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夏无意和柳玉晴在这上面客套,他也不认为,没有他的话,徐耀辉就不做生意了。他不过适逢其会,罢了,真把自己看得太高的话,很容易就变成笑话。

    柳玉晴显然也没打算多说这永宣青huā的事情,被赵祥波将了一军把永乐青huā碗给拿出来,家里人还心疼不已呢。她想要对周夏讲的是“可这幅八大山人的,我们也联系了一下之前的老客户,就不像永宣青huā这样受欢迎了。”

    周夏并不介意,他笑着回答说“这个在意料之中,恐怕很多人都不觉得这是八大山人的真品,更别说huā上千万的价格来了!”

    柳玉晴道“是真是假,等他们见过之后,自然会有新的判断。我先跟你说这个,也是想提前给你打个预防针,毕竟,拍卖会上,很多事情都很难琢磨。但是,我们的秋拍宣传才刚刚开始,等过些时日,大家对这幅作品的认识更深刻一些的时候,前来询价的人,应该就会多些。而且,也不排除,一些新晋的大客户有这方面的需求。”

    “柳经理的好意我心领了,我本来也没指望太多。”周夏回答道,对他来说,能否拍卖得出去,价格高低都不太重要。这些都是这幅作品的附属价值,它被系统鉴定为珍贵文物,才是他最为在意的。

    柳玉晴轻笑道“既然已经送上秋拍,我们就要把它的真正价值全部挖掘出来。不过看你根本不着急,我身上的压力也没那么大。”

    周夏就说“背着包袱前行可不行,柳经理也该适时休息休息,给自己放放假什么的。”

    柳玉晴笑“我自己觉得这样的生活还不错呀,听充实的。你也别光说我,自己也得注意休息,早上又去逛鬼市啦!”

    周夏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的?莫非你也去鬼市了,我怎么没看到你。”

    柳玉晴呵呵笑,眼眸似流波“我猜的还不行吗?话说你最近在鬼市淘到的好东西还真不少,今天又弄到什么好宝贝?”

    周夏如实回答说“今天出门就遇见赵老爷子,然后拿下一件青铜分裆鼎。

    你也知道的,我对青铜器的鉴定并不擅长,赵老爷子倒是个中的行家。我也偷懒,什么清洗保养之类的工作,就都交给他来做。”

    柳玉晴道“那他应该特别高兴才是,也是得给他找些事情做才行。”

    一番没什么营养的对话之后,周夏就说去外面做鉴定,这方面的事情他比较擅长。

    拍卖公司规模不大,柳玉晴很多事情都需要亲力亲为,忙碌的事情可不少,她也就没理由继续留他在办公室。

    只是,当周夏快出办公室的时候,柳玉晴这才想起来问他“对了,周夏,你说的那个有意做法鉴定的小师妹呢!什么时候带出来,一起见个面吃个饭啥的。”

    周夏就说“你这些时日也忙,要不,等我们公司秋拍结束之后再说。她现在基础还很薄弱,让她多学学再说,也省得她底气不足。”

    柳玉晴想想也是,也就点头答应下来,毕竟,像周夏这样比较全能的,最近又像打了鸡血一样,人品全面爆发的,还真是异数。

    虽然公司的秋拍征集已经结束,但对天地拍卖公司对拍品的征集工作,却一直没有停下,不是还有春拍,以及一些小型的专场拍卖会吗?

    在周夏看来,像天地拍卖公司这样的小规模拍卖公司,想要赚大钱,还真是不容易。事实上,整个拍卖行业的公司,想要赚大钱都不容易,很多账目都难以理清楚,光催款一项,就让很多拍卖公司头疼不已。

    像柳家做这拍卖公司,很大程度上,就是做个吆喝赚名声的买卖,赚不赚钱的,倒还在其次。

    时间尚早,还没有顾客拿着东西上门来做鉴定,周夏也不浪费时间,就又把从图书馆借来的资料温习一遍。

    很快,就有藏家拿着自己收藏的东西来,寻求鉴定,如果是真品,而且价格也谈得合拢的话,也是可以送上拍卖会的。

    而且,这样的鉴定,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几乎不会收什么费用。

    周夏正看资料的时候,于小雨领着一个中年大叔过来,他怀里抱着个大纸箱子,脸色也很沉着。

    于小雨还对他介绍说“这位是我们天地拍卖公司的高级鉴定师周夏师傅,由他来给你的藏品做鉴定。”

    周夏放下手头的书籍,和他客套寒暄两句,于小雨完成任务后也就告退。

    他现在倒是很享受这种感觉,虽说和专家教授的形象相差甚远,但那种替人排忧解难的意义是一样的。

    话不多说,周夏就叫这位名为黄国栋的中年大叔把藏品拿出来瞧瞧,如果东西是赝品仿品的话,根本就没那必要谈更多的。

    周夏还在猜测,他这大纸箱子里装的什么东西。

    等他把纸箱子打开,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来之后,周夏顿时傻了眼。

    他连忙问黄国栋“大叔,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黄国栋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脸上神色相当自信,本来很普通的长相,也仿佛忽然有了光彩“当然知道,永乐青huā,价值连城。”

    “我是问这造型,我怎么觉得像只开水壶?”周夏真心无语,这黄国栋还如此自信,真不知道,他的自信从何而来。

    黄国栋反问道“对啊!这就是一只开水瓶的造型,有问题吗?”

    周夏无力吐槽“永乐时候的青huā瓷,应该没有这样的造型吧!”

    “怎么会没有,开水瓶又不是现代才有的。年轻人,可不要小瞧了古人的智慧。”黄国栋一副过来人的样子,语重心长地说。

    “也许是我孤陋寡闻,反正我就没在古代瓷器中,见到过这样的造型。”这样的东西,周夏遇见之后,第一眼就能断定,这东西,绝对是现代仿品。而且还是那种极具“想象力”仿品,可偏偏就是这样的仿品,还是能骗过一些愚昧的收藏者,比如眼前的这位。

    “眼下这不就是有见吗?你还别笑,我可告诉你哦,这件青huā瓷还是郑和下西洋的时候用过的,你瞧瞧这底款,明成祖内阁司礼太监御宝、大明永乐六年戊子秋。”黄国栋一本正经地说道。

    周夏心底寻思着,今天可不是愚人节,怎么会有人给他开玩笑呢!

    可看黄国栋的表情,又不像是开玩笑,或者哪个仇家故意派来给他找事的。

    “那你觉得,这是郑和用过的青huā瓷?”周夏最后还是想要确认一下。

    “当然!放眼全天下,这样的青huā瓷也独数这一份,价值上千万是肯定不成问题的。这件青huā瓷,还是我当年下乡的时候,又一次去海边的时候,有渔民从海底打捞了不少瓷器出来。我一眼瞧着,就喜欢上了这件青huā瓷,就huā了大价钱收了下来。你想想啊,这可是我们古代老祖宗智慧的象征。这瓷器的的开水瓶,虽然没有内胆,但盖上盖子后,用被子包起来,同样可以起到保温的效果。这也说明,我们国家的历史传承是有光荣渊源的,我觉得,这就是世界上起源最早的开水壶。这价格,自然就不会低了去,绝对够资格,上你们公司的拍卖会。我这次把这件宝贝送上拍,就是想让更多的人见识一下,我们国家的悠久历史,感受沉淀在其中的智慧。”黄国栋侃侃而谈,明显看得出来,他是真的把这件东西,当成是价值连城的宝贝了。为此,他也不惜找了各式各样的理由,有些甚至是荒谬不堪的理由。他想借此来说服周夏,这谎言一旦说多了,最后连他自己也信了。

    周夏应和道“哟!还是海捞瓷呀!”

    “可不是嘛!我记得当初随着一起打捞起来,还有不少其他类型的瓷器,可惜我那时候身上没带那么多钱,只能买了这最大的一件。要是能一起买下来的话,那肯定价值还要高得多,那可都是永乐青huā瓷呀!”黄国栋似乎在回忆当初在海边的日子,并为擦身而过的财富而感到惋惜。

    周夏仔细观察他的表情,他现在察言观色的本领也比较强,他竟然惊讶地发现,这黄国栋竟然还真不是在讲故事,而应该是,他真实经历过的事情。

    这样也能说的通了,如果真如他所言的那样的话,这东西是从海里打捞出来的话,也难怪他会如此深信不疑。

    只是,黄国栋还是太容易上当受骗了。

    要知道,在古玩收藏这行里,除了埋“地雷”外,这“水雷”也是不少。

    一些无良的商人,在景德镇订购一批瓷器后,然后拿去放入海里养着。等时间差不多了,就捞起来,当做是海捞瓷贩卖。

    这样的手段很纸劣,对行家而言,也很容易鉴别。但对普通的,新入行的藏家来说,又尤其像是对黄国栋这样,被骗了过去,还有幸目睹这些瓷器从海底打捞出来的人。只要他们心存贪恋,很容易就上当受骗。

    黄国栋就是最好的例子,连这样的青huā瓷开水瓶,他都能认为是真的,其他仿品尤其是那些仿制水平还不错的瓷器,他都能给认成是真品。

    当然,周夏也溃楚,跟这样的人,讲道理是讲不通的。

    说的不好听一点,这样的人已经走火入魔了。

    根本听不进别人的意见,他们只觉得天下就只有他自己是对的,说他东西不好的,都是名不副实的专家教授。

    而他带东西到拍卖公可来,何尝不是为了寻求认可。

    周夏也就问他“既然你觉得这永乐青huā瓷这么有价值,为什么又要将他出手呢!留着给后辈子孙当做传家宝不是更好。”

    黄国栋回答说“我本来是这样打算的。可身边朋友都是些不识货的,说我这不是真品,还劝我拿来拍卖公司,说如果是真的话,肯定能够上拍。我现在不求拍卖出去,事实上,这样的宝贝,拍卖的价格低了我还不干。我只要证明给他们看,这件东西是真品,能上拍卖会就行。”

    周夏很是无语,他们天地拍卖公司有点躺着也中枪的感觉,敢情。这拍卖会还成了验证真品的试金石。周夏要是敢把这样的东西给送上拍卖会的话,估计立马就得成为业界的笑话,一辈子都洗刷不掉。

    但如何跟这已经深信不疑的黄国栋解释,还真是件伤脑筋的事情。

    周夏正琢磨着该怎么用词的时候,黄国栋又说道“周师傅你也看过了,我敢百分百保证,这件瓷器真是永乐青huā瓷真品无疑。永乐青huā瓷的珍贵无需我多说,而且又是这样罕见的造型可谓是真,精,稀,都占全了。一旦上了拍卖会的话,绝对会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

    对于这样的人,周夏还能说些啥。

    他现在满脑子想的,就是尽量摘清自己,把滔滔不绝的黄国栋给打发走了尊。

    “周师傅!周师傅!”黄国栋看他不做回答,连声叫道。

    “哦,对不起!这件瓷器真的很刷台,但实在太过罕见,我心底也拿不准主意!”逃不开的周夏很快就回答道“我年纪尚轻,不像那些老专家,经验丰富,见多识广。说句老实话,我此前还真没见过这样造型的青huā瓷。所以,我也不敢贸然做出决定。要不,大叔你去别家拍卖公司瞧瞧。他们有老师傅坐镇,绝对能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嘴上无毛,办事不牢。这话真是一点不假。不过这样的好东西,鉴定不出来,也怪不得你!据我所知,这可是独一份的绝品。你这么年轻阅历又不高,就成了高级鉴定师,把东西放你们拍卖公司拍卖,我这心中还没底呢!”黄国栋虽然还有心说服周夏接受他的观点,可周夏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既然已经说破,黄国栋也就不跟他客气,通通爆发了出来,然后就小心翼翼地拿过开水瓶来,准备另投高明。

    倘若周夏认可他的永乐青huā开水瓶的话,黄国栋还会觉得他年少有为,可他既然不认可,那就是他阅历浅了。反正,黄国栋就从没想过,他自己的东西真是个赝品,而且还是被绝大多数人都不认可的赝品。

    “不好意思,我见识太浅薄,帮不了大叔你!大叔再见!”周夏也不生气,微笑着对他说道,像这样气急败坏的藏家,他之前就有见识过,他这其实还算好的,更过分的都有。

    黄国栋收拾着他真爱的宝贝的时候,还在念念叨叨地说什么,举世皆浊我独清这样的话语。

    “错的不是我,错的是整个世界!“周夏也在心底暗自嘀咕,像他这样的人,真是没得救了。

    就在这时候,徐振东也到了公司,他闲不住,也是来公司,帮忙做鉴定的。

    黄国栋看徐振东过来,马上就停止了收拾宝贝的举动,重新又小心翼翼地将他视为珍宝的永乐青huā开水瓶给拿出来,还愤愤地对徐振东说“这位老师傅,你给看看我的这件永乐青huā瓷究竟是不是真品!我就不信,这天底下就没有一个真正识货的人。

    徐振东见多识广,光扫了一眼,顿时就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虽然不知道周夏是怎么应付这人的,但他肯定不会把这样的东西送上公司的拍卖会就对了,那是自砸招牌。

    徐振东很快就说道“这位先生,我想你误会了,我并不是这家拍卖公司的职员。和你一样,我也是来找周师傅做鉴定的。”

    黄国栋有些失望,但还是不忘说“这样啊!那我劝你还是算了,这周师傅眼力差得很,我这样开门的永乐青huā瓷,他都鉴定不出来,找他何用。老先生,我看你也是搞收藏的行家,你觉得我这宝贝如何?”

    徐振东略略看了下,然后就说“很不错,非常稀罕的一件瓷器,器型少见,画工精美。”

    黄国栋呵呵笑了起来“还是老先生你有眼光,我看,干脆你来他们公司做鉴定师好了。”

    徐振东呵呵笑着应对过去,黄国栋难得找到一个算是认可他东西的人,又和他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全然把周夏这个高级鉴定师当成了空气。

    黄国栋抱着箱子出去的时候,还不忘招呼徐振东和他一起去东海别家拍卖公司,他连带着把天地拍卖公司的水平也给降低了不少。还说,就不信没识货的拍卖公司,一定要让他的宝贝上拍,好证明给大家看。

    “怎么一大早的,就遇到这样的一个极品呀!”等黄国栋出门之后,徐振东已然是出了一身的冷汗。这样一件瓷器,也亏得他能认成是郑和下西洋时候用的青huā瓷。

    周夏倒是好脾气,任黄国栋怎么说他也不生气,甚至连反驳都懒得跟他反驳,那纯粹是白费力气。他也呵呵笑着对徐振东会所“徐师傅来得可真不是时候,要稍微晚点的话,我就把他给打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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