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还在半空中,东边就已经泛起鱼肚白。河边,一人坐在火堆边,给即将熄灭的火又添几根细枝。

    已经快要天亮了。

    白慕看看天色,又转过头去,狭长的双眸凝视着蜷缩在地上的人,发了一夜高烧,明明失去意识,怀里却紧紧地抱着铁盒子不撒手,任凭怎么掰都掰不开。

    当时船翻,南风羡手中的铁盒子掉落,正好被方遥歌捡到。本来就不会武功不会水的人,双手又抱着铁盒子,连扑腾一下都没有直接就沉到了水里。刚好自己离他最近,便紧紧将他拽住。

    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还好,退烧了。自己身上那些药丢的丢,湿的湿,只护住了青鸣髓和两三个比较珍贵的药,没有退烧的药丸,只能用水给他敷额头。

    白慕看着方遥歌苍白的面容,目光又往下移到他怀中尽管虚弱,双手却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将铁盒子抱得无比紧。

    这要是想将铁盒子从他手里拿过来,要么剁了他的双手,要么得了结了他的性命吧

    绝美的丹凤眼深邃冷淡,眼中倒映着地上虚弱如蝼蚁的身躯。

    “王女王女”

    凌沭

    白慕目光一动,原来是方遥歌的梦呓。

    凌沭帮着青衣把衣服穿好,自己也穿上中衣,不过外衣到底还是留着,两人也得盖不是。

    青衣怕她着凉,“王女,您还是把衣服穿起来吧,万一着凉可怎么办。”

    凌沭强势将人往怀里一搂,外衣一盖,“这样盖着不会着凉的,再说你家王女我最近武功见长,身体健康,没那么容易生病的,倒是你,还烫着呢。”

    “可”

    “你要是怕我着凉,那就乖乖靠着让我搂紧点,”凌沭收了收胳膊,“人体是可以取暖的,比多穿两件衣服都好使。”

    说完又拍了拍他的背,“你还烧着,先乖乖睡一觉,天亮咱们再找找路。”

    “嗯。”

    青衣稍微动了动,调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心满意足地呼出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嘴角情不自禁向上翘。

    王女的怀抱,真让人留恋,如果能够一辈子靠着,该有多好呀。不过,只今天一晚,他也知足了。

    一辈子什么的,他不敢奢望。

    不过,一辈子伺候在王女身边他倒是敢想。

    等到天大亮,凌沭将睡得有些迷糊的青衣叫醒。大概是第一次睡这么晚,青衣有些不好意思,加上发烧还没全退,脸红扑扑的。

    “不就是睡到大天亮,”凌沭穿好外衣,伸手将人拉起来,顺道儿给他整理衣襟,“以后王府,你也别天天一大早守在我门口,我早起倒还好,晚起你不得站着打瞌睡”

    凌沭只是随口一说,青衣怕她嫌自己懒散,嘟嘴小声解释道,“我没打瞌睡。”

    凌沭嗤笑,“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在床上多睡会儿,反正你住我隔壁,我醒了喊你一句你就听到了。记住了吗”

    凌沭捏了捏他红苹果一样的脸颊,滑滑的,皮肤比起去年好真多,男孩子就得好吃好喝养着。

    “嗯。”青衣羞涩一笑,好幸福的感觉。

    两人走走停停直到太黑,终于见到一个小村庄。小村庄休息得早,这会儿村道儿上已经没有人晃荡了,各家各户点着有些暗的蜡烛,有的已经熄灯睡了。

    就近寻了个看起来干净的小院,屋里还点着蜡,主人家应该还没休息。

    “有人吗”凌沭敲门。

    “有谁呀”

    来开门的是个老伯,约摸五十左右,很是慈祥。

    本来就发烧,加上又走了许久,还没吃什么东西,青衣此时已经有些体力不支了,半靠在凌沭身上,尽力露出笑容。

    凌沭刚刚就编好了一套表兄妹投亲戚无奈生病路过想借宿的说辞,正准备演绎一下,可还没开口,老伯就忙把门全开,让开一步,“哟,这小公子是病了吧快进来快进来。”

    凌沭楞了一下,“哎谢谢您。”好善良的老伯。

    屋里还有个老妇人,当是老伯的老伴,也十分热情,“哟,这公子是怎么了快,到里面休息。”

    老夫妻引着二人直接进到屋里左边的房间,房间虽小,但很整洁。

    凌沭扶着青衣靠在床上,老伯麻利地从厨房拿来了热水,一壶喝,一盆洗脸,还亲自拧了巾子手把手给青衣擦脸擦手。

    凌沭哪好意思让他来,可老伯却不让凌沭动手,“这伺候人的活儿你这大姑娘家也不懂,还是坐着吧。”

    凌沭只好坐下,方才编的那套词终于有机会说了,遂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憨厚诚恳,“老大娘,老伯,不好意思打扰了,我叫水幽云,他是我的小表哥青衣。我们是要去投亲戚的,可惜在这边迷了路,小表哥又病了,今晚也许这几天,可能都要麻烦您了。”

    凌沭没有说自己的真名,虽然这里是山沟沟,人家根本不知道南国幽王殿下的名讳,但保险起见,还是自己编了个名。跟着她爹的姓氏,至于幽云她身为幽王殿下,以后不出意外,江南的云幽洲就是她的封地了。

    听完她的话,老伯刚好给青衣擦完手,帕子往盆里一放,端起脸盆,同自家老伴心照不宣一笑,“表兄妹投亲戚什么的,我们都懂。我们过来人了,年轻人,为了爱情,很勇敢,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很理解。这个房间,是我们那嫁出去的儿子的,他不常来,你们就放心住下吧。”

    说完看了二人一眼,老夫妻二人皆嘴角弯弯出去了。

    “呃”

    两人对视一眼,青衣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凌沭无奈一笑。

    什么叫年轻人为了爱情

    莫非把咱当成私奔的小情侣了

    早知道就不编那些说辞了,人家又不信,还自动脑补了一段爱情故事。

    “对了,要不要吃点东西”老伯倒完水,笑眯眯地进来问。

    “好,麻烦您了。”

    凌沭打量这间屋子,有些小,一张床一副桌椅,一个衣箱子,这屋子小得多站两个人都显挤。床目测是一米多的单人床榻,一个人睡刚好宽敞,两个人嘛难。所以晚上怎么睡

    约摸是今天走得累了,青衣看上去昏昏欲睡,额头依旧烫着。

    老伯端来两碗热乎乎的萝卜粥,凌沭捧起一碗准备喂青衣,还不忘问老伯道,“老伯,村子里有大夫吗我这小”

    唉,小表哥什么的,有些叫不出口,还是算了吧。

    “他还发烧着,不拿点药怕是不容易好。”

    “我们这儿小,没有大夫,有个头疼脑热,都是自家备着药,药是托人赶集的时候去镇上拿的。”

    “那还有退烧的药吗可否给一些”

    “这是自然,”老伯点头,对于凌沭这么客气生分甚至还有些责备,“能让青公子赶紧好起来要紧,那我去煎着,一会儿好了端过来。”

    “好好,真是麻烦您了。”凌沭不胜惶恐,老伯真是太热情了。

    青衣有些迷糊地任凌沭喂完一整碗粥,这还是因为脑子烧迷糊了,要是清醒着,哪敢让凌沭喂他啊

    青衣吃了粥睡下,睡了一会儿又被凌沭拉起来,因为药煎好了,任由凌沭一勺一勺地喂他喝。

    青衣做了个梦,梦见十岁那年他并没有离开水云涧到凌沭身边,而是凌沭被送到水云涧里来。

    这世间没有什么幽王殿下凌沭,只有他们水云涧少主水幽云。

    他的少主也没有过从前那么欺软怕硬敌我不分的性子,而是一开始就这般聪明狡黠让人着迷。

    少主对他也一直特别好,会带他在林里穿梭,会下水摸鱼给他吃,他生病了还会亲自喂他吃药

    后来,主子问少主愿不愿意娶他,少主竟然点头了

    可是成亲那日,突然有人闯进了水云涧来抢亲,抢的自然不是他,是少主

    抢亲的人,是东月国九王殿下南风羡,季家寨少当家季琉末公子,落谷神医白慕公子以及方遥歌公子

    青衣一下子就吓醒了,额头上一层细汗。

    天他怎么会做这样的梦,竟然梦见自己要嫁给嫁给

    真是好羞耻

    忽然,一只手轻轻覆上他的额头,他家王女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幸好,烧退了。”

    青衣这才发现,自己竟然窝在王女的怀里

    他与王女同榻而眠

    这床这么小,翻个身都能掉下去,所以两个人完全是贴在一起的

    怀里的人忽然僵直得如躺尸一样,凌沭很困,没有睁眼,伸手拍拍他的后背。

    “是不是做噩梦了别怕。”

    噩梦

    青衣没敢答,怎么会是噩梦,明明是挺美好的,除了最后没结成略遗憾。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别想太多,等病好了咱们就去。”凌沭又安慰着念叨两句,才沉沉睡去。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青衣眨眨眼,难道他心里是这么想的吗不然怎么会做这样大胆的梦。成亲还是嫁给王女所以说,他是思春了吗而且思的还是王女

    完了完了,越想越一发不可收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