了给她呢。”男人转了一个身,低低的向依晴咕哝着。

    “峰哥,你告诉我他到底发生了什么?”总要在到达目的地之前知道缘由吧,不然,她就真的象一个傻子了。

    林子里传来死寂,峰子似乎是死也不肯说出来,倒是依晴不习惯她一直站在他们的面前,便道:“姓白的不肯回来,也许,只有你才能劝了他。”

    “为什么不肯回来?”她觉得白墨宇绝对不会喜欢这个地方的,她记得从前白墨宇每一次出差回去t市的时候都是一脸的轻松和开心,而要离开的时候则是冷沉着一张脸,现在,她才知道他一直去的是什么地方。

    钱这东西,真的是害人不浅。

    原来,天上从来没有掉馅饼的好事。

    捡来的钱更会让人的心不踏实。

    夜风轻轻的拂来,那么的柔那么的柔,可是带给她的却是一片滚烫,她突然间觉得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更会让她心疼。

    “他说他答应过你的,过了年做完最后一单就再也不做了,那时,他就……”

    是的,他真的说过。

    只说再给他两个月的时间他就不会那么的忙了,那时候,他的眼神充满了希翼,那时候,他一定是在想等他彻底的摆脱恶梦之后就再也不必把她推给冷慕洵了吧。

    “钱给了冷慕洵,是不是?”联想起出事的那几天,白墨宇说过要借钱给冷慕洵的,可是,她反对了。

    却不想,他终究还是借了。

    又是因为她吗?

    手抚向自己的脸,难道那时候在知道冷氏出事的时候她表现出来的是很伤心吗?

    所以,他才又一次的为了她?

    “是。”峰子在夜色里用力的吼了一声,那突然间的强音震得晚秋的身子一晃,果然是。

    什么都被她猜中了。

    看着峰子坐起来后充满懊恼的眼神,她轻声问:“他一直没有还吗?”

    “还了,只借了三天。”

    那也就是说在她回来去敏敏那里找到孩子们的时候,冷慕洵已经将钱还了。

    “那为什么这儿的人不放过他?”

    “那些钱放的不是利息,而是乌坎三年白货的倒卖。”

    身子一颤,不住的后退再后退,替人卖三年的白粉,白墨宇他不愿意,他宁愿留在这里也不愿意。

    原来,峰子让她来只是要劝白墨宇倒卖那个东西。

    “如果我们不做呢?”

    “除非你跑到天涯海角,还要带着你所有的亲人朋友,否则,每一个与你有着至亲关系的人都会死。”

    那个‘死’字白墨宇说得很轻很轻,却让晚秋瞬间闭目,有泪涌出,竟是那么的滚烫。

    原来那个最傻的人是白墨宇,一直都是他。

    那一夜,晚秋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她甚至忽略了那些始终缠着她不放的蚊子,亦或是依晴给她的药水终于起了作用,只是这些,要感谢峰子。

    一直都在做梦。

    梦见诗诗、果果、白慧、白展楼、梁淑珍还有自己不停的被人追杀着,甚至于亲眼目睹了至亲的人从鲜活的生命到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那些人真的惹不得。

    惹上了,一辈子都别想甩开。

    那象就是一条勒在脖子上的绳索,你越是想要解开,它就勒得越是紧,它所需要的是一个外力一下子割断它,可是,那个人却不是她,她没有这个能力与那样的冷面的人去抗衡。

    可是,梦里的那个绳索却好象是勒上了她似的,那突然间的紧窒让她的手下意识的就要去拉开那根绳子,也就是在这时,一道低吼声传来:“都给我绑了押过去。”

    一惊,下意识的睁开眼睛时,眼前的夜是那么的耀眼,雪亮的车灯的灯光铺沉在漆黑一团的森林中,却让人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